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莫颜本以为自己的名字是个反义词。
可一朝穿越，他只想仰天长叹：爸妈！你们真不是故意的吗！
三十岁生日前夕，帅遍全办公楼的莫颜坐在沙发上打了个盹，然后穿越了。
来到另一个世界后，还没来得及惊叹，他就先被自己的脸吓了个够呛。
接收了原主全部记忆的他表示：这个故事太悲伤了，我得先冷静一下思考人生。
然而还没来得及寻思出未来人生的答案（？），他便遇到了那个将要相伴一生的人。
表面温柔圣母【实则腹黑狠辣】攻*开朗乐观直男【…】受
比较轻松的路线~~都来看看吧！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前世今生
主角：莫颜，莲九 ┃ 配角：邱明，杜笑寒，司白桃 ┃ 其它：1VS1，HE，升级流
1、穿越
还有一周，莫颜就三十岁了。
一流名校毕业，虽然是苦逼的程序猿，但他长了一张好脸盘，加上如今事业有成，有房有车，十足的春风得意——除了大龄未婚。
明明他从小到大都非常受女生欢迎，收到的情书不计其数，却每一场恋爱都无法长久，全是以被甩为下场。
莫颜倒是不着急，他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外公外婆前几年也去了另一个世界享清福，没人催他。他便满怀乐观地想着，男人越老越值钱，好好加油，以后找个年轻漂亮的老婆不成问题！
挂断好兄弟询问他生日准备怎么过的电话，莫颜继续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一个人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孤独的生活。
但偶尔还是会觉得寂寞啊。这样想着，他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哗啦啦啦啦啦——
潺潺的水声从耳边流过，莫颜无意识地咕哝一声：“芒果台也放轻音乐了啊……”
等、等等！这音效是不是太好了点？
一咕噜坐起身，莫颜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眼前树荫鸟语，小溪潺潺的郊野景象。
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真实的痛觉让他脑中瞬间飘过无数猜测：被绑架了？梦游了？还是，穿越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幼小的身躯与破破烂烂的袍子，以及，身上密密麻麻的淤青和伤痕，不禁表情一裂，喃喃自语：“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忍住浑身的疼痛，莫颜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走到小溪边，想要看看自己的样子。
……
这不可能是真的！！！！
莫颜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低头捧起一把水洗了洗脸，再次颤颤巍巍地伸出脑袋。
洗净灰尘和油光——好像更丑了。
一屁股坐在溪边的鹅卵石上，莫颜绝望地往后一倒，闭上眼睛默默念叨：这一定是在做梦，我该醒了，我再也不会不洗脸就睡觉了，一定是因为这个才会做这种噩梦的，好了好了该醒了……
然而他并没有醒，脑海中仿佛放电影一般，剧情唰唰唰闪过，他得到了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
原主从记事起就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先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乞丐在柴火堆里捡到了他，带着他乞讨求生，拉拉扯扯到了大概六岁时，老乞丐得病死去，他独自讨饭，又被一个眼睛得过病的老太太收养了，老太太虽然不富裕，但还有两间土房子遮风避雨，平时做一点简单的编织活计，还算过得下去。
那段日子是小孩儿过得最开心的时光，有房子住，每天都能吃饱，虽然小伙伴们都嫌他丑不想和他一起玩儿，虽然日子还是十分贫穷辛苦，但他觉得已经非常幸福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三年后，老太太一病不起，娘俩没钱请大夫，也没人肯借钱给他们，糊里糊涂地用了些土方子，情况却越来越差，一周不到，老人便撒手西去了。
九岁的小孩儿没有很好的谋生手段，到镇上去做零工，却因为长得太丑而被所有人嫌弃，连喂马别人都不肯要他。傻傻地在小镇里寻觅了三、五天，饿着肚子疲惫的回到城郊老太太留下的土房子里，却又被人一脚踹了出去，原来村里那个成天晃悠的老流氓，欺负小孩子无依无靠，强占了房子准备卖出去换点儿酒钱。
原主被打了一顿，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凄凉地在曾经的家门外虚弱地哭号，慢慢地昏了过去。
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后，老流氓随手在他脸上糊了些黑泥，出去带了个人牙子回来，将他也卖了出去。
之所以莫颜会在小溪边浑身伤痕地醒来，是因为人牙子在带着小孩儿进城的路上经过水边，准备给他洗洗脸估个价，结果被他丑得吓了一跳，万分恼恨地拿他毒打撒气，小孩儿直接便被打死了，让莫颜阴差阳错地占了这个身体。
莫颜看到了原主在剧烈的疼痛中最后的幻想：他终于攒足钱，租赁到几亩田地，找到了生活的着落。努力劳作几年之后，凑够聘礼，娶一位平凡的妻子，生两个孩子，重新拥有亲人和家……
叹了口气，莫颜无奈地揉揉额角，心情沉重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往曾经家的方向走去。
并非自不量力地想要将那个流氓赶走，对方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他就算身上没伤也打不过，他只想偷偷地打开屋后的地窖拿点以前攒的吃的，并把老太太最重要的遗产——一块白色玉珏取回来。
那块玉珏小孩儿本是想一直留下来当做传家宝的，但他身上这伤，实在是太重了，得不到治疗的话估计活不了几天，莫颜想着，老太太在临终前跟小孩儿说了玉珏的保存位置，让他需要就卖了换钱，也是想要这孩子好好活着吧。
现在，小孩儿已经死去，重新活过来的他能做的，也只是努力活下去，直到吃饱穿暖，家庭美满——就像他曾经所追求的一样。
莫颜给自己打气：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也得好好对待，不让自己后悔才行。
蹑手蹑脚地从屋后的小竹林里出来，莫颜忍着痛爬下地窖，简单吃了点贮藏的菜干，将玉珏仔细包好，贴着胸口藏在了口袋里。
正准备从地窖里出来，头顶却传来了吊儿郎当的声音：“哎哟，这不是丑蛋儿吗，你可厉害哦，还跑回来啦？”
莫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恐惧而极度愤恨的情绪。
是那个老流氓……被发现了！
莫颜抬起头，对方本就十分凶恶的脸庞因逆着光而更显可怖，只听他继续慢悠悠地说着，“陈金勇那小瘪三不是说你被他打死了吗？敢情是装死啊，也好也好，我看你这地窖里还有点存货嘛，来来来，让我来看看。”
男人顺着梯子一步步往下爬，莫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不自觉的颤抖，飞快地考虑着利害关系。
这老流氓要是爬下来，一定会搜寻地窖里边的东西，可地窖里除了玉珏，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以及为数不多的菜干和面馍馍了——见到这些，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不来搜自己的身，也会再打自己一顿泄愤。
可这已经足够孱弱的小孩子身体哪里还受得住再一次的毒打？哪怕再次侥幸死里逃生，殴打过程中玉珏又会不会被他发现？没了玉珏换钱，等待他的还是一个死字。
莫颜深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心一横，眼神倏地冷了下来，抓紧机会用力撞了竹梯一下。
梯子砰地一声应声而倒，莫颜抓起块散落在地的石头，冲到猝不及防被压在梯子下的男人身前，拼尽所有力量对着他脑袋砸了下去。
可气力到底是不够，男人挨了这下，只怒斥一声就要推开莫颜站起身来。
莫颜被推得踉跄退后，血性与狠劲同时翻涌，不能、不能让他站起来！站起来死的就是自己了！
他看不见的衣服里，白色玉珏上光芒一闪。
“啊啊啊啊！——”莫颜从胸腔中发出濒死般的嘶吼，恍惚间，他的力量似乎大了千百倍，一头将正在起身的男人再次撞倒，瘦弱的脚掌踩住对方黑黄的脖子，小男孩儿眼中划过骇人的凶光，手中的石块直接击中坚硬的颅骨！
头颅被砸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出乎意料地就这样迸溅了出来，莫颜尚未回过神，只凭着本能再次砸了足足十下，才喘了口气坐倒在地。
黑暗的地窖里，只有头顶入口处那小小的一方光芒。
莫颜仰着头，望着那道光芒中缓慢飞扬的灰尘发了会儿呆。
耳边，是鲜血逐渐蔓延开来的细微声音，莫颜闭了闭眼，低头去看男人的尸体。
彻底碎烂的头颅里红红白白，那张恨得原主铭心刻骨的蜡黄脸庞已没了正常的形状，只余一双眼睛还怒瞪着，歪歪扭扭地觑着他。
看了看沾满鲜血的双手，莫颜后知后觉的流下了眼泪。即使他的心智已经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了，可现代社会和平安宁，何曾想过自己会命悬一线、会亲手像野兽般杀死别人？
摸索着按住胸口的玉珏，莫颜哽咽的声音中情绪过于复杂，既宣泄出身体原主留下的最后一点情绪：畅快、解气，又包含着莫颜自己的后怕和惶恐。
“唔……唔哇啊啊啊……”随着情绪的释放，莫颜的哭声越来越大，小孩子脆脆的童音分外让人揪心。
“你——别哭了。”
温柔清澈的嗓音从身旁传来，带着点儿迟疑和不知所措。
“嗝！”
莫颜惊得哽住，飞快抬头，只见微弱的光芒中，一位清雅俊美如仙人的男子正蹙着眉头站在自己身边，苦恼又怜惜地低头看着自己。
2、莲九
“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莫颜瞠目结舌地问。刚刚明明就没有人进来，“你……是人还是鬼 ？！”
男人温和地笑笑，轻声解释：“不要怕，我不是鬼，我是传说中的仙人哦！”
这哄孩子似的语气让快三十岁的莫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也无意暴露自己异常的成熟，索性满怀恶意地歪歪脑袋，眨着眼睛问，“仙人？可以飞到云朵朵上去的那种吗？”
小孩儿本来就丑得不行了，再搭配上歪头眨眼的诡异表情，简直是丑出了杀伤力！男人却面色不变，依然是一脸的柔和可亲，他甚至俏皮地将嗓音压低，带出点神秘的味道，“是的，不信的话，你看——”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跃动，包含着莫名的韵味和节奏感，只见他指尖朝地上微微一划，那一片狼藉的杀人现场便凭空消失了！
莫颜再次一呆，使劲揉了揉眼睛，嘴里喃喃，“我TM这是穿越到玄幻世界了？”
男人半蹲下身体，平视着这个瘦弱丑陋的小孩，柔声问，“你在嘟哝什么？嗯……不要怕，坏人本来就该死，你是对的，好孩子。”
如果莫颜真是个普通的九岁小孩子，现在一定已经放下戒心扑到对方的怀里去哭泣撒娇了，然而很可惜，他内里是个三十岁的正常青年。他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不说过于亲切的态度，就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是早就来了却躲在一旁冷眼见到自己杀了人才现身，还是刚刚“施法”来到这里就不问因由地帮他处理了犯罪现场？不管是哪一个猜测，都不太正常好吧。
不过莫颜必须得承认，他被这个男人安慰到了。“坏人本来就该死，你是对的”这句话正好触及了莫颜的纠结之处，对于刚刚经历生死搏斗、难以面对自己杀了人的他来说，实在是拥有莫大的安抚力，让他瞬间平静了很多。
沉默几秒，莫颜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男人白色的衣袍，“唔，软的。”
男人失笑，“当然，不过目前只有你能看到我，我现在……修为只剩下一点点了，身体还是借着你刚刚意外逸散的灵气临时塑造的，除了你之外，没人能看到我、摸到我。”
“哦，”莫颜默默确认自己真是穿越到玄幻仙侠频道了，然后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出来的？”
“我叫莲九，莲花的莲，九个的九，”莲九清雅俊美的脸庞带着微笑，现在虽是半蹲着，说话也十分温柔，却自有一种淡然出尘的气质，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山间的清泉、墨染的竹枝之类的风雅形象。
“我是从你的玉珏里出来的，”指指小孩儿瘦弱的胸膛，莲九解释道，“我当年被人杀害，被迫元婴自爆，本以为定是有死无生了，却不知怎的被吸到了这个玉珏里。我当时仅存的神魂十分脆弱，就在里边借住下来修养生息。刚刚估计是因为你情绪过于激动，使身体里的灵根产生感应、不自觉地逸散了些灵气出来，我幸运地抓住了它们，才得以重见天日呢。”
莫颜点点头，“哦，是这样。莲先生，谢谢你帮我处理了那个……嗯，你可以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吗？”
“当然可以。你也不要害怕了，修真界尔虞我诈，一言不合便刀剑相向的事太常见了，今后你会习惯的。”
莲九说着，温柔地拿洁白柔软的衣袖擦了擦小孩儿眼角的泪痕。
“啊？”
莫颜不确定地反问，“早晚会习惯？你的意思是，让我修真吗？”
莲九理所当然地说，“对啊，灵根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而且你帮我重新回到人世间，我也想报答你。”
莫颜拧了拧眉，说要不想修真那肯定是假的，既然都来到玄幻世界了，不努力试试走一遭岂不是很遗憾，但……他想起以前看的那些修真小说，谁知道莲九是不是正统的修仙者？万一是个旁门左道的魔修，那他可不就被坑了，说不定对方还是个披着道貌岸然的表皮，其实专门拿小孩儿炼器吸血的人渣呢！
就算要修真，还是以后打听个名门正派拜师比较稳妥。莫颜做下了决定，便继续用清脆的童声问，“我不想修真，我只想今后找到活计，住瓦房，娶媳妇。你想报答我的话，不如给我整个容吧？”
“整容？”
莲九听了莫颜的话，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把我变好看点儿。我长得太丑了，没人肯雇我做工。”
莫颜努力眨了眨他的小眼睛，满脸期盼。
莲九皱了皱眉头，有点犯难。眼前这小孩儿的丑，并不是那种由后天的疤痕、皮肤病造成的，而是，怎么说呢，他的五官太难看了，眼睛、鼻子、嘴巴不仅单独看很差劲，组合在一起更是不协调出了某种境界，让人看了就觉得丑陋可怕极了——要想把他变漂亮，必须得从改变他的骨骼下手。
“对不起……我做不到，”莲九看着莫颜一下子灰暗了的脸色，不禁有点儿不忍，“要不我帮你看看灵根吧？灵根好的话，修行就会很快，有实力之后，什么灵丹妙药找不到？”
“灵根怎么看？”
莫颜失望归失望，还是谨慎地问。
“把手递给我就好。”
莫颜将黑糊糊的手放在了莲九洁白的大掌中，见他微闭双眼，神色先是一喜，随即又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足足一刻钟过后，莲九才终于睁开眼睛，神色十分复杂。
3、身世
“情、情况怎么样？”
莫颜忐忑地问。
“你的资质很好，极为纯净的金灵根，但是……”莲九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莫颜追问，为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你的灵根极为细弱，像是出生时就被人刻意封堵了，而且你现在的样子，也不是你本来的容貌。我模糊感觉到，至少是一位炼虚境的大能在你身上施了封印，除非你修到元婴境，否则即使是吞服丹药，容貌也会自动变丑，最多是换个丑法……”
