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已经来到她身旁,终于停下。他的嘴唇发抖,喉咙生疼,低声喊:“谢玲。”
白衣女人置若罔闻,仍旧自顾自地喃喃低语。陈继又喊:“阿芳。”
他蛮有把握的这个名字也没起作用,女人颤抖的肩膀起伏着,哭声依旧。陈继有些毛骨悚然,轻声问:“你是谢玲还是阿芳?”
女人没有回答,捂着脸的手却慢慢松开了。她的双手离开脸颊,手的影子仍然罩着五官,在脸上形成一道黑色的剪影。陈继忽然觉得周围的焦味浓烈起来,全身烧灼,好像身在焚化炉中。他等待那双惨白的手彻底放下,好露出白衣女人的真面目。不管她是谢玲还是阿芳,还是别的什么冤魂厉鬼,他想亲眼看看。
可就在这时,没有任何预兆,眼前的黑暗忽然不见了。黑暗消失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离奇的事。陈继再次睁开眼睛,从这个漆黑诡异的梦里醒过来。
“醒啦。”陌生女人的声音,白影在陈继尚未清晰的视线中晃了一下。他干燥的喉咙勉强发出一点声音:“别走。”并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一按就把他按回去。林希言叼着支没点燃的烟说:“你行啊你,刚醒过来就想追小护士,没事了吧。”
陈继看清是他,再看自己手上插着吊针,正躺在走廊的临时病床上打点滴。
“我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你怎么了,突然就晕了,把我吓一大跳,赶紧背着你上医院。医生说你最近太紧张,压力大还有点贫血,昨晚熬夜又没好好休息,不过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哪个医生啊?”陈继真觉得有点头晕,也不再乱动,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肖诚嘛,这市医院。”
“跑这么远,你也不怕我晕死了耽误时间。”
“我就是怕小医院看不好,才带你来找熟人。”
“不对啊,肖诚不是外科大夫吗,他看什么内科啊。”
“看什么还不是一样看。”林希言搔搔头,“病急乱投医呗。”
“服了你啦。”陈继恹恹地说。
林希言见他情绪不好,就问:“还有哪不舒服?脸色这么差。最近天气是差点,生病的人多,医院都没床位啦,要不然还是住院观察一下比较好。”
“没事,刚才一下子懵了,外科医生都说没事,你担心什么?”陈继笑了笑,“谢谢你。”
“跟我客气,这点小事值得你谢吗?”
“要没你和小韩,我真不知道这时候一个人怎么办?你找到人没有?”
林希言摇头:“你怎么比他妈还关心他,蟑螂一样的命,死不了的。”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在殡仪馆的焚尸楼里,还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她说……”
“说什么?”
“她说水,水。”
林希言看着他,陈继两天里人又瘦了一圈,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太累,休息吧,韩路那档事你别管,出了医院找朋友家住几天,虞家花园不能待了。”
陈继想起什么,坐起来问:“你认识金丽丽吗?”
“谁?”
“一个叫金丽丽的女人,同学聚会我在酒吧见过她,奇怪,想不起她长什么样。”
林希言:“同学?我怎么不记得这个人。”
“我也不记得,大概是我记错了。”
“谁给你介绍的?”
陈继愣了愣:“我忘了。”隔了一会儿他看着林希言问,“你说我会不会脑子出问题了?”
“胡说八道,认识我吗?我是谁?”
“林希言。”
“这不就行啦?别跟姓韩的小王八蛋一样神神叨叨,你在酒吧喝醉了吧,是不是就那天醉驾的事?”
陈继想了会儿,脑子想疼了,特别是关于谢玲就是阿芳这件事,实在不敢多想。
林希言问:“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别忙啦,我真没事,我们走吧,不想在医院待。去跟肖诚打个招呼?”
“他?现在什么时候,他早下班了,脖子上拴着链子,晚了老婆大人要发火。”
“别损啦,走了走了。”陈继想跳下床。
林希言拦着:“你还是看到医生最头疼。把这瓶水吊完再说吧,我也没吃饭呢。”
“医院味道难闻,都是病人,看着心里添堵。”
两人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林希言出去抽了支烟,回来带了几个包子。陈继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个就一直在那出神。
他说:“我们能不能把发生的事理一遍,说不定会发现新线索。”
林希言:“你也想玩推理?”
陈继苦笑:“我佩服你,这时候还能开玩笑。小韩人挺好,你别当他不存在,这么久了还没消息,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我担心个屁,他又不是我谁。要不是为了自己保命,他能整天跟屁虫似的跟在我后面吗?”想到韩路说他纯阳童子身的那猥琐德行,林希言倒真想立刻把他找出来狠踹一顿。
陈继:“你也是老样子,嘴硬心软,真不想管他,替他拿着那块玉干嘛?你跟我说说这玉的事吧,哪来的,怎么顾婆婆的遗物里也有条和它一模一样的丝线。”
“你真想知道?”林希言说,“有些事知道得多不见得好。”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顾虑,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就这么不抱希望?我好歹是人民警察,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应尽的职责,真遇上危险有我在前面顶着。”
陈继摇头笑,林希言说:“这块玉据说挺邪门,是韩路这臭小子偷来的。”他简单扼要地把故事说了一遍,陈继认真听,等他说完了才问:“能不能再让我看看那块玉。”
“看可以,不准摸啊。小王八蛋说这玉招鬼,我虽然看不到,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真什么都看不到?”
“真看不到,不过我看见韩路脚上的黑手印,这件事到现在我还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