然而那样的男子,倾倒天下,却不是她朱兰若想要的夫婿。
直到看到二哥带回的少年,恍然心动,那少年寡言沉稳,不似前人惊才绝艳恣意飞扬,却仿若她在闺中细细描摹在心上的样子。
可惜,他虽待她礼貌周全,神思却不系在她的身上。她能看出他有所思,有所忆,然思忆之人却绝非身侧的她。
她停下莲步,唤了一声世兄,待他转头来看她,落落大方道:“谢公子可知家兄的心思?”
谢少侠神色微动,他不会不知她话中所指,但若是她的父兄提及此事,他自会明言婉拒,然此时挑明的却是闺阁中的女子,他未免也要斟酌,如何措辞才能顾及她的颜面。
朱兰若未等他开口,又言道:“小妹却知,公子并无此意。”
他带了三分讶色看向她,看着她的坦然自若,目光中慢慢地多了赞叹,神情也更柔和,笑容不似之前尔雅,而是少年人独有的明亮。
朱兰若一时炫目,不由垂下螓首。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美好,好似刹那水面的光影,却不是上天为她而设的。
花下身径尽头,斯人独立。
少女对着花丛低吟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吟罢,牵起一个无奈而释然的笑容,那终不是她能嫁与的少年郎。不如趁早放手,好过终有一天放任自己沉迷奢望,想去抓住不属于自己的人,徒然误人误己。
朱家议事堂上,气氛略显凝重,端坐主位上的朱二公子,正倾听着众人议论魔头在洛阳附近重现一事。
“那些人撞见应从劭时,见他似乎受到重创,但还是一出手就杀了数人,余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匿。”
朱家一位幕僚插话道:“王焕之老爷子也有修书来,自称年老力衰,恳请朱盟主全力主持除魔大计。”
他家公子看了过来,那人立刻噤声退后。朱二公子温言道:“王老爷子德高望重,这是给朱家面子,我等必当尽力而为。”
座中忽有一人道:“听闻谢家公子也在府上,若能得他助力,岂非更容易对付那老贼?”
朱二公子微微一笑:“谢世兄有他务在身,一日前已然离去。”
第二十三章
少侠只身北上,一路风尘仆仆,对武林中近来的变故全然不知。
杜康村离洛阳不足百里之遥,少侠到此地后,就传书到了洛阳,然后借住在一户村民家中。
清早起来,推门望见山林初翠,清旷怡人,在此对饮当是赏心乐事。此地三山环绕,民风淳朴,村民家家酿酒,对于豪饮之士而言,俨然是悠然于世外的桃源,酒杯在手足以忘却俗世纷扰。
他到村中酒庄定了十坛好酒,折返时收到了慕公子的回书,约他在山林一处风景绝佳之地相聚。
谢少侠依时赴约,见慕公子已在那相候。
林边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已在打盹,两位随从摆好饮宴,也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少侠从未见过慕大教主这样的排场,于是站在那瞧了瞧他,却觉出了不妥来。
慕公子显是已先饮了几杯,他手中拈着酒杯,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慵懒中似有几分微醺之意,“这几坛陈酿,不知能否合你的意。”
少侠却未答话,只是凝目于他的气色,上前伸手欲探他的脉。
“这次有何叔在,已然无恙。”
慕公子微笑着,心知已是瞒不过他,就由着他过来把脉。
少侠搭上他的左腕,手指下的脉搏并无异样,才松开了他的手。在放下心来的同时,隐约觉得方才触手所及,微有凉意。
慕公子不知他未曾听闻洛阳的传闻,于是一五一十地将前次交手之事说了。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少侠又怎会不知其中的凶险,默默许久,转向他问道:“前次你说过应从劭武功与你相仿,此次交手后又如何评断?”
“我们都将本门心法练至第八层,此次生死相搏,对于彼此的进境都已了然,也确信无人试过练第九层心法……”
“最后的心法可有什么不妥?”
“最后一层心法的关口是欲念,若要修习,必须放弃心中最大的欲望与执念,传闻修成之后无欲无求,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或事都如过眼云烟……”
“第一代教主修成后飘然而去,只留下他手书的武功心法。相传数代以来,或有人练至第八层,但在试图突破第九层关口时,都无法胜过自己的欲念,最终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
“先父当年也曾追求武学至境,在修习至第八层后,还曾前往谢家求战,未果郁郁而还,却不想遇见了我母亲,从此再不以武学声名为念,也打消了修习第九层心法的念头。”
“仔细想来,最后一层心法既是如此凶险,那拼将一切也要练成之人莫不是有必须达成之愿,然而修炼中却要他们放下执着,岂不悖谬?也许是祖师爷戏弄后人之作也说不定。”
“何况且不论凶险,即使真能练成,结果却如心法最后所记那样,又有何用?像师叔一心想让圣教成为武林至尊,为此偏执了一生……若要让他放下这份执念,是至死也不肯的。”说着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看着少侠,没有说他是为何练不成,亦是不必说。
谢少侠默默想了很久,忍不住道:“那你们再打下去也只能是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