“呵、呵呵呵呵。”
莫颜僵硬地笑了两声。看来他的身世一定很曲、折、离、奇呢！
“你父母是不是招惹过哪个厉害仇家？竟然下此狠手。”
莲九忧虑地问。
“我从小无父无母，出生那会儿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莫颜木着脸回答，“灵根极为细弱，是不是就不能修仙了？”
莲九摸摸莫颜的头顶，“可以修仙的，如此纯净的金灵根，就算过于纤细也是中上资质。”
好吧，总算不是太糟糕，就算他刚才也幻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百年一出的天才，今后轻轻松松就修为一日千里，变成高富帅，迎娶白富美，从此步入人生巅峰神马的……得了，真以为自己能成为爽文主角啊！
莫颜自嘲地笑笑，对莲九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嗯，我要上去了，你吃东西吗？地窖里还有些干粮。”
“我不用吃东西，”莲九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梯子以及透出阳光的地窖入口，细心地说，“你先等等，我把你身上的伤治好你再上去吧，否则一用力伤口就会很疼的。”
莫颜点头，“谢谢你。”
莲九又开始掐手诀，这次的速度要慢些，只见萤火般的白光缓缓出现，暖融融地包裹住小孩儿遍布全身的伤口。
十多分钟过后，白光散去，莫颜感觉浑身一轻，不仅疼痛没有了，还神清气爽，心里对莲九的戒心也不由少了几分。
难道他真是个温柔的好人？莫颜扶好梯子，一边往上爬，一边暗暗猜测。
在逐渐刺眼的光线中重新回到阳光下，外面依旧是蓝天白云的乡村景象。微风徐徐吹过，远处绿油油的麦田摇曳出“沙沙”声响，那么静谧安然，似乎黑暗地窖中的殊死搏斗只是莫颜的幻梦一场。
一片白色布料滑过莫颜赤裸的胳膊，他抬起头，见莲九正出神地望着湛蓝的天际，宽袍广袖的他衣袂飘飞，柔和似水的眸子里满是怅惘。
修真者是不是都长得这么好看？还自带清绝出尘的气质加成——美得都要突破次元壁了好吗。在阳光下更加地清楚看见莲九极致的美貌，莫颜不由得闷闷不乐地想。
“莲先生，谢谢你的帮助，”莫颜扯扯莲九的衣袖，见他回过神来，便接着道，“萍水相逢，如今你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自由的新人生等着你！再见。”
莲九呆呆地说，“啊、好……等等！你不准备修仙吗？”
“不了，长这么丑，去修仙也要被歧视吧？我还是想娶媳妇生孩子。”
莫颜搪塞道。
“可是，就算你希望我自由，我也只有跟着你啊，在我重新结丹之前，这个身体不能离开你超过十丈，”莲九为难地说，“你还是修仙吧，你是我的恩人，就算我现在只有境界没有灵力，也一定会努力护你周全的。”
莫颜无语，想了想，他索性直接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好人？而且就算你是仙人，那你厉不厉害？我自己去找个名门正派不是更好。”
莲九伸手将几缕长发撩到耳后，挡住眼中闪过的一抹暗色，依然温和地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办法攻击你的。至于我厉不厉害——确实，我能给你的庇护有限，但没关系啊，我不介意你再找一个师父。”
莫颜彻底没词儿了，“好吧，那就这样吧。”
莲九露出浅浅的微笑，分外俊美动人，“嗯，谢谢你，愿意再次收留我。”
莫颜老脸一红，美人的态度太好了，弄得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莲九不以为意，拉住莫颜的小手，往房子前边走去，“这里是你的家吧，你还有亲人吗？”
“我叫……莫颜，”莫颜很久没被人这样牵过手了，他别扭了一下，却舍不得挣开，“这里是我家，我唯一的亲人前段时间已经过世了。”
莲九轻轻捏了捏莫颜的手，似乎在表示安慰，“那，你有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如果没有留恋的话，我们可以立刻就去找修真门派拜师。”
“我唯一的财产就是这块玉珏了，”莫颜静静地说，“留恋是没有的，进去拿点衣服我们就走吧。”
莲九点点头，“我站在外面等你。”
这两间简陋的土屋承载着原主最为珍贵的回忆，莫颜站在房间里看了看，心里默念：我没法留在这里守住你的家，请原谅。
随后带着几件破旧的衣服毅然转身，关门落锁。
门外，天高云阔，一身白衣的男人长身玉立，即将带他走向新的人生。
莫颜乐观地想，从小到大自己经历的挫折和打击难道还少了？但哪次被真正打倒过？长得丑又如何，他一样要再次朝着理想前进！
自我打气一番，莫颜豪气顿生，仰起头问莲九，“走吧！我们飞着去吗？”
莲九见莫颜这么快就重拾了希望，不禁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尴尬地拿手指刮了刮脸颊，“不好意思，我现在灵力不够，没法带你飞……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
莫颜背着小包袱，蹲在一棵大树下不动了。还好现在是春天，阳光并不强烈，不然光是太阳就能晒脱他一层皮。
“盘腿坐好，呼吸三浅一深，在心里想象着有一股气流正顺着经脉流淌……”莲九靠在树干上，轻声指导莫颜调息。
莫颜忍住大喘气的冲动，老老实实地控制住呼吸，按莲九给他讲过的顺序，开始脑补。
据说这是在做修真的第一门功课：炼气。
莫颜觉得挺不靠谱的，靠脑补就能引灵气如体了？虽说这经脉穴位顺序是挺有讲究的……但也太、不高深莫测了吧？
可就是这么奇怪，自从他开始调息后，饥饿感一下子少了很多，每天只是啃啃硬邦邦的干粮，喝两口凉水，就能精力充沛地走完一整天的路。
这种似乎没什么害处的修炼方法他还是挺愿意努力的。
莫颜渐渐沉下了心来，任由微风吹拂，树叶摇晃，也不能扰乱他专注的尝试。
莲九见莫颜入了神，脸上始终带着的温和笑意缓缓消逝，直至面无表情。
还有三天的路程，就要到苍云宗了。这个小世界他只听闻过几次，知道这里最大宗派——苍云宗，是位于大陆东南方向的一座名山里。到时候，就可以试试，究竟是只有莫颜的灵力他可以捕捉，还是只要足够纯粹就可以了。
并不是他嫌莫颜年纪幼小、长得又丑，照顾起来麻烦，而是这孩子着实有些烫手。炼虚境的老怪物，想他曾经所在的尘元大世界，算上他自己，也就那么一手之数而已，能让对方向一个婴孩下狠手的恩怨，会轻易善罢甘休吗？莫颜的身世，恐怕绝不简单。
要是能换个人跟着就好了。莲九默默寻思着，这小孩儿戒心颇重，但这几天看下来，倒是个性格豁达开朗的，只要拿出相应的解释和报酬，应该不会死揪着玉珏不放才是。他还没有找到那个人呢，可不想被卷入什么难缠的事情里。
莲九却不知道，兜兜转转，老天爷最喜欢和人开玩笑了。
4、莲花
苍云宗作为苍云小世界三大宗门之首，每年两季招收门徒时，都极为热闹。
宗门的真正所在十分隐秘，春、秋季招收徒弟时，会在望道山山腰处的临时道场里进行门徒的筛选和考核。
莫颜刚走到望道山脚下，便受到了形形色色的打量。
“哎哟，长得这么丑还来报名？是来污染上仙眼睛的吗？”
“谁知道呢，估计是在凡人中间混不下去了吧，你看他那衣服，啧啧啧，真是太破了。”
“哈，说得对，就算他跟咱们少爷进了同一个宗门，肯定也是连丹药也买不起的货色吧。”
莫颜微微低下头，避开他们看猴子般的眼神，加快速度向山腰的道场走去。
莲九抿了抿唇，对莫颜说道，“你且忍一忍，修真者对凡人出手是大忌，要是他们有机会踏入道途，我定一个个把他们找出来替你出气。”
旁人看不见莲九，莫颜轻轻翕动嘴唇道，“算了，这样说我的人多了去了，并且还会随时增加，你找一辈子也找不完。让他们说吧，我又不会掉块肉。”
莲九伸手摸摸莫颜柔软却有些枯黄的头发，并不接话。
临时道场虽说是短时间内搭建而成，然而恢弘气派，丝毫不亚于凡俗间的古刹宫殿。偌大的道观此时依然大门紧闭，等待三日后正式开门收徒。
宽阔的广场上，简易的帐篷、精致的马车、粗陋的铺盖卷排着队从道观大门口向后延伸，场面堪比春运买票。
“最后苍云宗会收多少人啊？”
莫颜仰头问莲九。
“只要资质合适，都会收进门派，”莲九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苍云宗是此界最大的宗派，总人数怕是不会少于万人。”
一路上，莫颜早就被莲九科普了这个修仙的大致体系。修为境界从低到高依次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道、渡劫。
世界体系则是三大世界，三十六中世界，一百零八小世界。小世界的修真者最高等级仅限于元婴，中世界仅限于化神，只有大世界中才存在着传说中的炼虚境大能，而至于后面的合道、渡劫境界，已经几千年没有听闻过一个了。
“对了，”莫颜忽然想起来，“莲先生，你之前是什么境界的呢？”
莲九稍停了两秒，回答道：“元婴境。”
莫颜睁大了眼睛，“那不是跟苍云宗的掌门一个境界？这么厉害？”
像这种小世界的宗门，一旦门内出现了优秀的金丹弟子，都会抢着送进更高等级的中世界去“进修”，部分弟子达到元婴境后，会回到门派来担任掌门以及长老，将宗门继续发扬光大。
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在小世界里，就称得上前辈高人，而元婴境，则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统治阶级一流了。
莲九淡淡地笑了笑，“所以，阿颜你要放心，我至少也会保证你筑基的。”
筑基过后，在这个世界便有了自保之力，也算他还了对方的恩情，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也方便。
“好啊，筑基过后，”莫颜回忆了一下，“寿命就能有两百岁了对吧，够了够了。”
两百年，就算他长得还是这么丑，也总能找到不嫌弃他的另一半了吧。莫颜乐观的想，此时的他并不在意莲九以后会不会离他而去。
等到三天过后的清晨，广场上已聚集了两千多等待测验的凡人，刨开小厮和家属，这些报名者年龄全部在7岁到17岁之间，家境优越者占了大半。
“咚——”清越的钟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紧闭的道观大门终于打开，飘袅的雾气带着淡淡的莲香从门中散发开来。
“参与报名者请依次进场，请勿喧哗。闲杂人等，不得跟随。”
莫颜背着小包袱走在队伍里，好奇地左看右看。
宏伟的大门后，是肃穆的大殿，报名者们步履匆匆，来不及细看就跨出去了，径直来到一片宽广的莲花湖前，湖中小桥曲折辗转，指向花丛深处。
接天莲叶无穷碧，莫颜不由微微张大了嘴巴，这么多的莲花，实在有点儿震撼。
一位穿着蓝底白边道袍的中年人纵身跃到半空中，稳稳停住，刻板地说道：“测验第一轮，灵力感应。请各自摘下你们认为最有灵气的一枝莲花，交到左侧登记处。现在，立即开始。”
场面马上喧闹了起来，报名者们边走边看，时不时就有争执声传出。
这些莲花不仅规模大，品种也十分繁多，颜色从常见的红、粉、白、黄，到罕见的紫、绿、蓝、橘，全部都有，足以让人挑花了眼。
走了一阵，身边渐渐没了旁人，莫颜揉了揉眼睛，小声问莲九，“莲先生，你一定很懂莲花吧？帮我挑一个呗？”
莲九挑眉微笑，“你怎么知道我很懂？”
“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莲呀，”莫颜十分自然地说，“根据一般规律，你多半和莲有什么渊源。”
莲九心里思索这是哪门子的“一般规律”，“你先选几朵喜欢的吧，我帮你看看。我要是帮你选的太好了，反而让人怀疑。”
莫颜点头，指了朵橙色的莲花，“那就这朵吧，莲花除了白色的，我都喜欢。”
莲九脸色不由一僵，曾几何时，也有人说过这句话，“为什么不喜欢白色的？”
“白莲花嘛，谁会喜欢？”
莫颜笑着说，知道莲九肯定不懂这个梗，“小玩笑而已，白色还是挺好看的。”
“……嗯，这朵橙色还不错，灵气是这里的中上水准了。”
莲九没有追问，想着这估计是个巧合。
“好，那就这朵了！”
莫颜没有多犹豫，直接走到登记处交了差。
登记处的男弟子看了看他手中的橙色莲花，又看了看莫颜丑陋的脸庞，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中上品级，走那边。”
莫颜默默叹息，修真者也会因外表而对人抱持偏见哪……算了算了，看几眼并不会少块肉。
下一关是测试灵根，直接将手按在一块水晶石上，就会给出灵根属性以及相应的评级。
“金灵根，中上资质，请直走，走完全程，即获得入门资格。”
莫颜抬头一看，眼前巍峨的青山上，山道蜿蜒狭窄，三三两两的报名者们步履维艰，走得十分吃力。
“登仙梯，基本每个宗门都会有的入门考核项目。”
莲九轻声给莫颜解释。
莫颜了然点头，站在山道入口处喝了点水，吞下几口干粮，闭眼深呼吸，走上了这条登仙之路。
这条道路对于莫颜这小身板来说，实在是个大挑战。
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孱弱的他，哪怕这些日子在莲九的指导下进行了调息锻炼，底子也终究太薄了，相比其他报名者，莫颜要经受的考验更加艰巨。
每走一级，身体就沉重一分，汗水渐渐将整件衣服都浸湿了，随着走动滴落在台阶上。
“阿颜，相信自己，你能够做到的，”莲九柔和地说，“仙路漫漫，道途缥缈，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和决心，是走不到最后的。”
莫颜勉强勾起一丝微笑，抬头望望才走了三分之一的山路，他心中一动，朝身后看去。
海洋般深邃的天空下，云海翻腾，偶尔有几个青翠的山尖冒出头来，表示这依然是那个凡俗世界。
莲九看见小孩儿怔怔的表情，反应过来，“阿颜以前没爬过山吧？”
莫颜想说爬过，他曾经生活的世界——他的家乡，云海也是这样浩瀚，可望而不可即。
“没有，没机会爬山，”莫颜忽然展颜微笑，“我以后可以飞吗？”
“可以，”莲九露出怀念般的笑容，格外温柔，“我还小的时候，也曾问过这个问题，教导我的那个人告诉我：一定可以的。就算我太笨了学不会，他也能造个飞机带我飞。”
“……什、什么？！”
莫颜以为自己听错了，“飞机？！”
5、破剑
“对，”莲九拍拍莫颜的脑袋，“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什么是飞机呢。”
“呵，呵呵，”莫颜心想，他倒明白什么是飞机，可还是觉得很奇怪呢！教导莲九的那个人，该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莫颜极为好奇，试探着问，“教导莲先生的人，一定很厉害吧？他叫什么名字？”
莲九却摇摇头，将食指竖在嘴唇前，眨了眨眼睛，“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莫颜看呆了，瞬间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这、这是在犯规……美人卖萌卖的这么熟练，说好的清雅温柔超凡脱俗呢？！
莲九见莫颜傻傻的样子，不由轻笑着提醒，“休息够了，就接着爬山吧。”
莫颜转回身体，做了个握拳的姿势。就算是为了长个翅膀飞一飞，他也要走完这段路！
苍云宗登仙梯，总共三百三十三级。每年的报名者，有三分之二都是在这里被筛下去的。
莫颜时不时就看见有人踉踉跄跄地偏移了石阶，颓丧地坐倒在旁边的泥土地上，放弃了测验。
增加压力的法术只在石阶上生效，一旦偏移，就立即能浑身一松，舒坦休息。
莫颜目不斜视，哪怕半个时辰里他仅仅上了20级石阶，也没有往旁边多看一眼。
天色渐渐晚了，火红的夕阳从云海之涯缓缓坠落，红光似血。
莫颜的呼吸中已经有了腥味，剧烈喘息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头脑昏沉的他，视野里除了似无止境的阶梯，就是那一角雪白的衣袂。
莲九十分耐心温柔，每当莫颜有所动摇时，就会听到对方清澈如泉水的声音在鼓励着他：“不要放弃，不要辜负自己，坚持过这一段，以后定有飞上云霄的一天……”
莫颜咬紧了牙冠，竭力保持清醒，哪怕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也没有停止迈动步伐。
当月亮爬上半空时，他终于踏上了玉石铺就的平台。
平台前方，是一座极高的牌坊，上书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苍云宗”。
