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稑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仿佛没有想到会有人提起这件事,仿佛连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
“要是我也没有去喂它就好了,这样,它就不会总在一个地方等吃的,也不会死了,对不对?”林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究竟是想到什么呢?好像已经不仅仅是那只猫而已了,“给了人希望,同时也开始了苦难。同情啊,可怜啊,都是些会害死人的东西啊!”
闫稑看着他越来越激动的模样,脸上渐渐露出了迷茫,而那份迷茫被林珏看到,像一把大锤子,狠狠砸到了他的某根神经上。
他始终没有说话,慢慢的,他的迷茫不见了,垂着眼眸好像在思量着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他几次抬起眼探寻一般打量林珏,林珏一开始没有觉得奇怪,但很快才发现是自己露出了马脚,他仓促地撇开了脸,快步走到衣橱旁边去找干衣服。
可是闫稑的目光好像紧随着他,让他原本那些冲动都碎落了一地。
可不可以把刚才说过的话都收回来呢?或者用什么话可以解释一下自己的激动呢?林珏的脑子全乱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件t恤,想要去浴室把衣服给换下来,可是想到这样躲躲藏藏反而会欲盖弥彰,索性顶着发麻的头皮,背对着闫稑把衣服给脱掉,丢到一边,然后颤抖着手把t恤穿上。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在他把衣服下摆放下来之前,身后的闫稑突然吃惊地叫道。
林珏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昨天打过架的事。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闫稑已经走过来扳过他的身体,撩起他的衣服把他看了个遍,然后又撸起他两边衣袖,看到上面的淤青和擦伤,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打架了?”从刚才看到他脸上的伤时就已经非常惊讶,但是没有想到那只是小儿科,真正的劲爆在这具身体上。
林珏别扭地把衣服整理好,袖子也放下来,避开他追问的目光。
可是,当他发现闫稑紧紧皱起的眉宇间满是对他的担忧时,林珏真的非常高兴,他甚至想要微笑了,毕竟是总是那么平静的闫稑为自己袒露出如此明显的忧心。
他笑了笑,想要轻描淡写地转换到一个宽慰的角色里,闫稑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瞥了林珏一眼,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喂?”
“嗯。”
“什么?”
“好,我这就去。”
闫稑挂断了电话,回头看向茫然的林珏,解释道,“家里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突如其来的道别让林珏所有的想法都卡在了脑里,他匆匆跟上去,鬼使神差地问正在穿鞋的闫稑,“什么事啊?”
“我奶奶……”他停了一下,没往下说,系好了鞋带站起来说,“那些牛奶你留着喝吧,我不带回去了。伤要擦药,不能晾着,不要吃糖和酱油,不然会留疤。我先走了,改天见。”
chapter 17
电话里的内容荒诞又平常,荒诞得闫稑不知道要怎么跟任何人说出口,平常得家里任何一个人都见怪不怪。
闫稑走到楼下等了两分钟都没有等到一辆计程车,最后跑到路口,好不容易拦了一辆坐进去,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往城东的长途汽车站。
这不是奶奶第一次离家出走,起码在闫稑的印象中,爷爷至少气走过奶奶两回——而这回应该就是第三次。
先时姑姑打电话来跟自己说,奶奶被爷爷气走了,临走前好像说过要来找孙子,所以让他去车站等等看奶奶会不会去。奶奶是中午吃饭的时候离开家的,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如果真的要从外市来投奔孙子,现在差不多也要到了。
闫稑到了汽车站,把车钱给了司机就直奔下客区,咨询了一下旁边的假期志愿者奶奶最有可能乘坐的那趟车到了没有,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他只能留在原地等着,心里着急的缘故,忍无可忍又给姑姑打了个电话,追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爷爷好好的怎么又说起奶奶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小婶婶?唉,反正你爷爷的个性跟谁住都住不下去啦!今天早上正好心情不好怎么着,你小叔叔和小婶婶出门以后,就只剩下两个老人。爷爷煮了粥,奶奶没有注意到,又煮了一锅,就被爷爷给数落了。”电话那头人声嘈杂,想必姑姑也在大街上。
闫稑怔了一下,“数落什么了?”
那头姑姑完全是哭笑不得的语气,“说奶奶没有读过书,不认得字,就是写了一张字条贴在锅盖上面说明已经煮了粥,她也看不懂!啊,奶奶不识字难道他第一天知道吗?现在都不只是过了大半辈子了,怕是一辈子都要过了,还这么说!”
他握紧了手机,半晌,回答道,“我在这里等。你们那边有什么消息,再通知我。”
“好的好的,我们都出来找了,要是有了消息就马上告诉你。没耽误你什么事吧?”姑姑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些。
闫稑回答,“不耽误,就这样吧。姑姑再见。”
因为是少数民族的关系,闫稑一家扫墓的时间并不是清明节,闫稑因而白捡了三天假期,但由此可见,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或许也应该庆幸于扫墓时间的不同,正是上课的日子,他也不必回老家扫墓。
那时让闫稑感到尴尬的疑问其实一直都在心里:父母离了婚,他到底该去哪一边扫墓呢?母亲改嫁了,他一个跟继父非亲非故的人,难道还去继父的祖坟扫墓吗?虽然爷爷无论如何都没同意把他的户口从原先的户口本上迁出来,但父母二人的确是在离婚之际商量好,闫稑从此就跟着母亲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