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流进了衬衣里。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垂眼一瞧,那手腕上两条雪白的绷带不再有能力给我触目惊心的震动,就像我
现在不再害怕手枪一样。
“你在想什么?”
“雨什么时候停,想出去晒晒太阳。”
“我不会让你出去,留下来陪我,怜生。如果你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转过身子,抚摸着女人苍白的脸庞,她大而空洞的眼睛深处总是流露出纯洁无垢的情感。也许在校门口的第一次邂逅
并不是注定,可我们却不得不相遇了。我突然想起那一天,薇彩被我踩疼后委屈令人怜惜的表情,想起她有点蛮横执拗
为了一双鞋子不断絮叨的样子。她应该成为一个需要人宠溺的公主,任性可却直率。想象总是伴随着愚蠢,现实也往往
和讽刺分割不开。
“薇彩,当初为什么要欺辱崔晓凉?”
“……我在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哭了,她嘲笑我。”
“想要什么只要哭就行了,是吗?”
“嗯。”
“还是说你不过是想人注意你罢了。”我轻轻推开薇彩,从窗台上跳下来。被放出后我只觉得身子垮了,时常陷入昏睡
,什么时候睁开眼睛都是黧黑的夜色阑珊的灯火,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健康方面的问题,但晚年患了胃癌却是不争的
事实。
薇彩见我躺在床上只是走过来亲吻我的额头,然后笑着说,“我会好好爱你,一点也不会钟秦差,相信我。况且他也没
个人形了,你真的忍心害死他么。你不能让他成为他自己,离开你他什么都能得到,地位,金钱,他热衷的游乐园,没
人能阻止他。怜生,看着他像狗一样呆在你身边,很心碎吧,放了他,如果你爱他的话。”
我默默听着,直到薇彩阖门离去后才睁开眼,什么也没有思考兀自喃言,疲乏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弯着嘴角也不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记忆慢慢回放,会卡壳,甚至会出现一小段真空,最后想起来的是第一次在329门口看到钟秦两个
字时的情景,我问自己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一次,我是不是会毅然离开。好像无论什么时候答案都没有任何变化。我知道
的,就算那些曾经的和还在持续的苦难让人伤痕累累,我还是想和他相遇,就算因为我他这一生都变得满目疮痍我还是
想和他相遇,无论再选择多少次,我都会决然地推开329的大门。
记得钟秦曾经说我的灵魂是一捧荆棘,可他一点也不在乎接近时会带来怎样的刺痛。并不是所有的阴雨过后都是彩虹,
但我们学着忍耐避让放弃却一定是为了得到幸福。
我记得说要离开的时候,薇彩发出了凄厉的哭声,她扑上来死死勒着我的腰,胡乱地摸出刀子割开了我的手腕,她疯狂
地撕咬创口,满脸都是我的血。她边哭边在自己的双腕上顺着血管拉出一道几乎贯穿了小臂的血口,整个屋子都被血染
红了,窗外电闪雷鸣狂风肆虐,我咬紧牙将她抱紧,艰难地说,薇彩,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
因为伤口并不深,在有人到来之前我还清醒着,我安心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我就该走了。在那之前我想好好地,
郑重地说一声再见。
也许明天雨就停了。
也许。
英兰山下那条笔直宽阔的大路延伸着,尽头与天相接,我沿着它一直向前走就不会迷路惶惑然后,终有一天会接近天际
。
番外:花瓷
钟秦从安眠药制造的迷梦之中醒来,看到护士正将雪白色的窗帘轻轻拉开。他沉钝的大脑有了片刻的疼痛,几乎毫无防
备,一束金红色的光芒从窗帘之间的缝隙强硬地穿透了弥漫着苏打和血腥味的房间,落在了床沿上。平日里肉眼看不到
的微尘像久逢甘露似的舞蹈起来,一粒一粒都曳了浅浅淡淡的光尾。钟秦直愣愣地看着,眯起眼睛然后将脸埋入了枕头
里。谁也没有看到他眼角流出的眼泪,也许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从小就不会哭,无论挨打受罚,他都不会流眼泪。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沉默着接受治疗,积极配合医生护士,还有家里派来的传话筒。
半个月后钟秦能下地做些简单的活动,他在花园里慢慢地挪动腿脚,累得汗流浃背。不远处一男一女淡然地注视着他,
半个小时后,女人先开口了,“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嗯,没有什么事情比要回了儿子更好。”
“……你真的确定钟秦回来了?”女人说着却挽着男人的胳膊笑了起来,“想想真奇怪,他是我的儿子却剥夺了我当母
亲的快乐,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小恶魔。”
“也许他以后会给你抱回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
“我没奢求那么多,”女人仿佛有些伤感地望着钟秦笨拙吃力的模样,依偎在身边的男人肩上,轻声道,“要是真的有
那一天就好了。我的儿子,好像已经死了一样,你不觉得他已经少了什么吗?”
男人半晌没有说话,他抬着头望向那斑驳的树影,柔暖的阳光被九月的蓝天衬得美丽,他想起那一天,一个被大雨淋湿
的少年眼睛里如同此刻阳光般不可思议的光。谁也没有想到他是怎么在大酒店里找到自己的,也许世界高端经济论坛的
报道给了他一点点随意的猜测。门外,少年羸弱纤挺的身子就如初见一样,吹不倒也折不断。
你好,钟汝西先生。
不得不说这没有前兆的见面让人局促,生意场上意气风发的男人有点意外少年身上老成的气息,被这么称呼大概是第一
次。并不是不清楚这个少年的背景和经历,也从艾平达口中听到过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评价:美丽。当然不是指外表,
钟汝西明白,一个能在林轩身边安然无恙的人美丽的绝非只有外表。
我要走了。这是少年的第二句话。云壤不惊,没有一丝憎恨嘲讽,你感觉不到他的心情和用意,这一点让人怀疑他是否
别有用意。少年顿了顿,又说,不是因为你,而是我再不走,钟秦会杀了薇彩。一定会。我不是怕薇彩会死,一点也不
怕。
钟汝西听闻冷笑了一声,问道,既然你不想连累钟秦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摆脱薇彩?你走不了,只要她不死。
少年沉思了片刻,抬起脸淡淡地弯着眼睛说,钟汝西先生,杀人犯法。比起监狱我绝对更喜欢外面的生活。我想说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