比莫颜先到的仅仅一百余人，均是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休息。
莫颜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正想盘腿调息，却听莲九提醒，“不要调息，免得有人来探听心法。”
“那，我就直接睡了？”
莫颜实在撑不住了，调息的时候，有人惊动他可以醒来，但这一睡就不一定了，必须得依靠莲九来帮他注意着周遭情况。
不怪莫颜戒心强，原主是个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捉弄欺负的小可怜，自从有次老乞丐不在他身边，原主被一泡尿给从睡梦中惊醒后，就再也不敢在有旁人的情况下熟睡了。
“直接睡吧，我会帮你看着的。”
莲九自然应诺。
“不许走开哦。”
莫颜追加道。
“好，安心睡吧。”
温暖的手掌在莫颜头顶揉了揉，让他心里一暖，仿佛找到了些依靠。闭上眼睛，莫颜想着，总之他也不能离开我十丈范围，哈哈，真好真方便。
一天一夜过后，登仙梯上再也没有了报名者，之前在莲花湖前宣布规则的中年人才飞到牌坊下，居高临下地道：“恭喜你们，获得了入门资格，接下来听到名字的先出列。”
“杜笑寒，吴秋，朱涵敏……张晨。以上20人资质绝佳，直接进入内门。”
话音落下，二十位少年在其他报名者艳羡的目光中走到最前方，领取玉牌走进了牌坊。
“剩余的两百六十三人，过来抽取你们以后所在的灵峰。”
中年人凭空召来一个大木箱，令两个身着蓝色道袍的年轻弟子守在两旁，便离去了。
“不准乱挤！排队过来！”
这两位弟子一胖一瘦，面容平凡，神情却十分倨傲，“抽完了就直接进去，牌坊里的传送阵会自动将你们传送过去。”
众人立刻排好了队伍，莫颜站在靠后的位置，只听得那位胖弟子不断道：“浩云峰，七大灵峰中除了主峰外仙术最强的，运气不错；哟呵，百花峰，峰主是位绝色美女，亲传弟子也个个美丽脱俗，小子你有眼福了；机木峰研究阵法符篆，还可以吧。”
莫颜随着队伍渐渐往前，便听见了胖弟子高声吆喝下的窃窃私语，原来是那瘦弟子正在与人勾兑，“嗯？想进哪个峰？”
衣着富贵的少年将手里的东西塞到瘦弟子衣袖里，“淼水峰，谢谢仙师！”
瘦弟子轻轻掂量了下，笑眯了眼，“师弟天资不凡，想必在淼水峰定能前程似锦，道途通顺。”
说着，他直接替对方伸手进去摸了个牌子出来，“自己挤一滴血上去，就可以进去了。”
少年高兴地做了个揖，连忙咬破食指涂到木牌上，走进了牌坊。
莫颜无声叹息，抖抖包袱，里面除了一小壶水，就是两个吃剩的大饼，拿什么去行贿？只能全凭运气了。
谁知连靠运气的机会别人都不给他，当莫颜走到前面，正准备直接抽签时，瘦子盯他一眼，竟嫌恶地推了他一把，“让开让开，别拿你的脏手乱碰！”
莫颜被大力推得后跌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没有坐倒在地。
“拿去！破剑峰，剑修讲究一往无前，以后你靠脸就能做到——瞪谁谁害怕哈哈哈哈！”
胖子大声笑着，引得后面的人都踮着脚往前看。
瘦弟子仿佛得了鼓励，将摸出的木牌抛了抛，“啪嗒”一声，随手扔到了远处的地上。
“一看就是个穷鬼，还长这么丑……进了宗门最差劲的破剑峰，想必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有人低声议论。
“听说破剑峰的峰主几百年前就因为道心不稳而走火入魔了，现在是个浑浑噩噩的疯子……”消息灵通的“知情人士”道。
“只能怪他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也不看看他那怂样，老老实实呆乡下种地多好，还做什么得道登仙的美梦呢！”
还有人毫不掩饰的嘲弄道。
莫颜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一步步走到木牌前，将它弯腰捡起。嘲笑他的外表可以，指指点点也可以，他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直接被人恶意扔到宗门最差的灵峰去，说不准就会让他今后的修行艰难百倍——他会牢牢记住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颜一直拿这句话当他的座右铭。我记住了，莫颜回头深深地看了胖瘦两位弟子一眼，无声地说道。
那两名弟子对上莫颜的目光，竟自己也没发觉地瑟缩了一下。
“看什么看！快滚！”
胖弟子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莲九没有安慰莫颜，只是紧紧地蹙起眉头，手指微动，留下两道神识印记——他说到做到，十日之内，必定来给莫颜报仇。
身着雪白道袍的男人没有发现，这才短短半个月，他就被莫颜切切实实地牵动了情绪。也许真有所谓的天意，注定只有莫颜能教会莲九喜怒哀乐、情思百态。
6、剑修
破剑峰，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破”剑峰。
莫颜看看远处那宛如长剑直至天际的山崖，又看看一脸傻笑站在破落小院门口的矮小少年，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捏了把汗。
“我叫邱明，破剑峰唯一的外门弟子，啊，不对，加上你就有两个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邱明态度和善地做着自我介绍。他看起来有十五六岁了，却只比九岁的莫颜高了半个头。
“我叫莫颜，今年九岁，”莫颜猜测这位邱师兄也和自己一样是被人排挤过来的，“邱师兄，为什么峰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邱明纠正道，“峰里不止两个人啊，还有其他人呢——比如劈柴工小白。”
“啊，对，肯定不止两个人，一定还有仆从丫鬟之类的吧。”
“不，就只有小白。”
“……？”
“一共三个人。”
莫颜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试图挣扎，“师尊他老人家就不需要服侍吗？”
“我在这里呆了三年，从来没见过咱们师尊，”邱明红着脸低下头，“他好像早跑了。”
好！像！早！跑！了！
邱明没注意到莫颜晴天霹雳般的眼神，还在实诚的介绍着破剑峰的凄凉处境，“每季度宗门都会分配一名新的外门弟子，这几年也陆陆续续来了五六个，但他们多半是运气不好过来的，等搭上了关系，就纷纷转投其他灵峰了。而我，因为长得太矮了还没钱，没人肯搭理我，就一直留下来了。”
说着，邱明还心有所感地拍了拍莫颜的肩膀，“莫师弟，我一见你就知道你也是个跑不脱的，太好了，我终于等到个能说说话、做个伴的人了！”
莫颜完全无法反驳，只能有气无力地道，“不是还有那谁……小白么？”
“啊！对！”
邱明拍了拍脑袋，拉着莫颜往破旧的小院子里走，“来，我给你俩做个介绍。”
“砰！——嚓！砰！——嚓！”
一道道极富节奏感的劈柴声中，莫颜在后院见到了那个全心全意投入到劈柴事业中的小白。
如果光看身材的话，小白绝对能跻身美男子之流。肩宽腰细，裸露的上半身肌肉健硕有力却不夸张，笔直修长的双腿被一条麻布长裤随意裹住，身高目测至少也在一米八五。
然而……“他多久没洗头了？”
莫颜弱弱的问。那蓬头垢面，一大把黑发完全糊在一起扯都扯不开的样子，至少也有三个月了吧！
“呃，”邱明再次羞涩地低下了头，“三年来，我总之、是没见他洗过啦……”
“……”莫颜觉得他的头皮也有点痒了，但还是深吸一口气，走到不断挥斧子的小白面前，“你好，我是新来的外门弟子莫颜，今后就承蒙关照了。”
高大的小白看都没看他一眼，依然全神贯注的劈着柴火。
“啊，你不要介意，小白不会搭理任何人。他只干一件事，就是劈柴，刮风下雨都不间断，”邱明连忙解释道，“但小白修为很高的，他从来不吃饭、不睡觉，想必早就筑基辟谷了。”
莫颜保持着“……”的表情转过了身，“好的，那我们换个话题吧。”
邱明挠了挠头，“嗯，咱们灵峰的大殿在山腰上，离这里大概半个时辰的脚程，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去大殿打扫打扫卫生，修剪一下花草树木，然后挑水摘菜，自己管自己的伙食。”
邱明带着莫颜在小院附近转了转，果然有两三亩种菜的田地，“粮食可以每个月到主峰去领，总得来说还是饿不死的。”
“那，”莫颜小声问，“那师兄你怎么修炼呢？”
“嘿嘿，”邱明傻笑一声，摸了半天，从衣兜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小册子，“按理说年长的师兄应该教导师弟入门心法，但我连字都不认识……来，师弟，你把它收好仔细研究研究，今后师兄就靠你指点啦！”
莫颜身体的原主其实也不识字，但这世界的文字就是汉字繁体版，莫颜基本都能读懂。
“苍云入门法诀之剑修篇。”
莫颜小心翼翼地捧着脆弱的薄册，将功法的名字读出来。
一直默默跟在身旁的莲九愣了一下，有些惊讶。
“目录：锻体篇；炼心篇；吐纳篇；利器篇……我看看啊，”莫颜翻过目录，接着往下看，表情渐渐从忐忑期待再次变成了“……”。
邱明脑袋大，身子小，但脸蛋却十分清秀，眨巴着眼睛问，“师弟，你看出什么没有？之前的师弟们都是看了两眼就把它扔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莫颜忍了忍，到底没有把手里的小薄册再次扔回去，等独处的时候再让莲九端详端详好了……“没什么，我得再想想。”
“好，师弟加油！”
邱明笑眯眯地继续迈动步伐，“咱们院子挺宽敞的，中间的这套房子我今天刚收拾好，你就住这里吧，我住东边这几间。”
虽说作为堂堂苍云宗的“宿舍”，小院的外表确实过于寒碜，但木制的房梁窗框，瓦片盖的屋顶，比起莫颜之前的老土屋那真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中间的正房坐北朝南，是朝向最好的，走进去后，敞亮的大厅，宽敞的卧室，空空如也的书房，全都干净整洁，显见邱明是认真收拾过的。
莫颜真诚地冲邱明道谢，“谢谢邱师兄！但正房还是师兄来住吧？我住厢房就可以了。”
“不用不用，我住厢房住惯了，”邱明笑着摆手，“这都快晚上了，师弟你先休息吧，明天我们一起去挑水好不？”
莫颜自然点头。
走进卧室，莫颜关好门，又从窗户看到邱明已经进了房间，才压低了声音问莲九，“莲先生，你看这入门法诀靠不靠谱啊？”
莲九接过法诀翻了翻，眉毛轻挑，斟酌道，“我对剑修的了解不多，但大致的路子好像确实是这样。”
“啊……”莫颜的小脸立刻皱成了苦瓜，“觅一聪慧灵物，随身携带，关怀备至……挑水三十来回、劈柴一百斤而气息不乱，方可修习剑招……剑修者，一往无前，锻心乃磨砺剑意必经之路……什么奇奇怪怪的，而且法诀根本不全，后面的吐纳、利器篇完全没有呀。”
莲九也盘腿坐到床上，和莫颜来了个面对面，长及腰际的柔顺黑发被撩到胸前，衬得雪白的皮肤更加剔透美丽，“所以，要不要直接跟着我学？”
“你是什么灵根的？”
莫颜和莲九已经渐渐熟络起来，说话也越来越随意，“主修仙术还是丹药阵法啥的。”
莲九笑道，“我是木灵根的，主修仙术。而且我修炼的乃是最上乘的天级心法，保证你以后心魔难生，道途通顺。”
莫颜纠结地拧了拧眉，“你会不会用剑啊？感觉剑修特别特别帅气哪！仗剑天涯、问剑苍穹什么的，想想就带感！”
莲九揉了揉额角，感觉这句话也很熟悉呢……对了，当年那人也曾抱怨过他怎么就是最不适合修剑的水灵根，“金灵根，在剑修里确实是得天独厚的。”
莫颜眼睛一亮。
那人那么想做剑修，要是自己为他带出个剑修的徒孙，他一定会很高兴吧？莲九一旦回忆起对方，就不由胡思乱想，“也行，你确定要做剑修？”
“确定！”
莫颜用力点头。原谅他以前看了太多武侠玄幻小说，主角全是用剑的，还一个比一个威武霸气，难免心生向往。
“那我先帮你把修剑方面的师父搞定……对了，即使是修剑，你的道心修炼部分也得由我来负责哦，我可不想要个步入邪门歪道的徒弟。”
莲九点点莫颜的脑袋，不甚有力地威慑。
“好好好，”莫颜满口答应，“莲先生你要从哪儿给我找个师父啊？”
“嗯？”
莲九勾起意味不明的微笑，“你刚刚才见过啊。”
7、寻宝
莫颜难以置信地问，“难道我未来的师父……是那个至少三年没洗头的小白？！”
莲九忍俊不禁地笑起来，“那个小白应该是中了咒术，解开就好。走吧，过去看看。”
莫颜似懂非懂地跟着莲九来到后院，身材倍儿棒的小白仍然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斧头，旁边散落的木材垒的老高。
莲九抬起手，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阿颜，你且退开一些。”
见莫颜退开了十多米，莲九眸光微动，修长的指尖轻轻按在小白胸口檀中穴处。
一道灵气被吸取出来，却又立刻消散在了空气中。莲九浓密乌黑的睫毛微微垂下，掩盖了他淡淡的失望。
算了，从莫颜那儿吸收灵气也不过是多花费几十年罢了，上千年都过去了，这点时间还等不了吗？
纵使莫颜有快三十年的阅历，也完全没发现莲九那短暂的异样，在他看来，对方不过是随意地在小白身上按了几下，小白就把斧子一丢，突兀地昏倒了。
莲九拍拍手，“来，阿颜，把你未来的师尊扶去睡一睡吧，我的手摸不到他。”
莫颜哒哒哒跑过去，蹲下来看了看，纠结地问，“莲先生，他会睡多久呢？”
“至少半个月吧。”
“哦，那好！”
莫颜放下心来，抱起小白的一条胳膊，直接哼哧哼哧地把他拖到了自己的卧房中。
“嘶——”地上留下一道拖行的痕迹，被莫颜机智的处理干净了。
丑丑的小孩儿站在床前酝酿片刻，然后“惊慌失措”地跑到邱明处使劲敲门，“师兄师兄！不好啦！小白他不劈柴啦！”
早早睡下的邱明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啊……什么？怎么了？”
莫颜拽住邱明来到自己的卧室，慌乱地指着自己床上脏兮兮的男人，“我刚刚如厕回来，就发现小白躺在我的床上了！”
邱明疑惑地歪歪头，“小白他终于累了么？”
“师兄，我的床被占了，没地方睡啊。”
“哦，那就把小白推下去吧，他应该不介意睡地上的。”
“……呃，这好像不太好吧？”
借莫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未来的师尊扔到地上去啊。
“也是呢……”邱明脑袋上的灯泡忽然一亮，“我知道了，把他放回后院去怎么样？他那么喜欢柴火，说不定更喜欢呆在柴火堆里呢！”
“……”还不如推地上去呢！莫颜实在无力吐槽了，“算了，师兄，你有多余的被子吗？我到书房去打地铺好了。”
“没有，”邱明很不好意思地说，“要不你跟我挤着睡？主要是我的房间太乱了，害怕你嫌弃。”
莫颜想着邱明能替自己把房间提前打理的那么整洁，应该乱不到哪里去，便道，“没关系的，我不嫌弃。”
邱明脸一红，羞羞答答地迈着小碎步道，“好吧，那你过来吧。”
当邱明推开门的时候，莫颜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足足深吸了三口气，莫颜才平复下他波澜壮阔的内心世界，对忐忑望着他的邱明勉强笑道，“嗯、嗯，还好。”
师兄的心灵好像很脆弱，我不应该伤害他！莫颜如此催眠自己。
“你的卧室在哪里？”
莫颜虚弱地问。
“那个，”邱明指着黑漆漆的角落，“床有点小，应该能将就吧。”
床！在！哪！里！莫颜忍下咆哮的冲动。他穿越过来后视力就恢复到5.3了啊！休想骗他那烛光都照不亮的角落里有张床！
连莲九都忍不住拍了拍莫颜的肩膀，“我觉得你肚子有点疼。”
“啊，师兄，”莫颜真诚地捂住了肚子，“我肚子又开始疼了！我再去趟茅房！”
邱明呆呆地点头，忧心道，“你今天乱吃东西了吗？明明咱们吃不起晚饭啊。”
“啊、啊哈哈哈！”
破剑峰仅有一座小院的山坡上，夜风习习，虫语阵阵，分外宁静。
莫颜蹲在茅房外，发愁道，“莲先生，你说邱明哪儿来那么多铁棍？自己打的？这儿也没有打铁的地儿啊。”
“嗯，破剑峰是剑修的地盘，就算破落了，以前应该也有铸剑的地方吧。”
莲九推测道。
“哦，原来那不是铁棍，是铸剑的雏形吗？”
“大概……是吧。”
莲九并不确定那从上到下都被黑灰色占领的房间里摆的是不是剑胚。想来也觉得好笑，尤其是莫颜那变幻莫测的表情实在太好玩儿了，他忍不住又揉揉小孩儿的头顶，“不要蹲在这儿喂虫子了，走，我带你去寻宝！”
“寻宝？”
莫颜忽地抬起了头，“去哪儿寻啊？”
“你想想，”莲九笑着循循善诱，“破剑峰到底是苍云宗七大灵峰之一，灵气非常浓郁，听说这几百年来都没人管理，其他峰的人也不能随意入内……”
“啊！那山上生长的灵草灵药也没人采摘了？”
莫颜迅速反应了过来。
“没错，回去找个灯笼，我们去寻宝吧。”
“好耶！”
莫颜兴奋地找好了灯笼，“先去哪里？”
莲九稍一定神，便感受到了山腰处那生机最旺盛的所在，“山腰处应该有个药草园，先去那里吧。”
