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并不容易发现这件事,但男人突兀响起的声音炸雷一般吓了大家一跳,“你干什么笨蛋!”
只见男人手里拎着一个少年的后领,而少年手里抓着那个一直叫妈妈的小娃,火车呼啸而过,巨大的轮动声奏出了一成
不变的乐曲。
少年站稳了后才把小娃抱在怀里,苍白的脸上堆满了抱歉的笑,那么委屈地微微抬起脸,小声嗫嚅,“抱歉,抱歉,林
先生——”
林先生并不买帐,但也不好在此地发作,嘴巴张合几下竟就是那么闭紧转身走了。少年这才放心舒口气把小娃递给女人
,他没有多少心思听周围人的感谢和夸赞,而是疾步跟了上去,很快,人们看不到少年和总爱黑着脸的林先生了。
待二人再也看不到,周围的人才恍然发觉,方才那两个人儿,真是美的不象话,他们在这偏僻的大山里出现完全是不和
谐音,但却那么自然地融入了人潮之中。
简陋的车站外,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靠在路边最显眼的位置,人们认得车牌,是县政府的公家车,大伙经常看到王县长
坐着这么豪华的一辆车上山下乡指导农村工作,偶尔载几只老母鸡半口肥猪回去,又偶尔王县长的千金会坐车上在街上
兜几圈眼神寂寞而骄傲。
少年四处张望片刻,突然一怔,脚下跑了几步赶忙上了王县长的车,苍白的脸色缺乏一些活力和喜气,他像小孩子一样
黑长翘卷的眼睫毛此刻正冲坐在后面的男人讨好地颤一颤,“我脑子转晕了,这是什么地方?”
林先生以指点江山的气势一指窗外,顺着看过去,“曲水”的标志歪歪斜斜挂在县城的制高点,他绷着脸,嘟囔一句,
“别再烦我,不然我把你扔山里喂狼!”
少年吐吐舌头背着男人做了个鬼脸,一个字也不说了。
驾驶位上戴着墨镜的光头男人在等他们两个停歇了之后才稳稳把车开出了吵闹的集市,朝大山深处行去。
林先生情绪不好都怪那位说病就病的少年,本该提前一周就到达却因其胃病发作延误了,林先生等到不耐烦中途便硬逼
着少年上路,少年非但不恼怒反而表现得有些过于顺从,一生病,自虐放任的心思便重了起来,不抱怨,就算疼也忍着
,不呻吟,就算疼得全身发冷蜷缩打滚也忍着,林先生冷眼漠视,很烦躁,这么个故意不认输说句软话央求的小猫,让
他生了一肚子气。
林先生光明正大看了眼少年,发现他正出神地望着车窗外逐渐荒芜的道路和不远处巍峨雄伟的大山,一抹大病初愈之时
柔美安静的微笑让这凋零的冬日有了些与众不同的暖意。
但只听少年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这是什么地方了?”林先生再一次勃然大怒,抓住小猫纤细的手臂骂,“闭嘴闭
嘴,你快给我闭嘴!”
烦到极致了,却怎么骂都不顺心。司机胆战心惊吸两口凉气生怕林先生一个没控制好就在车上把少年就地正法操办了。
很奇怪,林先生自控能力见长,不再那么随心所欲了。或许只因为对方是一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小猫咪呢,谁知道。
这只小猫什么时候才能养乖,林先生大概没想到会花那么多功夫。
天色很快变了,盘山路狭窄颠簸,黑色的轿车开得很慢,因为善良细心的司机先生发觉后座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从后视镜可以看到少年因身体不适而有些无奈纠结的眉头,可以看到少年枕着林先生的腿蜷起身,最后模模糊糊还可
以看到林先生那么生气却又憋着忍着的俊脸。司机有些纳闷,又有些理解,心里有些惊诧,又有些释然。他管不了那么
许多,尽量避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凹凸,车子开平稳些,别把少年惊醒了。
沿路一直走了大概70多公里,绕进了深山里,几家农户在山势较平的地方落户扎根繁衍生息,黄褐色的土坯房上写着计
划生育标语“一人结扎幸福全家”和摩托车修理厂的电话7458745,几只花冠公鸡见车子来了也悠闲自得不慌不急。继
续向前走,在半山腰的树林深处,一所白色的砖瓦二层小楼隐约露出方正的一角。林先生这时问,“赤青,这附近有没
有好一点的医院?”
“只有小诊所。”
林先生大概回忆起上次在小诊所不愉快的经历,他将手轻轻垫在少年脑袋底下,调整了一下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坐姿,又
问,“胃疼吃点什么?”
“一会儿我去买药。”
“你最好买个医生回来。”
“……”赤青司机听不出林先生到底什么意思,不像是责备,,难道在自怨自艾?
车子停在小楼前的围院里,赤青赶忙下车想催少年起来了,但林先生抱起少年迈着端正的一字大步进了屋,径直去了二
楼的卧房里,把怀里酣睡的猫咪轻抬慢放,嘴里却不那么柔情,“你为什么不在火车上睡够!真是的,你这件行李可真
大真费事!喂,顾怜生,喂!”
猫咪全然不知,身在梦里,一点不愧赧。
曲水在山窝窝里是只会下些冰粒,但山腰上却会零星落点雪,冰盈透亮,在外面玩耍觅食的小娃家禽都纷纷回去,夜色
浓了,小楼里亮起了灯,并不那么刺眼,一楼的浴室里,热气哈白了玻璃窗,看不到外面,也不会让任何人看进来。少
年昏昏沉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热水池里,靠在林先生肩上,他一惊,吸气声非常之明显,他警觉地直起身却因地方狭
窄无法完全避让,抹了一把脸,还没说话,林先生看了过来,“你总算是醒了,再不然我就直接把你埋在院里肥田。”
少年稍作镇定,笑道,“那我脑袋上的地能种出黄金来。林先生别忘了播种浇水。”
林先生冷哼一声,却是也跟着笑起来,好似积郁几天的坏情绪都微不足道能约等于零了,“这才有点精神头,明天我就
给你布置任务。”
少年眼珠骨碌一转,点点头要起身出去,这样毫不遮掩和另外一个男人共浴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他四处张望自己的
衣服,扇开缭绕的水烟,感觉窒息头晕。一条浴巾躺在不远处,他打算一鼓作气站起来尽量别那么多暴露自己的身体,
虽然这之前早已被人看光很多次了。他抓紧池边,嘿咻攒了口气,却脚底打滑,一仰身,重重砸在正闭目养神的林先生
身上,只听到可怜的林先生胸口咚的一声响,迅猛地张开眼,继而脸色青紫,少年压疼了林先生下身的宝贝,赶快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