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一点也笑不出来,“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你别这样怜生。”艾平达叹口气拍拍我的肩,靠在扶栏上,“林轩并没有做什么不是吗?”
“只是时候未到。他不是那么好心肠的人。”我很快打电话给钟秦,我必须尽快落实一件事情。
“……他吻你了?”艾平达侧着身子看着我有些破皮的嘴唇问,轻声地,差那么一点就听不到了。
我正在和钟秦说话,没有及时回答他,只听他继续低哑着嗓门,一句悠然,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从来不和自己的情人接吻。”
我和艾平达先到屋里等,他显得漫不经心有点全然放弃的样子,他确实在某种意义上放弃了。很快钟秦进来,瞧我手里
什么也没拿,质问起来,“你不会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吧……”
“我给你买了,最后却被人抢走——别废话,我让你去取的东西呢?”
钟秦张张嘴,极其哀怨地边掏东西边说,“你那么凶干吗我现在心灵脆弱着呢,我的桃酥哟,我想很多天了。”
我接过钟秦手中的小袋子,一片浑圆的药片上面沾了些尘土,我放心地笑道,“买回来你不也转手给了崔晓凉,幸亏给
人抢了。”
艾平达看我晃晃药片,只微微一笑,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过年的时候我去诺曼底,谁想跟我去?”
“我不得不去吧!”钟秦气乎乎骂道,“这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外公一个人回国不就行了,人老了折腾的心思还那么
旺盛,我不想去。你给我找个借口怎么样?”
“怜生,你能把他领回去吗?我开资。”
钟秦眼睛一亮哈巴狗一样冲我满是希望眨眼,我拒绝,一点都不婉言,“过年我跟林轩走,这证据我留着,你们想怎么
做尽管去做,别束手束脚的,没那么多顾虑。”
“……你们先走吧,中午一起去吃顿饭。”艾平达苦笑一下,背过身去。
我和钟秦出了门,他方才的那一套表情才停歇消失,渐渐变得多虑忧心,进了电梯,他揉揉肩道,“你脑袋瓜子还真厉
害,想记什么就记得,这样东西真是太重要了。”
“因为我是个人才啊!”我眯眼笑笑,“并非浪得虚名,禾嘉禾做梦也料想不到……让他来毁尸灭迹,唱出戏给他们看
!”
“说来寒假你真要跟林轩去?”
“嗯,这样难道不好吗?这一回换他来自我暴露,借刀杀人……这几把刀子可得好好用。不然我这血本出去了何年何月
收得回来,这一点上我绝不服输,绝不。”
钟秦有些意外,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呆着傻着,直到电梯停在了一楼,他才慢慢悠悠喃喃自语,“你走了还能回来么…
…记得走回来。”
1月5号,全校轮次进行了期末考试,贺明坐在教室里抓耳挠腮,一门门的煎熬到头后,他跑到郝强办公室里求情,只求
个60分及格,他怕因为挂课太多而被劝退,这样的耻辱是他那有些脸面的父亲所不能接受的。他急得快哭了,毫无办法
哀求面若青霜的郝强网开一面,数学系的课程本就有些难度,他是被迫选修的,被迫的!
郝强一概不理,贺明黔驴技穷了就时时刻刻缠着李江鹏让他想想办法,后者被弄得烦不胜烦,就在宿舍楼大厅里,很多
人都看到了,李江鹏红脸粗脖子骂贺明,你给老子滚开,滚开!你退学关我屁事!滚开!
我站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幕,恍惚觉得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一切有如梦沉之时的虚虚实实,已经感觉不到当初那噬心的痛了
,可也感觉不到任何快乐。只是在和裴曦偶尔相遇时短暂的眼神交汇中,看出了太多无法说出口的千言万语,他会盯着
我的背影那么久那么久,却把该说的都藏了起来。我和他过去的一切,我来画一个句号。我不知道他对周遭的仇恨还会
持续多久,无论如何,他该有所解脱了。
我跟随林轩离开英兰山的那个下午,赤彩朱霞。
特别篇
曲水,你在普通地图上找不到这个标记,大西南广阔富饶的土地滋养了这个小镇子上一代又一代的生灵,你能在这里寻
找到最原始的生态群落,人们好像与世隔绝了,改革开放的暖风被几座大山阻挡在外与这片大地无缘而过。男作女织,
刀耕火种在这里即便缺乏科学真理撑腰却能绵绵几千年一直存在,这是个令人困惑的地方。
少年就是带着十分困惑的神情盯着车窗外慢腾腾翻卷的景致,火车沉闷的节奏让他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于是他站起身
来想到包厢外的走廊上走走。
躺在小桌子对面床上的高大男人有着一张会令人词穷语尽也无法周细描述的容颜,那双蓝眼睛在少年起身的刹那间,警
觉地睁开了。他全身虽然一动不动,但已不悦地皱起脸。少年见状立刻坐了回去,颓丧地狠狠出了口气。
男人这才再次闭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此时,距离他们二人旅途的起点和终点曲水,还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
大概是因为要过年了,火车在曲水镇停留时,大量人群从硬座车厢涌出来,一个身影背着竹篓,竹篓里坐着个圆乎乎的
小娃,小娃身旁大概还有几串褐红色的腊肠,女人红扑扑的脸上鼓胀着冬日印染的光彩,她从人流中挣扎出来,歇口气
,把竹篓卸下来抱出小娃放在地上,小娃是个带把的,穿着花棉袄,花棉裤,开裆的地方露出一块小小白白的屁股,上
面印着齐整的花纹。女人转头在和一个同乡说话,今年带了点钱回来能盖几间猪圈,她手舞足蹈恨不得从缝在红色内裤
里的袋兜里掏出钱再数一遍出外大半年的收成。小娃坐得太久,有点忘了怎么走路,好在行人虽然匆忙,但都避着让着
,他晃晃悠悠咿咿呀呀往站台边缘走去,面前深绿色的大怪物又在哼哧哼哧蠢蠢欲动了,他小手不大规矩,有点好奇,
去摸摸看,他对什么都感兴趣。
小娃不知道大怪物怎么在走了,他着急了,唔唔唔唔流着口水要扑上去,这个时候他的妈妈才回头看一眼,脸色霎时惨
白,惊声尖叫起来。
小娃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大怪物发出的声响有些吓人,他嚷着,叫着妈妈,没用,妈妈在不远处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