之前邱明提过，破剑峰的大殿就修建在山腰处。其实除了大殿之外，较为紧要的药草园、藏书阁、试剑堂等都隐匿在大殿之后的结界中。
也亏得莫颜不懂门道，见号称只有元婴修为的莲九轻轻松松破解了足足五重结界，还觉得没什么不对。
草木繁盛的药草园历经百年却丝毫不显破败之色，反而生机盎然，花朵齐放，别有一番美丽景象。
莫颜看着满地的奇花异草，轻轻吞了口口水，“莲先生，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莲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挨个指了下去，“兰雪花，直接服用可增加五十年功力；百灵果，佩戴在身上可避水避火；血草，用在凡人身上可生死人肉白骨，五百年才成熟一株，我们也算赶上了；蜡菊梅……放心，年份不够的不要，你用不上的不要，不易保存的不要，仔细算算，还剩下挺多呢。”
咦，听起来好像不错呢！——莫颜立刻抛掉仅剩的节操，正直地问，“摘了我应该藏哪里呢？以后会不会被发现啊？”
“机不可失，我帮你设个阵法在小院附近，就算你师尊醒了也发现不了。”
莲九笑得依旧清雅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画风似乎不大对。
“好！”
莫颜果断应声，随即一脸贼笑地道，“莲先生，咱们从哪颗挖起？”
8、连陌
这一挖就是足足大半夜，快要天亮时，莫颜才努力把案发现场恢复到原状，抱着一大堆灵草，他十分满足地问，“莲先生，一共九十六株灵草，能值多少钱啊？”
“随便一株，就能舒舒服服在凡间生活上百年了，”莲九浅笑着道，“比钱财更重要的是，它们能炼成各种丹药，在修炼、斗法中都能助益良多。”
毕竟是苍云宗一整个灵峰的家当，放在其他灵峰可是两三千人眼巴巴地瞅着，偶尔才能被师尊赏赐一二，如今却被莫颜挑挑拣拣地一个人就揽走了一半，可想而知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莫颜眼睛里都要闪星星了，“这么说我现在一跃而成富豪了？”
“对，但是要小心出手，不要被人盯上，”莲九似乎挺熟悉这路子，“所以你必须得再过段拮据的日子才行。”
“不碍事，已经很好了！”
莫颜一无所有的不安感从未消散过，这下总算有了傍身的财产，心灵的慰藉远远大于物质的需求，“嗯，这些灵草目前是无主之物，就当我捡到的。”
“阿颜不要愧疚，要怪就怪苍云宗设的结界太简陋了，敞开门放那儿，跟天生地养也差不多了。”
莲九仿佛知道莫颜在想什么，低声宽慰道。
莫颜点点头，很快扬起一个微笑，“好！寻宝结束，咱们藏宝去！”
将灵草妥善地藏在莫颜房间的地下后，天已经大亮了。
和邱明一起吃过早饭，两人带着干粮去大殿做例行的清洁打扫。
“师兄，你知道哪里有笔墨纸砚吗？”
莫颜在莲九的示意下问，“我待会儿想用用。”
“书房在那边，师弟你要用就直接过去吧，”邱明毫不介意地说，“清扫的工作其实很少，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不不不，我弄完再去，邱师兄你辛苦了三年，今天不如休息休息吧？”
莫颜十分懂事地说。邱明估计没少被欺负，个性太软，稍显怯懦，似乎谁都能上去踩两脚。但他是除了莲九外，唯一一个没有因莫颜长得太丑而嫌弃他的人，莫颜挺想和他做朋友的，这会儿便主动示好。
邱明果然愣了一下，“啊……师弟、师弟你真好！”
说完这句，邱明非但没有去休息，反而大着胆子抢过莫颜手里的抹布，“师弟你快去练字！我来做我来做！”
我不是要去练字……莫颜再次苦笑，却没有推辞地接受了邱明的好意，“那、就谢谢师兄了！”
回应他的是邱明灿烂的微笑。
莫颜在充满了书香氛围的侧殿书房里站了好一会儿，无比为难。
“莲先生，我……真不会，”莫颜拎起一只玉石为杆的毛笔，抖抖索索地比划了两下，“从来没用过。”
莲九的目光温润如水，盯住莫颜的眼神却一点儿也不放松，“阿颜还不信任我吗？”
“我已经相信你了啊，你这些天对我这么好，我都知道的。”
莫颜十分诚恳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你从哪儿学会识字的？”
莲九轻声问，“你认识一个叫连陌的人吗？”
“呃……”莫颜脑袋卡了壳，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漏馅儿了，情急之下避重就轻地道，“我不认识什么连陌。”
莲九这一瞬间的失望完全无法掩饰，极为美丽的脸上全是黯然，“没见过啊……”
“连陌，是那个教导你的人吗你的师父？”
莫颜趁机追问，试图转移话题。
这个连陌确实在莲九心中占据了过于重要的位置，莲九有点神不守舍地道，“算是吧，但他从来不许我叫他师父，也不告诉我他的事情……”
莫颜眼见计策奏效，赶紧再接再厉，“他是男的还是女的？长得是不是很好看？很厉害？”
“嗯，他非常非常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修为十分强悍，尘元大世界万年来唯一一个达到渡劫期的就是他。”
莲九带着笑容回答。
漂亮？莫颜自动带入一个美丽女人的模样，啧啧啧，莲九的美貌已经够惊人了，更美的？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而且渡劫期呢，只差一步就能成仙的大能，那得多猛！
“我懂了！莲先生你是不是单恋她？但她看不上你把你甩了，所以你就到处找她？”
莫颜迅速脑补出了以下剧情。
“单恋？我不知道，但他的确看不上我，把我当小孩儿逗着玩儿似的，一点也不上心。”
莲九说着，指尖慢慢掐进了手心。那人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想起来了就回来照顾自己，忘记了就好几年才出现一次，自己却像个傻瓜一样每天都殷殷期盼，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伪装成他喜欢的样子，只为他能稍稍多留一会儿。
可那人最终还是抛弃了他。无论他怎么努力。
现在，这张温柔君子的面具已经撕不下来，彻底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他的修为也一度到达了当前修真界最高的炼虚境，那人却再也没了任何音信。
莫颜见到一向挂着轻浅微笑的莲九此时极度落寞的神情，心中竟然莫名地有点疼，“莲、莲先生，你不要难过，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她的！”
“谢谢阿颜！”
莲九顿了顿，再次笑了起来，“你会识字的原因我就暂时不追究了，以后你愿意说的话再告诉我吧，我们先把今天的正事做了。”
莫颜不禁也跟着露出微笑，仿佛间有种松了口气似的感觉，“什么正事？”
莲九不答，指挥莫颜道，“那个应该是盒朱砂，你把它倒点水溶解了，再抽两张黄纸出来。”
莫颜依言照做，“是要画符吗？莲先生你现在没法提笔啊。”
莲九将莫颜拉到桌前，自己微微俯身，从背后环绕住小孩儿瘦弱的肩膀。
莫颜只觉得温暖柔软的布料轻轻落在身上，十分舒服。冷冷的莲香味似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头顶是莲九磁性好听的声音，“尽量感受，试着学一学。”
莫颜不自在地想缩缩自己的爪子，却被莲九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抓住了，“看好。”
蘸满了朱砂的毛笔随着手指的起伏留下一道道优美繁复的图线，莫颜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昏脑涨了。
半刻钟之后，两张黄纸摇身一变成了精美玄妙的符篆。
“这就好了？纯靠画的？”
莫颜傻傻地问。
“当然不是，”莲九敲敲莫颜的脑门，“只是我刚刚输入了灵力你却没有感觉到罢了。”
“哦——”莫颜拉长了声音说，“要怎么用呢？”
“想象着入门时欺负你的那一胖一瘦的样子，烧掉它。”
莲九说着，冲莫颜眨了眨眼睛，“诅咒符，折损他们气运用的。”
莫颜一时竟哽住了。他本来想说：我还准备自己报仇，以后让他们也尝尝被欺侮的滋味呢。或者：谢谢你，莲先生你对我太好了！
但话到嘴边，却最终换成一句：“莲先生，我一定好好修炼！以后帮忙找你师父！”
莲九笑着点头，摸摸莫颜的头顶，“好，阿颜好好加油！”
莫颜悄悄擦了下眼睛。呜，他果然最喜欢温柔的人了！莲九对他这么好，今后一定得帮他找到他的师父老婆！
9、师尊
叶语白是个处女座，兼职洁癖。
他平生最大的爱好有三个：洗澡、换衣服、擦剑。
作为一个从小身在优渥环境中的少年天才，他的洁癖不仅没有受到制止，反而在师长的纵容下越演越烈，再也无法根治。
他总是摆着一张冷淡的脸，师兄弟们找他说话，全都爱理不理。据说当年在宗门中与他并称“苍云双绝”的公孙俊楠向他示好未果后，曾恼羞成怒地质问：“你有病吗？面瘫？哑巴？和我说句话都不肯？”
叶语白那时嫌弃地瞥他一眼，“超过两天不洗澡，你真脏。”
公孙俊楠被气得呕了口血。追求他的女人有多少叶语白知不知道？他屈尊降贵地主动向他示好，居然说他——脏？！
自此之后，叶语白的人缘更差了，除了惜才爱才的几个师长，没有人和他交好。
他的剑术倒是一日千里，修为蹭蹭蹭地往上涨，短短一百五十年，就到达了金丹境，丝毫无愧于天才之名。
此时恰逢小世界向中世界输送人才之际，苍云宗有三个名额，叶语白本是板上钉钉的内定人选，偏偏就在节骨眼上，他练功出了岔子，着了心魔。
在即将道心污秽，修为尽失的危急关头，叶语白选择了封闭自己的神识，将希望赌在了缥缈的未来里。
两百年后的今天，他清醒了。
缓缓地伸手，摸了摸泛着奇异瘙痒的头发，他看看自己油腻的手指，深沉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正在山腰大殿里辛勤打扫的莫颜和邱明忽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砰”地一声巨响。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邱明疑惑地问。
莫颜点点头，“有人惨叫，还有东西落进水里的响动，是谁跳潭自杀了吗？”
莲九在旁边满怀笑意地提醒，“阿颜，看来你的师父醒了呢。”
……
莫颜把手里的扫帚一扔，“咳咳，师兄，我们下去看看吧。”
邱明不疑有他，“嗯，应该在山脚下的水潭那儿，我们快去吧。”
两人连忙跑到山脚下，远远地只见“小白”正面目狰狞地搓洗着身上的污渍，蔽体的长裤被扯成了破布，凄凉地漂浮在水面上。
邱明十分着急，“小白！小白你怎么啦，不要想不开啊！”
莫颜慌慌张张地捂住邱明的嘴，把他往后面拖，“不、不好意思！打扰您洗澡了，我们这就回避、这就回避！”
然而已经晚了，叶语白恢复了白皙俊美的脸上满是寒冰，“你们是谁？过来！”
邱明这才感觉不对，毕竟小白是从来不说话的。
期期艾艾地蹭到水潭边，莫颜和邱明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叶语白冷冷地发问，“你们是谁？”
“我们……我们是破剑峰的弟子，”邱明主动开了口，他努力拿出作为“大师兄”的担待，“我叫邱明，是师兄，他叫莫颜，是师弟。”
叶语白皱起了眉，“今年是什么年份？现在破剑峰的峰主是谁？”
“今年是云历八千六百五十七年，我们峰的峰主道号好像是语真……什么的。”
邱明被叶语白皱眉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
叶语白神色变幻，脸色越来越难看，三人僵持片刻，便听他道，“召集所有弟子，一个时辰后到大殿集合。”
邱明呆了呆，正想说什么，被莫颜拉了一把，赶紧溜了。
回到小院子，邱明依旧十分忧愁，“师弟，你说小白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了个人呢？看起来好凶啊！”
莫颜正在洗脸，见到叶语白用力搓澡的样子，他猜测自己未来的师父估计有点儿洁癖，“别想了，待会儿见到小白就明白了。你不是也说他修为很高吗？说不定以前是峰里很有地位的人呢——先洗个脸，擦擦身子吧。”
邱明迷茫地点点头，“要是以后小白能指点我们一二就好了。”
他却天真了，岂止是指点“一二”，当叶语白坐在大殿上，等了半晌，才意识到破剑峰现在就这么可怜巴巴的两个弟子时，面瘫的表情下就掀起了狂风暴雨。
公！孙！俊！楠！我和你势不两立！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从素云界揪出来打到你师尊都不认识你！
好好好！他破剑峰只剩三个人也好！剑修本就贵精不贵多，他照样要把人给言周教出来，重回七峰之首！
“我叫叶语白，道号语真上人，”叶语白阴沉着脸说出了第一句话，“是破剑峰的峰主。”
站在宽广大殿上的两棵豆芽菜傻傻地看着他，“师、师尊好！”
“给你们半天时间回去收拾东西，住到东殿去，直接算作我的亲传弟子，”叶语白慢慢地吩咐，“明日卯时，到试剑堂来。”
“好的！”
莫颜和邱明都来了精神。苍云宗的弟子分为三个等级：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亲传弟子。三者的待遇差别甚大，亲传弟子除了接受峰主或长老的亲自指导外，还有数额不菲的月俸、丹药、法宝可领，修炼的日子不要太美。
“剑道，与天资无关，不管灵根是驳杂还是细弱，只要一心向剑，都有机会越走越远，化神炼虚，不在话下，”叶语白语调沉静，“不管你们俩是因为什么入了破剑峰，我希望你们能尽早做好觉悟，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莫颜心中热血一荡，和邱明一起重重点头，“是！师尊！”
莲九一直默默伫立在莫颜身后，这时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七千多年，刨开闭关修炼的时候，莲九一直在人世里厮混。凡人也好，修真者也好，接触的不知凡几。习惯了冷眼旁观，独自寻觅的他，眼界虽无比丰富，却是第一次亲自参与到“故事”里来。
这三个人，都挺有趣的。莲九回想起前几天翻阅的那本奇特的剑修入门法诀，不知不觉中，竟对今后的日子期待了起来。
10、剑灵
卯时，是古代早晨五点的时候。
当莫颜和邱明战战兢兢地挺直腰板站在试剑堂里时，外面的朝阳才刚刚破晓，露出几缕绯红的霞光。
试剑堂是座室内的训练馆，大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南北面分别有排房子，北面是峰主或长老监督弟子的厅堂，南面则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仙剑。中心的平地上设置了结界，避免灵气乱窜伤及无辜。
叶语白身着雪白长衫，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挽起，插了个简单的木簪，露出俊美冷冽的脸庞，背负一把朴素的长剑，长约三尺，色泽沉郁。
“今天我要给你们上的第一课，不是修真的心法或剑诀，而是破剑峰的历史，”叶语白淡淡地说，“苍云宗建宗一万三千年，破剑峰一脉也就延续了一万三千年，是唯一和主峰苍云同时建立的灵峰。素云中世界所辖的三个小世界门派林立，但要说哪里的剑修最为强悍，当属苍云破剑峰。曾经在每五十年一度的师门大比里，破剑峰独占各境界头名已成惯例，只因——剑修在同等境界中，绝对的攻击力最强、杀伤力最大，甚至曾有越级斩杀的案例出现。”
莫颜激动地握了握拳，只觉前途一片光明。邱明却老是悄悄地回头，试图偷瞄背后陈列的那些仙剑。
叶语白看出了两人的反应，话锋一转，续道，“然而，就在两百年前，我即将进入中世界时，误陷心魔。如今醒来，便已是沧海桑田。我的师父师叔们失去了踪影，峰主的权限转移到了我身上。昨晚我出门探访，发现曾经的师弟们也大都另觅良处晋升了。”
“咱们峰那么厉害，他们就这样全跑啦？”
莫颜不解地问。至少也应该留下几个爱剑成狂的家伙吧。
“最有天赋的几个师弟并不在苍云宗，他们留下的长明灯仍在，想是安全无虞，”叶语白说着，眉头微微皱起，“如今破剑峰衰败至此，我金丹初期的境界急需稳固，不敢与人大动干戈，以免伤及元气。你们俩就算现在成了我的亲传弟子，在宗门中也必定会被刁难，是为师对不住你们。”
莫颜和邱明使劲摇头，“我们……就算不提宗门，也早被嘲讽惯了。”
叶语白神色稍缓，两百年前他进境惊人，心性却也不过是被师长们捧在手心的少年罢了，如今初一醒来就发现天翻地覆，还担上了破剑峰峰主的重任，难免心有忐忑，对于莫颜和邱明这两个仅有的弟子，也不是很懂应该如何相处，只能凭着本能来。
