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秦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那两个原则就是他自控的手段,无论何时他只要遵守就不会坏个彻底。
即便是我,也无法肯定地说自己完全了解了钟秦,但有一件事我无比确定——与他这一生,无怨无悔。
钟秦给我来电话的时间是11月12日,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前一天光棍节的时候大一的宿舍生集体情愿请求我给他们一
天欢腾的日子,云梯馆差点被他们掀了个底朝天。次日凌晨,电话突兀地叮铃作响,钟秦的名字在手机显示屏上闪烁了
足足有两分钟,我才接了起来,他的声音打颤,估计是秋风萧瑟给冻的。低沉,沙哑,听不出什么味道,他只叫我去停
车场接他。
艾平达走之前把自己最心爱的车子留给了钟秦,我在略显空旷的停车场看到了打着大灯的车,车门虚掩,意外的是驾驶
位上的人并不是钟秦,而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见我走近,此人下车,“你好,我把少爷送来了。”
“他人呢?”
男人拉开车门,我踌躇几秒还是快步走上前,不得不说当看到钟秦的模样,我心里确实感觉到了锥心刺骨般的痛,眼角
立马潮润了。中年人给我挪开了地方,以便我能坐进车里。钟秦的脸酡红,一看就知道还在发烧,脸上,裸露在外的脖
子,双手布满伤口,有些地方乌肿,眼角嘴角的裂口结了血痂,原本漂亮的手指此刻却像被门夹了一样淤血。看得心惊
胆战,我回头质询中年男人,他面无表情欠欠身,只道了一句,“请。”
因为知道此刻揍他一顿也于事无补,所以我没动手打人。摸了摸钟秦的脸他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咧着嘴笑了,“
想,想我没,怜生。”
一开始我还在想,是不是和林轩有关的人把钟秦打成这个样子,怒火焚心,恨不能现在此刻就去当面质问,如果答案肯
定操刀子杀人放火的事儿我也能做出来!
扶着钟秦下车,他膝盖一弯,险些跪在地上,左臂伤了,腿脚也伤了,暂且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程度。我架着他一步
步朝宿舍走,他粗重的呼吸听上去如此骇人,我心神俱裂。
姜大爷守着门,见我们回来,吓了一大跳,赶忙问我钟秦怎么回事儿,他自己说,“被狗咬了。”随后边咳边笑了两声
就靠我身上不吱声了。我请姜大爷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后赶紧把钟秦送回屋。
给他送了两片退烧药,我端了热水要看看他的伤口,钟秦按住我的手,躺在床上端详了我片刻,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造的,真的没有流眼泪啊……怜生……”
“谁干的?”
“哭两声安慰安慰我啊,这一周,关了一周的黑屋子可都是想着你流眼泪的样子撑回来的,呵呵咳咳!”
“我,我哭不出来。到底哪个王八干的,你说啊!妈的,别说这么多废话,你留点力气说正经的啊!”
钟秦不理我,赌气似的把眼睛闭紧。我真想把他扇清醒,可手触碰到他的脸便被灼伤,便成了带着战栗的抚摸。帮他把
衣服解开,眼前的一幕简直已经不是我能预料的,遍布交错的伤口,红森森的一大片一大片,有的地方皮肉外翻,几处
烧伤化脓,背后更是重叠的鞭打痕迹,腿上也一样,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我完全呆滞了,半晌动弹不得。
“去医院吧。”
“我想留在这儿。”
“太严重了他妈的你有没有自觉!我,我去打电话!”
“美人。”钟秦用力拽住我的手,头也不偏,只有嘴巴张合,道,“上来陪我,我想你了。想摸你,亲你,一周了,一
周多了,等不下去了。”
“哪个混蛋干的,哪一个,你告诉我啊!”
怕弄疼钟秦,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躺在床上,他酝酿了一股力气侧过身子,乌肿烧灼的手沿着我的胸口抚摸,干裂的嘴覆
上,发烫的舌头贪婪地吸卷着,也不睁眼,原本英俊的脸完全变了形。
“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无法再逼问,我忍着,直到他昏倒压在我身上才抓过电话,一时半刻不知道该往哪儿打,眼睛蜇疼,拼命揉了半天,听
到钟秦模模糊糊嘟囔着,“爸,爸,打个电话,电话,至少……电话……”
校医看到这情况问我报警没,我什么都不说,几个家伙急得团团转,倒是我再也紧张不起来。猜到了什么,思维变得迟
钝。我坐在客厅里,直到给钟秦打点滴的两医生离开。此时,已经早上4点了。
我请了假没去上课,上午十点多,钟秦才醒来,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拔针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噌地坐起身,愣了几秒,
开口道,“我要上厕所。”
扶着他,一瘸一拐,一年前相似的情形和现在重叠了起来,只是没了戏谑的心情,钟秦认真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犯傻。他
要了两杯水,喝完后又次躺在床上,抓着我的手不放,半天才放在嘴边亲吻,“真是距离产生美啊。以前一直没感觉到
,才一周而已。”
“你爸干的?”
“家庭教育罢了。没关系,这点伤不至于怎么样。”
“因为我?”
“嗯。”钟秦盯着我,平静地说道,“是为了你。换成别人,我不会这样。”
“你希望我现在怎么做?”
“……做爱。”
下午,我和小结巴还有李顺德一同去上郝强的课,课至一半他便去走廊上抽烟。我走过去,先开口的却是他。
“看到钟秦了?”
“想说什么?”
“是你害的。顾怜生,你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继续害钟秦,你能把他毁了。”
“还有呢?”
郝强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有些恼怒地拧灭烟头,道,“逼你的方式有很多种,林轩的意思,钟汝西是个聪明人,你应
该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吧!”
干燥的秋天,万里澄澈的天,仍旧漫溢的绿意,没有一丝衰败的迹象。我心里波澜未起,平静的步伐,没有犹豫顿滞。
身后阴冷的眼神泛漫着病态的微红。
在校园里独自一人走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走向了山后的森林,穿过古朴沉默的林间,湖水的味道便袭面涌来。一如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