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秦么。离开了叔叔,钟秦的生命比蚂蚁还脆弱,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可你到底宁愿选择什么?自从他离开家,你给了
他什么?你们不会幸福,你们,不能在一起。爱我吧,怜生,爱我……薇彩真的很喜欢你,是真的……我们应该变成一
个完整的人,那样你才不会离开了。怜生……”
这样的反复不知进行了多少天,我完全无法吃东西,因为肠子被折磨得太厉害,通常会针刺般的疼痛,四肢被固定拉展
,每每发作就绷直身子,冷汗涔涔而下。胳膊上乌乌紫紫布满了针孔,我不知道肖薇彩都给我注射了什么,营养液还是
药物,我完全不知道。那些透明的液体流入我血中,就像虫子一样爬满了青色的血管。
陷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意识就像深海中的浮游生物,清醒的时刻只能持续很短一段时间。禁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浓腻
的香气,令人作呕。再见到薇彩时,她叫人抬来了电视,居高临下抚摸我的胸肋,她的薄唇微微张合,“钟秦,真是个
麻烦的东西,竟然向我要人。不过,这次我带给你一点好看的东西。”
我的眼皮上像挂了秤砣一样沉重,雪花屏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画面还是播放。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却站着六七个男人
。钟秦就站在中央,他愤怒地喊着什么,然后就被人从后面用铁棍击打了后脑勺,那些男人一拥而上,手里操着铁管,
没有声音,但肉体绽裂鲜血迸出的噗哧声犹在耳边。钟秦没有反抗,他蜷缩成一团,我只能看到他的嘴,慢而清晰地说
,怜生,不可以退缩!不可以!然后黑褐色的棍子就抡到他嘴上,那些恶魔一样的人继而用刀子在他身上划,又把蜡油
滴入了伤口中,那一幕幕地狱一样的景象简直让我崩溃了。满脸是血的钟秦丝毫没有出声,他嘴里全都是鲜血,眼睛也
无法睁开,他一直在重复一句话,不能心软,不能,绝对不能——
“他真愚蠢,早一点去死就好了。从他选择了崔晓凉开始,就该死了。”
“住口,薇彩,住口——”
“……记得吗,怜生,我曾说钟秦单纯,我没有说错。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怎么得到,我讨厌他,非常讨厌!因为,同
样有几乎变态的独占欲,他什么都能霸占,可我却不行!”
“这一回,你还是什么也无法得到!”
“你错了,我可以!”薇彩突然尖叫起来,她抽出水果刀走到我面前,又露出柔和的笑,“怜生,我一定能得到,一定
可以。”
眼前一大片血雾,腥热的液体喷在我脸上,肖薇彩割开手腕,脸色一点未变,她按着我,将破口堵在我嘴上,粘稠的血
大量地从牙齿间的缝隙流入我的喉咙中,胃里,黏着在我的内脏上,她笑得很开心,兀自喃喃,“你把我吃了或者我吃
了你,这样我们就是一个人了,别离开,他们都走了,可你不能走,怜生,我不想一个人,不想啊……”
那双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她一边哭一边昏倒在我身上,那些死人一样的女佣无动于衷,我大声喊,声嘶力竭,双目充血
,“救她,快点!救她啊啊啊啊——快——”
其中一个女佣才慢慢靠近了,她一边将薇彩拉起来,一边吩咐另外的人去叫医生,“别吵了,反正不是第一次,她从来
没有死。”
“……”
女人仿佛知道我在震惊什么,她瞥了我一眼讥笑道,“她还没下手罢了,我的歌喉她得不到,毁坏却可以。”
“放了我。”
“……你想害死我?或者你想让我害死她?我可以不叫医生,让她就这么流血死了。你说呢?”
这个女人的眼神残忍而冰冷,我咬牙切齿几乎怒吼出口,“救她!!”
那些人陆续走出去,不徐不急好似没有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录像还在继续,发出刺耳的声响。末了,一个穿着考究的
男人缓缓出现在镜头前,他侧了一下身子,低声说道,“薇彩,别拍了。”
“叔叔不想留作纪念?”
那竟然是钟汝西!他眼睁睁看着?还是说这是他的指示?
他走到破破烂烂的钟秦身边,看不出任何愠怒的神色,连声音也毫无起伏,“值得?你离开我并不是正确的选择,你很
清楚。还是说那个男孩儿真的得到了你?”
钟秦的牙齿都碎了,嘴也也被撕裂,无法说话,也许神志都已经不清楚,他只是闭着眼睛微微抽动了一下就再无声息。
钟汝西抚摸着他的耳朵,说道,“从你表现出本性开始,我就不相信世界上有能束缚你的人。儿子,你叫我爸爸,只是
因为我是你的爸爸而已。你明白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含义?别固执下去,如果我不捏着你,你就会变成疯长的野草。连亲
情都不相信的你,怎么可能拥有爱情。”
这时,钟秦含混不清地抖动着脑袋,艰难地闭紧嘴唇,逐渐用力,发出了一个令人心碎的音节,“不——”
钟汝西发出沉重的叹息声,他突然起身转过来面对着薇彩的镜头,反光的镜片下那双和钟秦一样漆黑的眸子里却装盛着
温柔,“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你察觉到了吧,他的本性。这是死局,这最后几步的挣扎,值得?”
最后几步的挣扎啊,真得已经没有办法了么?这沉重的令人愤怒的命运,就只能进行到这里了?我双眼模糊,虚弱地哭
出来,不曾感觉到这样的无力,无法思考,无法说话,脑子里盘旋着家乡纷纷扬扬凋谢的桃花三里,蜿蜿蜒蜒延展的石
阶千年,终了,大青山上那一尊佛像,慈悲的微笑背后是苍生的血与泪,千万枯骨,才换来了一朝修世。天谴,弱水,
还有那天细密的雨,以及眼眸深处无声无息的眷恋,这样值得么?真的值得么。
连天累日的大雨,没有停歇地持续着。我能从窗口看到外面铅灰色的天空有若一大块沾满尘埃的海绵,被洗却灰粒又重
新恢复无瑕的草叶树木静默地伫立着,凋零了一地,绿色的葬礼,让人忘记了绿色原本是生机的象征。
女人推开门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头发也被瓢泼的雨打湿了半边,刘海儿不断滴水,水沿着鼻翼流到嘴角边然后顺着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