“剑修之道，虽内里境界仍脱不开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等常规进展，但在具体修炼方法上，却还有另一条脉络：锻体、炼心、吐纳、利器、凝魂、幻形、归一、破剑。其中吐纳部分既可以在炼心之后再开始，也可以提前修炼，”叶语白对剑修之法做简单的介绍，“而最终的破剑境，为我们破剑峰一脉独有，据说是很久以前从尘元大世界流传下来、被我峰祖师改良后的独特法门，可助人渡雷劫、成真正仙道……然而那位祖师最后也没有成功飞升，或者说，一万三千年来，整个苍云宗也没有谁顺利渡劫成仙了。”
“成、成仙原来这么难啊？”
邱明呆呆地问。莫颜倒是毫不意外，这些莲九早就给他科普过了。
“整个修真界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数十万年以前，据说成仙者的数字是逐步减少的，到了我们这一代，包括大世界在内，已经几万年没有一个人飞升，甚至连合道境的大能都快绝迹了。”
叶语白想了想，又问，“邱明，你很喜欢剑？是练剑还是剑本身？”
“我、我喜欢……我家以前是打铁的，我想铸出很棒的宝剑！”
邱明清亮的眼睛里冒出了亮光，但又很快熄灭，“但我长得太矮小了，还这么瘦弱，连锤子都抡不圆。”
叶语白嘴角微勾，露出个极浅的笑容，“没关系，修真者铸剑不靠肌肉，靠的是灵力和技巧，只要好好修习，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邱明瞪大了眼睛，非常激动地问，“真、真的吗！我一定、一定努力修炼！”
叶语白颔首，又转头看着莫颜问，“莫颜，你呢？你对哪方面比较感兴趣？”
莫颜决定说实话，“我想练剑，因为我觉得用剑特别帅气，比仙术啊、丹药啊什么的，都更威武。”
叶语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弧度更深，“嗯，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很好，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先进行第一步吧，邱明先学吐纳及心法，早点儿开始积攒灵力，争取半年内进入炼气期；莫颜……给你七天时间，寻找一样得你眼缘的灵物，带回来让我检查。”
莫颜想起他前几天翻看的那本《苍云入门法诀之剑修篇》：觅一聪慧灵物，随身携带，关怀备至……
“师父，我怎么知道它是不是灵物啊？”
莫颜举手问。
“能进苍云宗，多少还是有点灵力感应的，不过这主要看缘分，你先试试吧。”
叶语白回答，随即语调稍沉，慢慢道，“我算了算，我稳固境界大概需要三十年，恰巧三十五年后便是宗门大比，我希望到那时你们至少能达到炼气九层，能在门内炼气境的比试中有个好名次，得到进入某个秘境的机会。”
莫颜和邱明自然没有异议，都将这个目标当做了努力的目标，哪怕十分吃力，也咬着牙决不放弃。不说他们其实并不知道三十五年就达到炼气九层是多么快的速度，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松懈偷懒——越是身有瑕疵，他们越希望自己能变强、能早日拥有淡然面对他人非议的底气。
而单纯地按照自己二十五年到达炼气大圆满的进度要求自家弟子的叶语白，本以为给莫颜和邱明的时间已经够宽松了，却在多年后方才顿悟自己竟是弄巧成拙，给两人埋下了信心的种子——原本资质都只是中上的两个孩子，最后竟真的如期达到了炼气九层，堪与天赋上佳的天之骄子相媲美！大多数资质中等的人压根儿不会这么努力，往往早就认定了自己至少五十年才能炼气九层的惯例。
离开试剑堂，莫颜准备先到山里逛逛。
破剑峰的面积不小，除了三人所在的巍峨高山外，周围还有大大小小十多座山都归破剑峰所有。
“莲先生，灵物……我可不可以就在我们前些天得到的灵草里面找一株啊？”
莫颜逛了大半天，压根没看见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偶尔发现几株颇有年份的草药，资质也远远比不上药草园里养的那些。
莲九思索几秒，还是回答，“我对剑修确实了解不多，既然你师父让你随缘，那还是再找找吧，总之还有七天时间，最后实在没找到再挑灵草好了。”
莫颜点点头，抬头意外地看见前面开了一丛栀子，“咦，这里的栀子花春天就开了？”
他凑上去深吸口气，“好香！”
“很香吗？”
莲九没注意过这种花，好奇地跟着弯下腰，轻轻嗅了嗅。
洁白的栀子花害羞似的抖了抖，花瓣枝叶摇晃，花香更浓。
莫颜十分奇异，“它在动吗？它很喜欢你？”
莲九露出柔和的微笑，“我是木灵根啊，对草木有天然的亲和力，比较招它们喜欢。”
“还可以这样？那我是金灵根的话，会比较招石头喜欢吗？”
莫颜好奇地问。
“动物、植物开灵智的几率较高，大多能简单地表达自己的喜好情感，而金属玉石则不然，很难孕育出意识。就像我给你讲过的妖族，多数是动植物修炼成精的，比如狐妖、花妖、树妖。你想想，铁妖、银妖、铜妖什么的，民间故事里也很少出现，对吗？”
莲九谆谆教导。
莫颜摸摸脑袋，他总觉得莲九太把他当小孩儿了，说话老喜欢用十分细腻的语气，就跟幼儿园老师带孩子似的，他不太习惯，却又意外的不讨厌。
正想着，他突然灵光一闪，眼里划过狡黠的光芒，“莲先生，栀子花又香又好看，我摘下来送给你好吗？”
莲九呆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熊孩子便迅速地摘了一朵盛开的栀子花，趁他尚未直起腰，别在了他耳畔。
莲九只能苦笑，“阿颜，我一个大男人，戴什么花啊……”
莫颜却一本正经地退后几步，上下打量莲九。莲九乌黑柔顺的长发并没有挽起来，总是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却衬得眉目更加温柔隽永，雪白的栀子点缀发际，与白皙如玉的脸庞相映衬，使他极致的美丽中凭空添了一丝雌雄莫辨的妩媚味道。
本来只是突发奇想恶作剧的莫颜看了一会儿，竟然在莲九无奈却依旧清柔的注视下，手足无措了，“呃，那个，莲先生，我就是突然想想……你、你真是太好看、太漂亮了……唔。”
小孩儿的举动要是换在一个成年人身上，那必是调戏无疑了——莫颜也正在心中暗暗抽自己：脑子抽风了吗！见人长得漂亮，男人也下手调戏？绝对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莲九第一次被莫颜这么直白地夸奖，也有点不自在，脸颊不自觉地红了红，单纯地回应，“嗯，谢谢你的称赞。”
……莫颜眼睛都要看直了好吗。
无力地捂住眼睛，莫颜心里飞快重复，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再看弯了怎么办让你手贱让你手贱你就算弯了别人也看不上你好吗！而且你还是个孩子啊啊啊啊！
莲九见莫颜满脸通红地捂住脸蹲下，不禁十分莫名，也跟着蹲下来，轻拍莫颜的脑袋，“阿颜？接着找灵物吧？我猜你师父应该是想让随身带着它，今后好铸就剑灵。”
“扑通！”
一个滚圆的大石头陡然从不知名的地方滚下来，砸中了莫颜孱弱的肩膀。
“剑灵？剑灵！剑灵！剑灵！”
尖锐激动的童声嚷嚷着重复。
11、小天
莫颜龇牙咧嘴地捂着肩膀站起来，“什么玩意儿啊……好痛！”
眼前平平无奇的灰色大石头还在不停地蹦跶，“我听见了！你们要找我做剑灵是不是！是不是！”
莲九蹙紧了眉头，将莫颜拉到自己身边，“阿颜，被砸得很痛吗？我帮你看看……”
“啊，没、没什么，已经好了，谢谢你！”
莫颜还在羞愧中，有点不敢直视莲九，慌忙道谢后，他反应过来，“耶，这块石头能听见你说话？”
莲九不由轻笑，“对啊，你刚刚都把花儿戴我头上了，还不准它听见我说话？”
“嗯，是哦，”莫颜讪讪地把罪恶的右手背到身后，“你的身体可以具现化了？”
“身体还没能重塑，只是偶尔可以注入些灵力，感受一下这天地万物罢了，”莲九稍稍沉吟，露出一个歉意地笑容，“对了，你这些天夜里打坐调息时，我吸收了很多你逸散的灵力……抱歉，现在才告诉你。”
莫颜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啊，我连炼气一层都还没到，灵力本来也没法吸收，你能用的话正好呢。”
但等你进入炼气期，能引灵力入体后，我吸收你的灵力还会越来越多啊……莲九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不能确定莫颜是否会心存芥蒂时，他可不想冒险。
“哎哟，瞧瞧这朵白莲花！小娃娃，你是不是要当剑修呀？我看你根骨清奇，眉清目秀，很适合嘛！好！我同意做你的剑灵了，高不高兴呀？”
石头还在叽叽喳喳地自说自话，“我告诉你呀，你旁边这朵白莲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选它做剑灵，那真是啧啧啧，小心它吸光你的灵力，把你榨干哟！”
莫颜满脸黑线，打断石头古怪的发言，“什么白莲花啊，还榨干……别血口喷人啊。”
石头本就尖利的声音更加刺耳了，“明明就是白莲花！它就是！你可要小心它，别被它坑了还帮着数钱！”
莫颜咂舌地捂住耳朵，这分贝实在太高，震得他耳朵都痛了。莲九的真挚他看在眼里，如果这些都是为了利用自己做出的假相——以为谁都是奥斯卡影帝吗？“行了行了，你到底是什么？”
仿佛戳到了什么开关，石头猛地跳得老高，满怀自豪地高声宣布：“我！是立志要成为剑灵王的男人！”
“这是什么鬼……”莫颜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槽多无口，只好换种问法，“你是石头妖吗？哪个品种的？”
“我才不是什么妖精！本大爷名为剑石，生来便有一点灵智，得天道眷顾，命中注定将掌管万剑之灵，成为剑道至尊！”
石头的声音宛若稚童，奶声奶气偏又万分骄傲地说。
莫颜歪歪脑袋，“你这么厉害，怎么沦落到倒贴的份上了？难道不应该是众多剑修打破头地抢着要你吗？”
石头努力分辩道，“那是因为它们不识货，不懂得我的价值！我才没有倒贴！”
莫颜撇撇嘴，完全不相信它的话，“得了吧，天下哪里会有什么注定掌管万剑之灵的石头？剑灵听的是它主人的话好吧。”
莲九这时也温和地道，“这妖精看来岁数不大，估计是不懂事，阿颜，走吧，我们不要和它计较了。”
“我已经五千多岁了！不是什么小孩子！白莲花你别张嘴就乱说！”
石头急忙说，“小娃娃，哎，你别走啊，我真的是剑石，今后真的能掌管万剑的……”
莫颜被莲九拉着往前走，那颗石头一蹦一跳地想要跟上来，可是毕竟跳跃能力有限，同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呜！我真的是剑石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呜、呜哇哇！我想要妈妈！我想要主人！你、你们不要走啊呜呜呜呜……等我一下好不好呜呜呜……”稚嫩的童声逐渐带上了哭腔，拼命往前跳，磕磕绊绊地却还是跟不上。
莫颜听着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小，儿童越发伤心的哭声实在太揪人，忍不住慢慢停下脚步，“莲先生，石头妖也算灵物吧……要不，我就选它了？”
莲九摸摸莫颜的头发，“阿颜，那颗石头来历不明，身上灵气匮乏，连山上普通的灵草都比不上，你不要一时心软，碍了以后的前程。”
莫颜犹豫道，“它灵气那么少，还能开口说话，说不定真的受天地眷顾呢……”
莲九顿了顿，最终叹了口气，“好吧，随阿颜你喜欢吧。”
莫颜一下子笑开了，“好的，谢谢莲先生！”
“谢我做什么……”
在莲九略带苦恼的轻声叹息中，莫颜也不扭捏，直接快步跑回去抱起那块哭哭啼啼的滚圆石头，“好了，我决定收留你了！”
“嗝！——”石头猛地打了个嗝，然后受宠若惊地小声问，“真、真的吗？我没在做梦吧？”
“真的，”莫颜拿袖子擦擦石头沾满了泥土草屑的表面，“就选你了，今后和我一起好好努力，早日铸就剑灵。”
“呜、呜哇哇哇……我终于有主人了！呜呜呜呜主人我一定努力！……”石头再次哭了起来，“我终于找到主人了呜呜呜……”
莫颜深切地感到这石头也是个从小就人嫌狗憎的小可怜，安抚地把它抱在怀里拍了拍，“好啦好啦，别哭了，告诉我，你的真名叫什么？”
“我的真名要主人来取……对，主人你快给我取个名字吧！”
石头扭了扭，明明通体灰白，莫颜却仿佛看见了它泪汪汪亮晶晶的小眼神。
“嗯，得取个霸气点的名字才行，”莫颜思索半晌，打了个响指，“叫莫天一吧？小名就叫小天，莫颜天下第一的意思，哈哈！”
“好听！主人取得名字真棒！小天也是有名字的人啦！”
小天高兴地扭来扭去，此时也忘记装老成了，满心满意地开始在它得来不易的主人面前卖萌拍马屁。
“喜欢就好。”
莫颜将小天抱好，往回走去。
六七斤的石头有莫颜两个脑袋大，颇为笨重，他不禁有点儿发愁。这么个大石头随身携带好几年，他说到做到，不准备后悔，但叶语白会不会觉得他脑子抽了，斥责自己啊？
12、黄昏
战战兢兢地回到试剑堂时，方是下午五点左右。
要不明天再来？莫颜纠结地想，一天没过自己就抱着个灵气贫瘠的大石头来交差，绝壁是找骂的吧？！
然而莲九微笑着打碎了他的犹豫，“阿颜，你都走到这里了，你师父肯定感应得到你的存在，已经来不及后悔啦。”
莫颜苦着脸放弃了抵抗，一脸悲壮地抱着石头进了门。
叶语白和邱明一人一个蒲团，旁边立了个木头人模型，上面画着经脉图，叶语白正在讲解。
“拜见师父，我找到我想要的灵物了。”
莫颜抱着石头鞠了一躬，然后头一低，心一横，将石头递到了叶语白面前。
小天乖乖地坐在莫颜手心里，听到自家主人叫叶语白师父，它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师父您好！我叫天一，是枚剑石。师父您真是年少有为，剑道修为惊人，今后定能顺利化剑归一，得成大道！”
莫颜心想小天你嘴巴再甜也没有用，今天咱俩是少不了一顿骂的。
然而叶语白毕竟从不走寻常路，怎么会让莫颜轻易猜准他的思路？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不出喜怒地夸奖道：“很好，一起坐下来听为师讲解经脉吧。”
莫颜傻傻地问，“师父，你不看看这块石头吗？”
叶语白看看外表平凡、毫无仙气的大石头，又看看表情奇异的丑丑的小徒弟，忽觉十分搭调，板着脸道：“嗯，看过了，我观它与你有缘。”
莲九在旁边好笑地摇摇头。缘分有多么缥缈不定，找了连陌数千年的自己比谁都清楚，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叶语白这是在拿莫颜打趣呢。
莫颜被叶语白深沉（？）的神色唬住了，他高兴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不是叶语白不负责任，懒得给莫颜指点，而是——天地有灵，不说莫颜带回来的这块石头还有点灵气会说话，就算真是一块凡石又怎样？被修真者带在身边日日熏陶，迟早也能开出灵智来，走上剑灵之路。
倒是莫颜凭空多了几分信心，原来他顺利找到有缘的灵物了呢！算是给他的剑道修行开了个好头吧。
莲九适时地提醒道，“阿颜，你师父看来是要给你讲吐纳和心法了。吐纳你已经学过，心法说好是由我来教哦。”
莫颜当然没有忘记这茬儿，他想了想，半跪到地上向叶语白请罪，“师父，莫颜有错，向您隐瞒了情况。”
他偷偷看眼叶语白，见他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心下暗松了口气，“莫颜生来孤苦无依，幸被一位老婆婆收养，几年前婆婆去世时给我留下了一块玉珏，机缘巧合中，玉珏里竟然藏有一份修真心法，我……便悄悄地修习了。”
叶语白淡淡地道，“哦。”
“呃？”
“吐纳可已学过？”
“学过……”
“那你先回吧，”叶语白直率地说，“你的家传心法，为师不便参阅；或许你另有奇遇，我也不会探听觊觎。我只需要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学剑，就可以了。明日卯时，照例来试剑堂集合，直接开始‘锻体’罢。”
莫颜抿抿唇，深深弯腰，“谢师父体谅！”
这一刻起，他真正地将叶语白视作了值得自己长久敬爱的师父。
“莲先生，你给我找的师父真好！”
回到房间，莫颜将小天放在床头，感慨道。
“叶语白表面冷淡严肃，内心却十分清明澄澈，不怪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了得的剑道修为。”
莲九颔首道。
“师父他到哪种程度了？我只知道邱明说他辟谷了，三年不吃饭照样劈柴，”莫颜好奇地问，“能腾云驾雾吗？”
莲九想起他和莫颜初见时，小孩儿心心念念的“飞到云朵上”、“飞到苍云宗”，不禁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只是飞起来的话，筑基就能做到，你师父可是金丹初期。”
