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我们家的顶梁柱就被钟秦腐蚀了。顶梁柱对我以及其他家庭成员使用最多的形容词是:废品。
废品排序是:我,大伯父,表弟。
大伯父不在家,他在外美其名曰“跑业务”,谁不知道又出去搓麻将彻夜未归。一个干瘦的老头能有如此旺盛的精力也
实属不易,因为开茶馆的钱是他拿的,伯母自然毫无怨言,谁知道这笔横财怎么来的,说是不偷不抢,谁知道。
伯母说赶早市打伞出去了,就留我和钟秦坐镇茶馆。今天下雨,客人不多,那桌老头走后,大厅里就真安静了。看情况
,下午大概没什么可忙的,我和钟秦出去转转,小少爷没来过这种“乡下”地方,整个人吃了鸦片似的间歇性亢奋,你
说他博闻强识,实则孤陋寡闻,他喜欢这与众不同乱糟糟的生活,贪婪地要好好享受体味一番。自从艾平达回来又走后
,他便消沉了很久,他似乎快要预见自己将来的模样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呢,如果不能跟我走,他就必须变成下一个艾
平达,也许,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算了,能快乐一天是一天,我们都在抗争,为了将来的路途,为了将来的结局。
九点多,我和钟秦正在看电视,门外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水人,快速跑上了阁楼,我愣了愣,与钟秦相望一眼,和他异
口同声问,“他怎么了?”
我赶忙去敲表弟的门,他闷声不吭把门反锁了。我正要撞门或者破口大骂点什么,钟秦镇定地掏出一串亮闪闪的钥匙,
“来,野蛮人,我教你用文明的武器。”
可恶,伯母竟然把家里的钥匙都交给了钟秦!
表弟大概也没料到,我砰地进门,把他惊了一下。钟秦自知这家事不能瞎搅和轻手轻脚关门下楼去看店。表弟瞪了我一
眼,坐在床上垂眉敛袖装斯文,我心想教育未成年人要注意方式方法,便拿出绝好的耐心问,“你这家伙怎么跑回来了
?饿了?谁叫你早上不吃饭,活该!”(攻:● =)
“你别管我。”表弟翅膀硬了,他把我这个兄长完全当眼屎了,“出去。”
我捋起袖子,怒目圆睁,“你拽什么,你,你这臭小子!哥哥我必须好好教育你一次——”
我扑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正准备往他脑袋上狠敲一番,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他仰起脸,有些好笑好气嘟囔道,“我都比
你高了,我都高二了,别把我当小孩。”
我喜笑颜开,捏他的脸蛋,“你总算和我说话了。我怎么了?一回来就不理我?”
表弟听到这里别过脸去,去拿了一条毛巾擦雨水,“不想。”
“这可不行,你不高兴就说出来,你不说谁知道?”
“用不着你管我。”表弟本来又想和亲爱的哥哥我横起来,但气势却不知为何跌落了,“别管我了,我没事儿。”
他妈的,所以我特别讨厌和小鬼打交道,完全无法沟通。我儿子钟顾是个怪胎,过了三十还没发生叛逆期,乖得有点离
谱,他说他有什么好叛逆的,我和钟秦都不怎么管他,而且,他已经很幸福了。
突然钟秦跑了进来,大声叫,“不好了怜生,有人找上门了!”
我“啊”了一声,真不幸,仇人永远是仇人,老驴头这个混蛋!
我匆匆下去,却见两个女生穿着高中制服也浑身透湿泪眼婆娑站在门口,其中一个个高一点的短发女儿骂道,“叫岳梓
木下来负责!那个王八蛋——呜呜呜呜,小莲别哭,呜呜呜呜,岳梓木你是个孬种!”
小莲我认识,以前可没少给她补课,这女娃读书不大行,但父亲在外面做生意有点家底,花钱进了重点高中,人长得水
灵干净,到也是个美人坯子。难道她和我表弟岳梓木有不纯洁的男女关系?
“怜生哥哥,怜生哥哥——”小莲越哭越厉害,直往我怀里倒,钟秦眼疾手快半道接过了美人肩,假惺惺安慰起来。
小莲的同班同学韩露露不依不饶地让我替表弟负责,好是吵闹。我于是只好道,“好,好,我负责,出了什么事儿你们
先跟我说清楚。”
岳梓木真人现身,站在楼上冷颜道,“你们别来我家里,出去。”
露露一忍没忍住,泼辣起来,“王八蛋,岳梓木,小莲有了你的孩子啊,你这个王八蛋却不负责——王八蛋——”
钟秦这个混蛋还火上浇油,见我惊得全身乱颤,跑上来抓住我嚷,“天,你不能去负责,怜生,你可千万不能为这事儿
负责。”
我把钟秦留下来抚慰小莲,对我表弟道,“进屋去,我们谈谈。”
岳梓木脸色发青,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开始听话了。我锁了门,走到他面前,抓起他的领口,扬起手。他眯着眼,却忧
伤地蹙眉,嘴角甚至有点苦笑。巴掌下落,却轻柔地贴在了他脸颊上。少年微微一讶,委屈地瘪起嘴。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我的弟弟不是那种人,对吧。”
“哥,是我,是我,对不起。”
“……”我一点都不生气,我自己有什么资格指责他,我自己也不干净。
这种事情在小城并不少见,只是发生在梓木身上还是让我有些难以接受。把人的肚子搞大了,他比我的进度还超前啊…
…他果然长大了,懂得怎么和女人制造孩子了。
“孩子他爸,犯了错误就必须付出代价,明白吗?”
“……我,我——”
“这事儿我们先瞒着,如果能私下解决就算了。”
我准备去承担责任,梓木抓住我的手腕,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我隐约明白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但现在还
能做什么?先稳定家属情绪比较重要,要是大伯母回来事情就太糟了。
大厅里,却除了钟秦外别无他人。他手段高超地告诉我,“感谢我吧,少奶奶让我打发走了。”
我哑然失色,他忽悠女人真有一套。
但谢谢两个字我还没说出口,大伯母便回来了,我嘻笑相迎,却脸色突变,韩露露扶着小莲与伯母肩并肩有说有哭踏进
了门槛。我和钟秦开始筛糠似的打战,一场即将危及全家人生命安全的战争一触即发。
“哟,怜生,给小莲送点茶,瞧这丫头哭的,怎么和男朋友吵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