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哭声?”林希言问陈继,“你听见过吗?”
“没。”陈继灵光一闪,问张主任,“我想打听一个人,你们这有人认识谢玲吗?”
“谢玲?”张主任摇头,“不认识。”
陈继有些着急:“她说从小就住在这。”
“多大年纪呀?”
“二十四五岁,长得很漂亮,住在虞家花园。”
张主任苦思冥想:“虞家花园只要是常住的,上上下下没搬走前我都认得。”
陈继隐约觉得谢玲在骗他,可一旦证实,心中仍然说不出的难受。林希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这时对面的人忽然又说:“谢玲?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陈继眼睛一亮:“真的吗?你认识她?”
“肯定不认识,不过名字有点熟罢了,别着急,让我想想。”
陈继怎么能不急,简直恨不得把谢玲的名字和来历从对方的脑子里倒出来。这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眉目,林希言说:“算了,越着急越想不起,你刚才去那么老远干什么?”
陈继:“我在路上看见张主任。”
张娟听见狐疑地看他一眼,林希言拉着他:“我们到那边去说。”
两人走到办公室靠门的角落,陈继有些迫不及待:“我看见那个假冒的张主任行色匆匆从虞家花园出来,像有什么急事,我就跟着追上去到一个工地。”
陈继把刚才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又把火堆里翻出来的旧照片和小银包给林希言看。林希言看了小包里的红丝线,就摸出韩路的玉佩两相对比,无论新旧程度还是颜色质地都一模一样。
陈继说这个小包是顾婆婆的遗物,韩路的玉佩却是从梁家别墅偷来的。林希言虽然已经觉得虞家花园和梁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没想到会联系在这么奇怪的事情上。一个是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一个是手握重权的政府高官,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实在想不通二者怎么会扯上关系。陈继也一头雾水,追问他玉佩到底哪来的,林希言暂时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免他乱操闲心,想含糊带过。陈继看出他有意敷衍,有点生气了:“你什么事都瞒我,那我的事你干脆撩手别管了。”
林希言除了对韩路这等犯罪分子之外,对人民群众、亲朋好友及小姑娘都特别有耐心,连哄带骗地:“东西来历不明,牵涉到一件大案子,这事我得保密没破案之前不能到处乱传,你要谅解我。”
陈继怀疑地看着他:“这东西不是韩路的吗?怎么又成了大案子的赃物了,我不信小韩是这种手脚不干净入室偷盗的人。”
“我没逼他吧,这是他自己承认的,不信下回你问他。”
陈继犯倔:“就算他承认,肯定也有说得通的理由。”
林希言数落起韩路永远不怕没词,只是在老同学面前不能骂得太难听,就说:“偷东西能有什么理由,还不是为了钱。”
“这次他帮我有钱拿吗?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老说他胡说八道,可是闹鬼这件事我站在他这边。”陈继认真地说,“不是你看不到鬼就不存在,我看到了,还不止一次。我也很希望像你说的,世上根本没有鬼,可我就是看到了。我知道你怀疑我被人下了迷幻药产生幻觉,这两天我都和你们在一起,吃的东西也没分别,什么迷幻药的效力能有这么久?我刚才又看见啦。”
林希言惊讶地瞪着他:“你看见什么?”
“看见鬼。”
“在哪看见的?”
“就是刚才那个工地上,你觉得还是我的幻觉?”陈继看出林希言眼中的疑惑之色,有些气结,大声说,“我看见阿芳了。”
“别着急慢慢说,我怎么不信了。可我是真看不见。”林希言也闷闷,难道真要他破了身才能看见不成,就算真有这心思,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啊。
陈继脾气好,听他放软又不太好发火,正想跟他讨论那个假冒张主任的事,忽然听见办公室里那人一拍桌子说:“我想起来了。”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张主任问:“你想起什么了。”
那人冲着陈继说:“你不是问谢玲吗?难怪我觉得这么耳熟,你刚才喊什么阿芳,我终于想起来,虞家花园以前那个佣人的女儿姓谢,差了一个字,她叫谢芳玲。”
陈继的脑子一下炸开了。
谢玲,阿芳,顾婆婆的女儿叫谢芳玲。
这只是个巧合吗?
陈继的理智不足以支持他继续思考,过了一会儿听见林希言的声音在很遥远的地方喊他。
“陈继,陈继。”
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黑暗中隐隐有声音。
陈继睁开眼睛,眼前是异样的漆黑。他躺在一个冰凉坚硬的地方,四周封闭,狭窄拥挤,有一股奇怪的焦味。这里闷热闭塞,空气稀薄,他心慌起来,拼命寻找出路,头顶的地方有些松动,几次用力后终于顶开了。
外面扑进一股冷气。陈继打了个冷战,从这个冰冷的地方爬出来,赤脚踩在地板上。地面的温度一样冷,外面是一条安静的走廊。他茫茫然看周围,全身冰冻僵硬。这个地方很眼熟,空荡荡的走廊,死气沉沉的小窗口,不知道什么地方照进来的光线把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这里是临桥殡仪馆的焚尸楼,陈继僵硬地转动脖子往自己爬出来的地方看,赫然是一个空着的焚尸炉。
极度恐惧反而使他显得很镇定,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掉头逃跑。
空旷的走廊中传来隐约的哭泣声,是女人的声音。
他分辨着哭声的方向往前走,一步接一步,好像上了发条的玩具,被看不见的力量推动着,既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停下。夜晚的殡仪馆里安静异常,阴间一样,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陈继越走越远,这条走廊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个又一个相同的焚尸炉无法作为参考物告诉他到底走了多远,走了多久,他看见前面有个人。这个女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痴痴地站在走廊上。陈继似乎听见她自言自语,但听不清说的什么。等他再走近一点,女人用哭泣似的声音在说: “水,水……”陈继没法控制,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他,使他不断前行,很快超过这个穿白衣的女人。她的肩膀不住抖动,双手捂着脸哭泣。她说:“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