“那还是莲先生你厉害一点嘛，”莫颜惋惜道，“你为什么不当剑修呢？仙术哪有剑术拉风，对吧小天？”
小天虽然已经占据了主人剑灵的“正宫”位置，但作为兵器的它一向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白莲花舞剑——想想都很奇怪啊，它就是想学也学不了哒。”
莫颜拍拍小天圆圆的身体，“不许对莲先生这么没礼貌，他是我的老师——老师明白吗？和师父一个意思。”
“呵呵，”莲九也不喜欢这个一眼看出自己本体，发现自己偷取莫颜灵气，然后老是挑拨离间的隐患，他温柔笑道，“阿颜，没事的，童言无忌嘛，我也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
“嘿嘿，莲先生你不计较就好，”莫颜摸摸脑袋，“今天晚上是照旧打坐吐纳吗？”
“今晚可以讲心法了，”莲九拉着莫颜一起盘腿坐在床上，“讲完之后，我带你出去玩儿。”
“出去玩儿？”
莫颜眼睛亮亮的，立刻想到上次夜里的寻宝活动，“咱们又去挖药草么？”
“不是的，”莲九摇头否认，精致美丽的脸上带起一丝俏皮，“讲完了再告诉你。”
“好！——”莫颜开心地答应。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虽然穿越过来，得了一副丑到极点的外表，但他现在身处破剑峰，有了不介意他长相的同龄朋友，有了率直威武的师父，有了亦师亦友，关心照顾他的莲九，还有一块爱吹牛皮但还算娇憨可爱的石头剑灵。
今后的每天，也一定都会非常开心吧！天性乐观的他善于看到生活中好的一面，善于暂时忘记被鄙薄欺侮的难堪处境，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沉溺其中，忘记了曾经的决心和誓言。
“本心法叫做太一正心诀，教导我的渡劫期高手传授于我，乃是第一流的天级心法，修习过后，几乎可完全杜绝心魔，十分难得。入门第一段：先天之气，无形无象，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乃自虚无中来者……”
莲九所讲述的心法入门高深正统，但也非常艰涩难懂，极易让人昏昏欲睡，莫颜沉静地压下心中的不耐和烦躁，一点点消化理解。
“这是心法第一段，对应整个炼气期。或许你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些口诀的意思，但在经脉运行的同时反复感悟、琢磨，当能顺利引气入体，直到气凝筑基，”莲九结束了他的第一次心法教学，“今天就到这里，修炼的过程中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
“好！”
莫颜再次回味巩固了一下今天的课程，然后眼巴巴地仰头望着莲九，“走？出去玩？”
“嗯，”莲九伸出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牵住莫颜小小的手掌，“要先走一段路哦。”
正是夕阳时分，火红沉郁的太阳缓缓地沉向地平线，漫天的晚霞瑰丽自由，引人遐想。
破剑峰的层峦叠嶂，在傍晚绯红的天光里呈现出醉人的美丽。莲九带着莫颜来到一处悬崖上，脚下云海翻腾，极目远望，壮美的景色一览无余。
莫颜前世从小生活在都市里，少有旅游的机会，不说雾霾早已腐蚀了天空，就算晚霞星空还在，也被高楼大厦挡了个干净，何曾见过如此绚丽的黄昏？
“好、好美……”莫颜被镇住了，情不自禁地喃喃低语，“谢谢莲先生专门带我来。”
“可不是光看看哦，”莲九柔和的面容在橙黄的光影里更显温暖，“我记得阿颜曾问我，能不能飞到云朵朵上面去……”
弯腰将小孩儿牢牢地抱进怀里，莲九在莫颜呆滞的目光中轻轻一跃，“今天，就来实现阿颜的愿望——”
13、炼气
浩瀚壮阔的云海在脚下翻腾，莫颜下意识紧紧搂住莲九的脖子，将瘦弱的身躯贴向对方温暖干净的怀抱。
莲九笑着加快飞行的速度，微寒的水汽拂过两人的面颊，夕阳与霞光似乎触手可及。
莫颜无法形容他所受到的震撼，不仅仅由于从未见过的美景，更因为，曾经幻想一般的自由翱翔，原来并不那么遥远。
“莲先生，我要修炼多久才能飞啊？”
莫颜仰起头，看着莲九同样愉悦的侧脸。
“筑基就能飞啦，”莲九低头，眼里的盈盈清光满是鼓励，“阿颜将来一定能办到的。”
莫颜看看莲九，又看看从身旁疾驰而过的巍峨群山，重重点头道，“莲先生，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努力地修炼的！”
他最初决定要修真时，不过是抱着穿越到这个世界何不体验一把的心态；后来在苍云宗入门考试时，他转身回望天际，立志坚持不辍，定要改变因容貌而充满了恶意和坎坷的今生命运；再后来，莲九想方设法地绘制符篆、为他出气，他决心要努力修炼，以便回报莲九的情谊。
而现在，他终于开始对修真这件事本身开始抱有了渴望——不是为了好玩，不是为了得以谋生，不是为了报答他人，而是发自内心的，他想要参悟道法，想要拥有飞翔的能力，想要有朝一日翻云覆雨，天地任逍遥。
这是对于修炼本身的渴望，真实坦率——这只有抱着这样想法的人，才能在修真之路上笔直顺畅的前行。
不知不觉中，日沉月升，当灿烂的银河缓缓出现在蓝色天幕上时，莲九才抱着莫颜返回了破剑峰的悬崖上。
将莫颜放到地上，莲九半蹲着身子，见小孩儿站到地上却还不肯撒手，不禁歪歪脑袋，“阿颜，我的脖子搂着可还舒服？”
莫颜还未回过神来，这会儿被调侃了，才连忙收回紧搂着莲九的胳膊，然后顾左右而言他，“嗯，今天的星星也不错。”
莲九心中好笑，“那我们再看会儿星星？”
“好啊。”
莫颜从善如流。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莲九了，和他相处起来十分舒服愉快，况且美人配美景，真是别人想也想不来的好待遇。
莲九便又将莫颜抱在怀里，袖子一挥，在悬崖边清出一块干净的空地，“好，那就再看会儿星星吧。”
其实星星哪里都可以看，破剑峰空气质量一直很好，每到晴天的夜里，就是漫天繁星。
但莲九也说不上为什么，这个相貌丑陋的小孩儿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真心疼爱，想要给他更多、更好的东西。
将莫颜抱在怀中，以免孩子坐在地上潮湿受凉的莲九心想：大概是过去的日子太寂寞了吧？不由得将过剩的情感堆砌到这个孩子身上，渐渐地都快忘了自己伺机利用他的初衷。
但这滋味不坏。莲九随意地笑笑，不再纠结他意外驶向陌生轨迹的情感。
山中无岁月。
莫颜按照叶语白给他定的锻体功课，白天带着小天挑水、劈柴、采药，满大山的折腾，晚上则在莲九的指点下，每日打坐吐纳，循序渐进地感悟灵气、疏通经脉。
邱明正向着铸剑大师而奋斗，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在叶语白的看顾下不断尝试各种锻造手法。他确实很有天赋，莫颜常听到叶语白对邱明的“作业”表示满意。
时间转眼就过了半年。
这天，照例盘腿坐在蒲团上的莫颜正专注地默念心法，感悟周身灵气，忽然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跃进了他的脑海。
与此同时，他空荡荡的丹田倏忽腾起一股热意，迅速扩散到奇经八脉。
莫颜眉头一展，只觉神清气爽，原本艰涩玄奥的心法似乎都平白浅显了几分。
莫颜知道，他这是引气入体成功了，正式踏进修真届的门槛，有了炼气一层的修为。
他并非沉不住气的人，此时抓紧时间，足足将刚刚进入身体的灵气循环了好几遍才作罢。
当他终于睁开眼时，已是晨光熹微了，身旁的莲九正含笑看着他。
莫颜开心地蹦了几下，却没料到身子一轻，一跃就撞到了并不结实的房梁。
瞠目结舌地捂着脑袋抬头，莫颜傻愣愣地问：“莲先生，我、我方才跳起来了吗？”
莲九自然点头，“虽说只是炼气一层，但蕴含了灵力的身体已经和凡夫俗子不一样了，身轻体健只是第一步改变。“
“接下来的炼气期修炼，就是不断在体内积蓄灵气，直到灵气足够浓厚，能够结为实体对吗？”
莫颜咧嘴笑着问，“修炼好像不怎么难嘛。”
“阿颜不要骄傲，半年引气入体，确实算是速度颇快，但你灵根细弱，积累灵气十分缓慢，可以说，从现在直到金丹，你的路可不算好走。”
莲九摇摇头，提前给莫颜打预防针。
莫颜并没有被打击到，反而斗志昂扬，“困难就是拿给人解决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准备好迎接挑战啦！”
莲九拿这天性开朗的孩子没办法，小孩儿整天都笑嘻嘻心情晴朗，就算碰见了烦心事儿，也能很快调整好心情，风雨再大都阻止不了阳光出现。
蹲在旁边“睡觉”的小天被两人吵醒了。它虽然是块石头，但这不影响它学着人类休息睡眠，尤其是莫颜打坐静修时，周身总是洋溢着一种让它很舒服的气息，非常助眠。
“主人！——你身体里面有灵气啦！”
小天可是个识货的，立马发现了莫颜的变化，“主人你快继续加油，等你身体里有金蛋蛋了，就可以把小天放进去啦！”
莫颜呆了下，他并不清楚剑修此后的炼心、利器、凝魂、幻形、归一、破剑等境界都是怎么回事，但把石头放进金丹里，听起来……好像挺奇怪的样子？
莲九笑眯眯地打断小天的话，“别听这石头胡说了，快去见见你师父吧，他应该会对你剑修方面的修炼有所指点。”
莫颜想想也是，无论如何都得给叶语白说一声才对，“好，我们走吧。”
虽然半年过去，莲九的实力又恢复了几分，但仍未能再次结丹，是以依然只有莫颜能感知到他——哦，不对，还有小天。
到试剑堂时，离卯时还有足足小半个时辰，按理说叶语白应该还没来，可里面却传出了连续不断的破空声。
莫颜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个缝隙，里面白色劲装的叶语白笼罩在凌冽密集的剑光中，身影变换，连动作都难以捕捉。
14、月俸
莫颜呆呆的伸着脑袋，甚至忘记了将门完全推开。
当叶语白结束了例行的晨练后，转头就看见小孩儿一张蠢脸卡在门缝中间，两眼冒星星地看着自己。
他愣了一下，随即冷冷地问：“脑袋拔不出来了吗？”
莫颜满脸通红，连忙收回脑袋，小跑到叶语白身前，弯腰行礼，“师父早上好！我、我今天过来，是因为昨晚我引气入体成功啦！”
“半年就引气入体了？很好，”叶语白点点头，“比我预期的快了很多，你俩都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莫颜得到了叶语白的认可，恍惚中有种幼儿园第一次得到小红花般的激动感，“谢谢师父！”
“正式进入炼气期之后，就可以借助一些丹药提高修炼进度了，”叶语白眉头拧了拧，“你们作为破剑峰的亲传弟子，月俸至少是培元丹三颗，例银二两，凭师门木牌领取，但现下本峰势弱，执事堂的那些弟子必会刁难你们。”
莫颜正想说什么，试剑堂的门被推开，是邱明准时来找叶语白交作业了。
邱明怀中抱着的剑早已不是半年前莫颜初见时那黑糊糊的铁棍模样了，淡蓝色长剑藏于鞘中，外表看来朴实无华，却光华流转，隐隐可以预见加注灵气后的锋锐气势。
邱明先是向叶语白行了礼，然后很开心地对莫颜打招呼，“师弟你也来啦！你要看看我新铸好的剑吗？”
莫颜笑道：“师兄你高估我了，这会儿你拿给我、我也还看不出什么名堂呢。”
邱明认真想了想，“嗯，好的，那等师弟你需要练习用剑的时候，我的成果一定随便你挑！”
叶语白见二人感情和睦，方才提及执事堂时的坏心情也下去了一些，但属于徒儿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闷声吃亏的，便道，“行，你们都到了，那待会儿便去执事堂领取你俩的份例吧。”
邱明一听执事堂，便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看看表情淡然的师父，再看看一脸无所谓的师弟，小声嗫嚅道，“师父……那个，执事堂的人克扣本峰的份例多年，这会儿怕是不会轻易放手的……我、我之前想去领外门弟子的铜钱，都被他们推搡着打了出来……”
叶语白眉头皱紧，声音中裹着一层冷意，“如今我已恢复清醒，虽说金丹境界才稳固了两三分，不宜大动干戈，但要是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忍气吞声，那我们这剑道也不用修炼了！”
解下手中长剑的绯红剑穗递给作为师兄的邱明，叶语白解释道，“这剑穗上的五粒铜籽，与我的佩剑有所感应，如果遇上没法解决的麻烦，就扯下铜籽用力扔向对方，可抵我一剑的五成威力，筑基未圆满的修士当无法抵挡。”
邱明小心翼翼地接过剑穗，“谢谢师父！”
叶语白微微颔首，“你俩即刻便去吧，莫要担心，一切有为师在。”
说完，他又挥手召来两只高大的白鹤，“这是苍云宗默认的飞行灵禽，你们就用它往返吧。”
两个小孩的眼睛都亮了亮，邱明腼腆一笑，将怀中的“作业”双手递给叶语白，便立刻吭哧吭哧地蹬着小短腿想要爬到白鹤背上去。
白鹤很通人性，此刻乖顺地伏低了身体，方便瘦弱的邱明小豆芽菜攀到它背上。
莫颜则悄悄地望向莲九，挤眉弄眼。
莲九明白他的意思，“我跟得上的，和你一起过去。”
莫颜心中莫名更安稳了些。他想起莲九现在也还没恢复到金丹境，论攻击力大概还比不过叶语白给他们的剑穗，但有他在身边，却似乎就没有任何事好怕的了。
莫颜伸腿轻松跨到白鹤背上，“锻体”半年，他的身体灵活结实了许多，比起邱明手忙脚乱的样子，自然要从容几分。
邱明终于坐好，兴奋地喊了声，“起飞！——”
白鹤引吭清啼，挥舞翅膀飞向群山之中。
执事堂设立在主修丹药的淼水峰上，紧邻主峰苍云峰。宗门内的一应庶务均归执事堂管辖，是仅次于峰主与长老团的实权机构。
执事堂月俸处的构造有点儿像景点卖票的地方，一扇扇朱漆雕花门上开了若干小窗户，里面坐着分发月俸的弟子，外面排着长长的等待领取的队伍。
第一进院落是外门弟子区，第二进院落是内门弟子区，最后的第三进院落，是数量最少、待遇最高的亲传弟子区域。每个院落都设有阵法，会自动检测进入者佩戴在身上的木牌，以免人员混杂，不好管理。
不同于前方喧哗热闹的景象，第三进院落里十分安静，每一位进门的弟子都会有专人上来接待，弯腰询问、端茶送水。
然而邱明和莫颜走进来时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不知两位是哪座灵峰新收的亲传弟子呢？”
一位身穿灰衣，高大健壮的仆从走上前来，不怎么客气的问。
这里的仆从最少都是炼气五层，哪里看不出两人中相貌丑陋的刚刚引气入体，头大身子小的毫无修为呢？而且他们衣着寒酸，身上连把防身的灵剑都没有，哪里像是被各峰捧着护着的亲传弟子？
邱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紧握住莫颜的手心里冒出了汗来。
莫颜心知邱明这几年被人欺负惯了，胆小怯懦也是在所难免，便捏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扬声回答：“我们是破剑峰语真上人新收的亲传弟子，今天前来领取我们的月俸！”
破剑峰？高大的仆从转头看看自己的同僚，见他们都是一脸轻蔑，便也抬起下巴指指大门，“语真上人？我们可没听说过本宗还有这号人物！还破剑峰呢！告诉你们，那破破烂烂的山峰早就没有任何配给供奉了，两个小屁孩儿想招摇撞骗也不找个好点儿的借口？！快滚吧！”
莫颜没有被他唬住，好歹也是三十岁的人了，风浪也见过不少，他不卑不亢地道，“领取月俸，靠的是证明身份的师门木牌，我俩既然进来了，便证明我们的确有领取相应月俸的资格。至于没有听过堂堂语真上人的名号？这可是你们自个儿的问题。”
仆从双手抱在胸前，不耐烦地拿鼻孔看他们，“最后警告你们一声！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能够在出手豪绰的亲传弟子区域当仆从，这些人心中都自有一番计较。语真上人他们没听过，可破剑峰？那不是他们月俸处的福利机构嘛！
这座灵峰没落了快两百年，原本配给的仆从、灵米、弟子份额，全都被月俸处的人给分了，虽说主管拿的最多，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只能分点儿零头，但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吃进去的东西可没有吐出来的道理，不说眼前区区两个修为微末的穷酸小孩儿，就是那所谓的语真上人来了又怎样？
他们月俸处的主管可是出身于百花峰的薛玲玲，虽说她自己一百六十余岁了还停留在筑基二层，早已无望金丹，可她妹妹薛晓雨却是百花峰峰主看重的亲传大弟子，姿容清丽，实力了得，如今已是筑基圆满，正在备战金丹了——
敢惹薛玲玲吗？先看看打不打得过筑基圆满的薛晓雨吧；就算打赢了薛晓雨，百花峰峰主又会轻易放过欺负她掌上明珠的家伙？
莫颜看出了这些人的有恃无恐，但那又如何——“要是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忍气吞声，那我们这剑道也不用修炼了！”
15、剑光
铜籽只有五颗，不多，但是也不少。
莫颜环顾四周，他不知道这些仆从具体修为如何，但想也知道不可能超过筑基圆满，轻轻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真抱歉，我们俩不打算走呢？把你们主管叫过来！不然，我们可也不会客气！”
此话一出，不仅眼前的壮汉气得头顶冒烟，后面看戏似的几个人眼中也闪过恼怒之色。
“两只不长眼的小臭虫还敢对我们不客气？！”
壮汉挽起袖子，直接一拳擂了过来，“今天定要打得你们跪下来叫爷爷！”
莫颜拉着邱明迅速闪避，拿过他暗暗递过来的铜籽，用力朝壮汉砸去！
其貌不扬的铜籽飞到半空中时，陡然炸裂，一道银白色的剑光凭空出现，竟直接将壮汉劈成了两半！
鲜血四溅，然而剑刃余光未灭，直直撞向后面的六个仆从，将他们身上齐齐撕开一条大口子才勉强罢休。
莫颜愣住了。他没想到铜籽的威力这般强大，竟就这样将人杀了！方才还大放厥词的男人这会儿被拦腰切成了两截，尸身跌落在地，迅速涌出大量的血液。
莫颜告诉自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破剑峰如今没有一粒灵米、一块灵石，与月俸处的这些人脱不了干系。他们贪墨了这么多年，总会有付出代价的一天——没有我，将来也会有其他破剑峰的弟子来料理他们。
转头看看邱明，莫颜本是担心他被血腥的场面吓住，谁知这孩子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反而一扫刚刚的怯懦，眼中布满了狂热，“刚刚、刚刚那是师父的配剑墓雪的剑光！”
“啊！——杀人啦！！——”受伤在地的仆从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平常只看到墓雪单纯演练剑招的样子，没想到灌注灵气后竟充满了杀气，不行不行，我要回去好好修炼了，不对，得先把今天的观察记录下来……”邱明语速飞快，连那些惨叫都没有注意到，大概给当成背景音乐了。
莫颜无奈苦笑，“行啦，师兄，咱们一时半会儿可回去不了，这里的头头估计马上就要出来啦！”
话音刚落，一位衣着华丽，妆容艳丽的年轻女人便从厅堂中走了出来，见到院中的一地鲜血，不但没有生气，还笑着招呼莫颜和邱明，“不知是哪座灵峰的贵客前来？怎么不进厅里坐坐。”
莫颜淡定地向她拱拱手，“我们是破剑峰语真上人座下的亲传弟子，前来领取月俸。您是……？”
“有幸担任月俸处主管，我叫做薛玲玲。”
“原来是薛主管，”莫颜笑着道，“主管手下的这几个仆从见识短浅，不仅不愿按规定让我们领取月俸，还胡搅蛮缠地动起了手。我们也是无奈之下才还手的。”
薛玲玲也笑起来，白嫩的小手轻掩嘴唇，并没有多说，“来人呀，炼气一层亲传弟子，每月培元丹三颗，例银二两；未入炼气期亲传弟子，每月培元丹1颗，例银1两，给两位送上来！”
仆从不甘不愿地将两人的份例装在木盒里送了上来。
莫颜接过来看了下，将小木盒揣进了袖子里，“多谢薛主管主持公道。”
薛玲玲真有这么大度？莫颜是绝对不信的，但这个女人不蠢，不会在月俸处里就对他们动手，可要是出了月俸处的地界……那就不一定了。
乘上白鹤后，莫颜不时回头，见没有追兵，不由有了更加不好的预感，低声对跟在身旁的莲九道，“莲先生，这情形不妙啊……”
就在说话的当口，两只白鹤突地转向，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莲九笑着问，“阿颜害怕吗？”
莫颜吐吐舌头，嬉笑道，“不怕，铜籽用完了，还有你在嘛！”
修真者讲究清静无为、斩断尘缘，然而真正能达到这种境界又有几个？尤其是修为不高的男弟子们，照样还是有生理需求，倾慕美丽女子是他们的本能。
这就使综合实力并不高的百花峰在苍云宗内多了些额外的风光——走到哪儿都会有男弟子们簇拥着献殷勤，其他灵峰的峰主为弟子们的幸福着想，小事上也乐于多给她们几分面子，潜移默化之中，便养成了百花峰女子们更加高傲恣意的性子。
薛晓雨作为百花峰峰主华月上人的亲传大弟子，天资卓着，顺风顺水一路修炼到现在的筑基圆满，内心更是傲气地没边儿了。
薛玲玲从小深谙这位妹妹的脾气，哄着捧着，外加亲情、利益的牵绊勾连，成功让薛晓雨深深觉得不给薛玲玲面子就是不给自己面子，将薛晓雨牢牢地笼络住了。
这不，薛玲玲一联系她的好妹妹，薛晓雨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施了御兽术将莫颜和邱明的白鹤驱使到了百花峰境内。
姐妹俩选了一处偏僻的小山峰作为她们“解决纠纷”的场所，此处三面都是悬崖，唯她们俩背后有道山壁，实乃杀人灭口的好所在。
“妹妹，那两个小孩儿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破剑峰败落那么多年，什么时候给他们发过月俸？还说什么语真上人，我来苍云宗一百多年都没听说过，可见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两个弟子杀了也就杀了呗，免得他们今后贪得无厌，”薛玲玲亲热地挽住妹妹的手腕，特意指出莫颜手中法宝的存在，“他们有件厉害的法宝，一击便杀死一个炼气五层，还重伤了六个站在后面的仆从，需要留意呢。”
薛晓雨矜持地点点头，却并不将荆玲玲的话放在心上。炼气期的修士对她来说随手就能捏死数十个，薛玲玲需要顾忌对方手里的法宝不敢自行下手，她却不会怕这些。
莫颜骑在白鹤上，眼见薛玲玲同一个面貌与她有五分相似的妙龄女子相携而立，看死人似的地望着他们，便知这次的冲突怕是无法善了了。
白鹤将莫颜和邱明放下后，拍拍翅膀毫不留恋地走了，留下两个身躯单薄的孩童看似惊讶无措地站在山顶上。
邱明是真的呆住了，稍稍犹豫，他将用来防身的铜籽全部塞到了莫颜手心里，“师弟，你拿着吧。”
莫颜愣了一下，却没有推辞。邱明在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时明显不够冷静大胆，为了两人能顺利脱身，铜籽确实是由自己拿着比较稳妥。
“那个薛玲玲是筑基二层，她旁边的女人已经筑基圆满了。”
莲九慢慢说出她们的修为，眉头轻皱，“我现在还只有筑基六层的修为，直接对上的话，怕是胜算不大。”
莫颜心中飞快盘算，叶语白当时说这些铜籽“筑基未圆满的修士当无法抵挡”，那么对于薛玲玲找来的那个靠山来说，铜籽的威力应当在她能够接下、或者闪避的范围内，仅有的四颗铜籽该怎么用才好——啊，对了，这三面都是悬崖，可以装成受伤坠崖的样子然后让莲九悄悄接住他们……
思量片刻，莫颜果断地定下了这个方案，他冲莲九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动手，然后装作惊慌地问道：“薛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玲玲笑嘻嘻道，“小弟弟，丑人多作怪这句话你听过没有？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哦~修炼一途危险重重，你早晚也是要死在不知好歹上的，就当姐姐提前给你个痛快了吧！”
薛晓雨却无意与他们废话，“两个修为微末的弟子，死了就死了，说这么多干嘛？”
外表清丽的女子脸上扬起一抹冷笑，轻飘飘地道，“凌水诀·召来——”
一道直径超过半米的水柱凭空出现，眨眼间便携裹着巨力朝莫、邱二人撞来。
莲九下意识地便要出手拦下这道水柱，却被莫颜一拉，小孩儿的声音里依旧满是轻松，“你待会儿在下面接住我们就好。”
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莲九利落地转身准备跃下悬崖做接应，与莫颜擦肩而过时，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小孩儿。
莫颜丑陋的脸上因为皱着眉，显得有点凶恶，但眼里却始终保持着冷静淡然。
微冷的风从耳边拂过，莲九落到悬崖下的古树上，仰头向上看时，脸上忽然浮起一个轻浅的微笑。
另一边，邱明猝不及防地被水柱冲到了悬崖边缘，正艰难地扒着几棵灌木，摇摇欲坠，他吓得快哭出来了，“呜——救、救命！”
莫颜的身体要灵活些，躲过了水柱的第一道撞击，他抓紧时间飞快地扔了两颗铜籽出去。
一颗掷向薛玲玲，一颗则冲正在施展仙术的薛晓雨而去。
薛玲玲立刻发动身上珍贵的三品防御法宝，勉强阻了气势惊人的剑光几秒，却仍旧被剑光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薛晓雨被打断了仙术，凝神分辨出剑光的来势，成功闪过，然而还未等她继续施术，接连两道剑光又杀了过来，正是莫颜看准她闪避方向后扔出的剩下两颗铜籽。
薛晓雨这次没来得及闪避，快速召出冰墙勉强接下了这两道攻击，却也生生被震出了一口血来。
两姐妹同时陷入了暴怒！
薛玲玲服下丹药缓过口气，不敢对上莫颜，便恨恨地走到邱明挣扎的悬崖边，踩上邱明抓住植物根茎的手，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全是残忍与快意，“小杂碎，滚下去吧！”
邱明瞪大了眼睛，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想要求饶，但巨大的屈辱感又让他紧紧闭上了嘴，只是因手指几乎被碾断的痛感而不可抑制地发出“嗬、嗬”的呻吟。
薛晓雨则气得忘掉了一向保持的高冷风度，掏出随身携带的定身符咒禁锢住莫颜的动作，随即亲自走上前，凭着蛮力掐住莫颜的脖子，用力将他掼到地上。
所幸悬崖边上没有石头，薛晓雨疯狂地将莫颜的脑袋在地上一下下地磕到头破血流，发泄心中的怒火，却也还没震碎他的颅骨。
莫颜忍受着一次次的剧痛与耳鸣，咬牙保持着清醒，不是他自己想作死，而是如果毫不反抗地就那么坠下悬崖，保不准这两个死女人会觉得不对，而飞下悬崖查探。
像这样拼死抛出“最后的底牌”，再将两人逼到盛怒，是他能想到的、免于被追击的必不可少的步骤。
余光瞟见邱明彻底坠下悬崖，薛玲玲发出畅快地笑声，莫颜仿佛也陷入了最后的挣扎，慌不择路地朝悬崖的方向爬去。
薛晓雨冷笑一声松开莫颜，站起身来优雅地擦拭掉嘴边的血迹，看着脚下脑袋被砸得头破血流的小孩儿脸上依稀露出获得希望般的笑容，冷不丁地一脚踹了过去，“嗯？想过去？送你一程好了！”
莫颜从悬崖上无力地跌下，明明是坠入深渊，他却暗暗松了口气，笑着放松了身体。
温暖的怀抱如期而至。
而远在破剑峰的叶语白眉头一跳，抽出了腰间的墓雪长剑。
他交给莫颜二人的铜籽与这把本命灵剑有所感应，方才第一颗铜籽被用出后便没了动静，他想着大概是莫颜威慑成功，便没有在意。
可现在剩下的四颗铜籽连续发动——
“小雪，他们在哪里？”
长剑嗡动一声，似乎做出了回答。
叶语白点点头，“知道了。走吧，是时候让他们知道——破剑峰，回来了。”
16、谈判
当莫颜在悬崖下一块小小平台上踉跄站起，被早一步落下来的邱明抱住痛哭时，叶语白刚好赶到现场。
白衣如雪，面容冷峻的青年在见到一片狼藉的案发现场后，只觉汹涌的怒火几乎要冲出胸膛了。
他不知道留在破剑峰大殿中的那两盏长明灯是否已经熄灭，他也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比任何人都要干脆利落的，他决定立刻杀死这两个女人，然后去寻找两个徒儿的踪迹哪怕是尸体。
薛晓雨立刻察觉出突然前来的这个俊美青年修为已至金丹，她的反应同样不慢：向师父发出求救信号、祭出最强力的防御法宝、做好准备把薛玲玲拉来做挡箭牌。
只有薛玲玲，她只有筑基二层的修为，虽然也感觉得出叶语白修为比她高深许多，但先入为主认为苍云宗金丹高手里面没这号陌生人物的她，还仅仅以为对方至多不过是筑基圆满罢了，尚在姐妹俩的解决能力之内。
“这位前辈您好，方才我们姐妹俩教训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弄得有些狼狈，让您见笑——”薛玲玲娇媚的笑容刚刚扬起，便永远地凝固在了脸上。
比方才还要锋锐无数倍的雪白剑光仿佛死神的镰刀，一闪而逝后，女子的整个身躯都因无形的剑气而寸寸碎裂，化作一团血雾飘散的无影无踪。
薛晓雨不禁打了个寒颤，哪怕身前已经有金丹级别的四品法宝作为防御，还是不由后退了两步，她眼里含泪，柔弱地道，“前辈，我是百花峰的亲传大弟子，看在峰主的面子上，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女子这次可好？”
方才她一身高傲地与薛玲玲残忍杀死两个小孩儿，这会儿面对高手时，便立刻矮了气焰，做出柔弱的样子试图博取同情，变脸不可谓不快。
如果叶语白是个普通的金丹修士，听到薛晓雨报出百花峰的名头、又见她外表美丽柔弱，多半在杀了薛玲玲泄愤后就会选择饶过薛晓雨，免得直接与百花峰撕破脸皮。
但一向特立独行的师尊大人，会走寻常路吗？
墓雪剑锋利的剑刃漫不经心地从空气中划过，叶语白对这“柔弱”美人压根没有多余的怜惜，直接将薛晓雨劈了个粉碎。
在月俸处敛财多年、无人敢惹的姐妹俩，就这样葬身了黄泉，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从折断的灌木处跃下，叶语白很快发现了正在小平台上抱头痛哭的师兄弟。
心中的石头落下，叶语白没有问两人是如何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平安无事的，只是快速地给两人喂了疗伤丹药，“待会儿百花峰的峰主估计就要来找我算账了，你们俩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知道吗？”
丹药下肚，莫颜、邱明的皮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这时都傻傻地点头，“好、好的，师父！”
莫颜的情绪还算稳定，明白他们俩给师尊惹来麻烦了，“对不起，师父……我不该妄自行动的……”
叶语白拍拍他的肩膀，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勾起微不可见的笑容，“你们俩没事就好——没有预估到月俸处的人嚣张至此，是师父考虑不周的错，你们不要怪师父才对。”
莫颜使劲摇头，“不怪、不怪！”
能遇到叶语白，是他们的幸运，放到其他地方，谁会管两个修为微末、外表丢人的徒弟的死活？
叶语白倒是从没有这样想，在他看来，自己就不应该只给几颗铜籽就让徒弟们去领月俸，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差点丢了性命，都是自己的错。
不再多说，叶语白再次叮嘱一句，“待会儿动静再大，也不要跑上来，师父应付得了。”
没等徒弟回答，他便身形一闪，回到了悬崖上，因为百花峰的峰主，马上就要到了。
苍云宗七大灵峰，除了呆在主峰的宗主是元婴境外，其他灵峰的峰主以及供奉长老都是金丹境。
百花峰的峰主华月上人是一百多年前那次中世界选拔中的落选者，虽是金丹境，却也不过是金丹初期圆满，尚未达到金丹中期。
她如今三百多岁，是认得叶语白的。两百多年前，叶语白在苍云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柄墓雪所向披靡，甚至能做到越级斩杀，可就在即将进入中世界的节骨眼上，却听说中了心魔，直接销声匿迹。
“语真上人，许久不见，我是百花峰的峰主许若月，”许若月看出叶语白现在依然是当年的金丹初期，修为比自己低，却依旧保持着谦和文雅的态度，不敢掉以轻心，“刚刚我接到徒儿的求救信号，不知您看到她了吗？”
叶语白打量了她一下，确定自己应付得了，便点点头，平静地回答，“许峰主你好，我见到你的徒儿了，她已经被我杀了。另外，我现在是破剑峰的峰主，你叫我叶峰主就好。”
许若月愣了几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她才僵硬地说，“叶峰主，晓雨从我刚接管百花峰时就一直跟着我修炼，如今已一百五十余年了，你这……可要我如何是好？”
她打心里不愿意与叶语白直接起冲突，可——难道就这样一笔带过？怎么说都是百花峰的亲传大弟子啊，要是什么行动都没有，岂不让其他徒弟们寒心？
叶语白一脸冷淡，“哦，说的也是，那就来战吧！”
许若月再次愣住，好一会儿才回答，“叶峰主，咱们作为一峰之主，还是以和为贵的好，我也并不想两峰从此结下不可解的仇怨，你看……？”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外乎是想让叶语白退一步，道歉也好，补偿也好，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把此事揭过算了。
但叶语白却不准备退让，“你的弟子是弟子，我的弟子就不是弟子了吗？你徒弟将我徒儿打落悬崖，生死未卜，我来替他们报仇，有何不对？多说无益，还是来战吧！”
许若月一口血哽在心口，简直无话可说了，但她任峰主多年，极为老辣成熟，知道自己多半打不赢叶语白，便绝不冒一丝风险，“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找宗主代为裁决了，唯有还事实一个真相，才能公平稳妥地解决这件事情。叶峰主觉得对吗？”
叶语白从善如流地收回剑，动作利落得让许若月怀疑他是不是就在等这句话，语气却仍旧冷淡，“我觉得对，许峰主，请吧。”
许若月想着，到了主峰查明真相，要是是薛晓雨惹的事，自己将责任推到薛晓雨骄横跋扈，阳奉阴违上就是了，总之能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到自己是为她尽过力的就行，至于薛晓雨的名誉？人都死了，就算了吧。
可叶语白非要来这么一出，又是为什么？
17、剑洞
叶语白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正好借这个机会，让苍云宗的所有人知道，破剑峰的峰主醒了，以后再想欺负他的徒弟，先掂量掂量吧。
但他和许若月既然都站到了主峰的宗主面前，一步步将月俸处发生的事情还原、确定绝对是薛玲玲以为软柿子好捏准备杀人灭口、叶语白动手完全天经地义后，现任宗主玄空真人自然也不可能毫无表示。
玄空真人将执事堂的主管叫过来，责备他们怎么能放任手下的人胆大包天地克扣破剑峰应得的资源，今后必须仔细伺候，再玩忽职守必将重罚云云。
执事堂的主管低头站在大殿上，一个劲儿地表示今天之内就把“拖欠”破剑峰的物资全部补上。
叶语白目的已经达到，十分懂得点到即止。不再提悬崖上发生的冲突，他礼貌地向玄空真人拱手施礼，找了个托辞便回去接徒弟了。
等他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苍云峰，玄空真人才和许若月、执事堂主管面面相觑。
“咳！”
玄空真人轻咳一声，对执事堂主管道，“嘉良啊，你和叶语白算是同辈，当年破剑峰可算是风头无两啊。”
张嘉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可不是吗，也是我的错，那时叶语白中了心魔，破剑峰一脉的师叔们又前仆后继地进了剑洞，一个都没回来。剩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我还以为破剑峰将永远一蹶不振了，便疏忽了对手下人的约束……”
许若月那时还是个筑基期修士，对苍云宗高层的事情不甚清楚，便打听道，“原来破剑峰的前辈们不是去云游了吗？当年破剑峰迅速没落，我们都还奇怪怎么没人回来主持大局呢。”
玄空真人叹息一声，“我也说不清啊，我那时刚从素云中世界回来，正在给前任宗主做副手，可也只知道本门剑洞中似乎发掘出了什么对剑修十分有利的东西，引得他们纷纷进去查探……可最后却只有修为尚浅的弟子们回来了，金丹期的高手一个也没出来。”
许若月心思微动，“会不会是什么宝贝啊？”
玄空真人似笑非笑地觑她一眼，“宝贝又能怎样？剑洞只有剑修能进去，不懂剑术的人光在剑洞外围就得徘徊好几年，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许若月脸皮早就锻炼出来了，也不觉得尴尬，只惋惜似的道：“破剑峰衰落后，其它宗门都幸灾乐祸苍云宗少了半边战力，要是剑修前辈们都还在，跨界选拔时咱们也不用这般吃力了……”
提到跨界选拔，不仅是玄空真人，连张嘉良眼中都显出几分无奈，三人同时叹了口气。
等叶语白带着莫颜和邱明回到破剑峰地界，执事堂派过来的仆从和补偿的物资已经等在山腰的大殿外了。
饶是莫颜在莲九带着他“寻宝”后，已经自诩为颇有身家的土豪，在看到密密麻麻堆在大殿外的各色物资时也不禁呆滞地张大了嘴巴。
那些装在大大小小玉盒里的，绝对是各种法宝！箩筐里堆着的，绝对是他们馋了很久的灵米！还有一箱一箱着重看护的，绝对绝对是灵石！
虽然知道这些东西不是给自己，而是给整个破剑峰的，莫颜和邱明还是与有荣焉地傻傻笑起来。
莫颜心里给叶语白点了一万个赞：不愧是师父大人！提着剑出去溜达一圈就赚回来这么多东西，威！武！霸！气！
邱明则满心都是欢快：他和莫颜终于不用种菜做饭啦！他可以一整天都投入到伟大的铸剑事业中去啦！
只有叶语白还保持着师尊的风范，淡定从容地道：“东西我收到了，仆从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押送物资的十多个人站出来恭敬地向叶语白行礼告退。他们来的时候听说这丰厚的物资是送到破剑峰的，还是十分诧异：破剑峰不是那个只有新来的倒霉蛋才有幸去“拜会”一下的荒峰吗？送东西去干嘛？
然后便被主峰过来传话的人科普：什么破剑峰峰主一剑杀了百花峰的薛晓雨姐妹华月上人敢怒不敢言啊，什么执事堂主管看到语真上人就心虚气短求宽恕啦，什么玄空真人客气相待极为看重啦……他们一下子就对破剑峰有了不同的看法。
可以说，莫颜和邱明出门领点儿丹药银两，遇到薛玲玲的埋伏本是运气不好横生波折，却在阴差阳错下加上一点儿叶语白的顺水推舟，而将所有人对破剑峰的印象彻底刷新了——还顺带收获了一大堆物资，可喜可贺。
有了物资有了仆从的破剑峰虽然看上去热闹了许多，但除了生活卫生、吃饭喝水方便了不少外，师徒三人的日子还是过得不愠不火。
莫颜进入炼气一层后，叶语白便让他结束“锻体”，开始了“炼心”之路。
炼心的第一步，是练习剑招。天下的剑术多如牛毛，仔细找找，估计什么“独孤九剑”“六脉神剑”都能给你找出来。但这些多半都是凡人发明出来的，修真界的剑修，有灵力法术的帮助，所谓的招式已经是纯粹外相的表现，再精妙的招式在远超于你的实力面前，也不过是花俏的摆设。
叶语白告诫莫颜：“练习剑招，不用你去把这些剑招练的多好，你要体悟的是其中的那一丝剑意。”
莫颜明白叶语白的意思，他将数十本精挑细选后的剑法拿来逐一体悟，练第一本的时候，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捕捉到最精髓的那抹“人定胜天”的傲然剑意。第二本的体悟，他总结经验，不再是练完再来思考，而是在练习的过程中便一心二用地边揣摩边记忆，悟出“以柔克刚”的平和剑意，仅用了两个半月。第三本……
白天练剑，晚上继续心法的修习，积累灵气，日子过得简单而又充实。
五年过去，莫颜果然如莲九当初所说，灵气增长得十分缓慢，全然没有引起入体时的速度，就连晚他一年进入炼气期的邱明都按部就班地进入了炼气三层，他才堪堪进入炼气二层。
而剑道上的进度则恰恰相反，五年间破剑峰陆续被分配来了一百多名弟子，被叶语白挑挑拣拣，留下来的十五人中，没一个人比得上莫颜的悟性和勤奋。
勤奋其实很好理解，莫颜每一天起床都会发现自己惨绝人寰的脸蛋又丑了一分，他除了含着泪努力修炼赶快朝着元婴奋斗期待整容，还能怎样？！
而悟性，叶语白和莲九都曾对莫颜有过相同的评价：“似乎比我当年还强上几分，这样的天赋，大概即使不是修剑，修炼仙术、丹药也都能一日千里吧。”
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家师父和先生有多牛B的莫颜只把这句话当做夸他很有前途，并没放在心上。现在的他，正在叶语白的要求下全心全意地攒灵气巩固炼气二层的修为，因为再过十天，他就要去剑修一生不能不去的著名景点——剑洞啦！
是的，由于叶语白当时已陷入了心魔，沉浸在了劈柴的艺术中，他并不知道，剑洞，就是他的师父师叔们有去无回的地方。
18、阵法
此刻站在剑洞入口处的莫颜，已经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了。
虽然长相依旧残念，但莫颜对自己现在的身材可谓是万分满意。常年练剑的身体肌肉紧实匀称，配上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健康又有男子气概，才十五岁，个头已经有一米七左右，将来突破一米八绝对不成问题。
新来的师弟们时常打趣他：“莫师兄你就是个背影杀手，在不看脸的情况下，啧啧啧，绝对进入苍云宗美男子排行榜好吗！”
莫颜心里撇嘴，哼，美男子排行榜什么的，要是他家莲先生能出马，别说苍云宗了，就算是苍云小世界都妥妥的排名第一！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罢了，因为五年过去，莲九的修为虽然已经恢复到筑基圆满，但离重结金丹还有好几年的功夫，依然只有莫颜自己能看到他。
这次进入剑洞，莫颜的装备很简单，一把邱明为他铸的一品灵剑，十年份的辟谷丹，几瓶伤药，莲九寄宿的那块白色玉珏——当然还有莲九，以及蹦蹦跳跳跟在边上的小天。
小天：“噢耶！这个剑洞看起来好眼熟，主人我们快进去吧！”
莲九：“阿颜，准备好了吗？听说进去之后，至少要通过第一关才能出来哦，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忘带的？”
莫颜壮志满怀：“都带好啦，咱们走！”
小天一马当先，直接蹦了进去，“走走走~”
莫颜和莲九跟在小天后面，跨进洞门左拐进入了一间宽敞的石室。
石室里空荡荡的，地上满是灰尘，小天在里面左跳跳右跳跳，竟然硬是将灰尘全部扬了起来，露出地面上的几排字。
莫颜觉得有点奇怪，“小天你来过这里吗？”
小天娇嫩的童声里满是自豪：“人家可是剑石！所有关于剑道的东西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小小剑洞可难不倒我，一进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做啦！”
莫颜想想，确实，小天虽然孩子心性非常重，但它发表的那些关于剑道的看法，倒是常常切中重点。
地上那些字的意思大概是：这是剑道试炼第一重，考验试炼者是否具有合格的练剑体格，站在字迹中央后，将把试炼者传送到试炼场地。
这和叶语白告诉莫颜的一样，剑洞第一重考察“锻体”，第二重考察“炼心”。
于是莫颜放心地拉着莲九的手走到字迹中央，光芒闪过，两人一石“顺利”地踏进了困住十几位破剑峰前辈近两百年的阵法中。
“搞什么啊……”莫颜看着眼前的试炼场地，情不自禁地道。
莲九比莫颜更奇怪：“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的？”
“这是修真版体育角？”
莫颜扶额，原来这个时空也存在单双杠、秋千、跷跷板？修真者们的思路很开阔嘛！
莲九以前或许见过，但却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玩意儿，他走到一个跷跷板面前，仔细摸了摸，“乌骨木，硬度非常高的材料。”
莫颜看看莲九，又看看跷跷板，努力忽略两者间强烈的不协调感，“莲先生，这个是一种玩具，两个人一起玩的，但你现在没有实体，应该玩不了……”
小天兴冲冲地跳上跷跷板的另一头，“这些玩具是可以感应到白莲花的存在哒！来来来，小白莲咱们来一决胜负！”
“不许叫莲先生白莲花，小天你要听话，”这么久以来小天和莲九还是不大对盘，纠正称呼问题无数次的莫颜再次道，“要叫莲先生知道吗——呃！”
莫颜猛地哽住，因为莲九竟然默默地跨坐在了跷跷板另一头，并且杠杆真的上下晃了晃，明显是感应到了莲九的存在。
……莲先生，画风不对是注定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的好！吗！
莲九转过头，无辜地向莫颜招招手，“阿颜，那块破石头是又长胖了吗？快过来帮我把它压下去。”
莫颜表情凌乱地走过去，喃喃道，“莲先生，你真的是我认识的莲先生吗……”
莲九看看自己，脑海中并没有“跷跷板多半是小孩子玩的”意识的他，依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嗯，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坐姿不雅吗？”
莫颜见莲九柔和似水的眼眸微微睁大，疑惑地跨坐在跷跷板上望着自己，不由愣了愣神：这样的莲先生，意外的有点萌呢……
不对，打住打住！莫颜双手猛地拍上自己的脸，再这样下去他的性向还能不能好了！
和莲九朝夕相处五年多，莫颜已经不是第一次为自己的性向深深担忧了。莲九耐心给自己讲授心法的时候、靠坐在门边静静注视自己练剑的时候、温柔笑着鼓励自己的时候、月光下望着远方出神的时候……
莫颜暗暗唾弃自己：你长得这么丑，莲先生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吧！而且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他找了许多年叫做连陌的人……等自己筑基过后，他不是就要接着去找那个连陌了吗……真是想想就觉得难过……啊，不对不对，自己明明喜欢的是女孩子啊！
“阿颜？”
莲九在莫颜面前挥了挥手，“回神了！”
“呃，咳咳，”莫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刚刚想了点别的。”
莲九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然后伸出一只手，邀请道，“来？”
来什么来，小天还是个孩子玩儿玩儿跷跷板很正常，我们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别浪费时间了，赶快想办法通过试炼才是正经啊！
莫颜这么想着，腿一伸，坐在了莲九身前。
对面的小天立刻被跷了起来，呜哇哇地抗议：“主人你怎么能帮他作弊，这样是不对的！”
莫颜心不在焉地想，莲九的气味真好闻，有点像莲花的香味，小时候他带我去看星星的时候还曾经让我躺在他怀里呢，温暖又舒服，好想再试一次啊……
“阿颜，起来了哦。”
“啊、知道了，”莫颜连忙掐断自己脱轨的遐想，快速地转移话题道，“小天，那你知道这一关该怎么通过吗？总不会是玩儿玩具吧。”
小天滑稽地原地晃晃身体，像是在摇头，“不是，这些玩具是用来给困在这里的人打发时间的，主人你的炼体阶段早就合格了，直接看地上吧。”
莫颜低头一看，地上果然写着通关说明：站在字迹上完成剑法基础动作：劈、刺、撩、点、挂、崩、截。力道技巧合格者视为通关。
莫颜现在怎么说也是破剑峰修剑一脉的大师兄，这些基础动作早就成年累月地练了无数遍，轻轻松松就过了关。
被传送回石室的那一刻，莫颜瞬间有点后悔：应该教莲九把那些玩具挨个玩儿一遍再出来的！难得见到他萌萌哒的样子，都没有多看几眼！
石室还是那个石室，只是地上的字迹变了：剑道试炼第二重考验试炼者对剑意的理解，以及是否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道；不愿意继续试炼的，可以就此离开剑洞。
莫颜来这里就是为了借助剑洞来寻找自己的剑道，当然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传送阵法上。
白光过后，眼前出现了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景色。
碧蓝的湖水清澈见底，远处桃花三两成林，清风拂过，粉色的花瓣随风坠落在水面上，静静随涟漪晃动。
几座江南风格的院落依水而建，堤岸前的小桥曲曲折折的蔓延到水中，美得像是画中的场景。
莫颜照例低头，先看通关说明：剑意模拟阵法将在合适的时机触发，如果一直没有触发，那就在这儿呆着吧。本试炼共包含七重剑意，前六重由阵法提供场景，第七重自行发挥。
“小天，是说我们要先在这里住下吗？”
莫颜不确定地问自家剑石，领悟剑意，还可以这样？
“对啊对啊，主人不要担心，师父不是说在剑洞呆上十年都很正常吗，算下来每重剑意都有一年多的时间来体悟呢！”
小天回答道，“而且这里的灵气比外面要浓厚许多，主人修炼也能事半功倍哟。”
顿了顿，小天又像是怕莫颜生气般嘟囔道，“而且在这里，白莲花也可以正常修炼，不用偷抢你的灵气啦！”
气氛瞬间凝固了。
莲九的神色有些复杂，但他飞快地用笑容掩盖了自己的情绪，“阿颜，我……”
19、解释
“莲先生，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目光稍稍接触，便不约而同地转了开来。
到底还是莲九先开了口，“阿颜，对不起，先前我只说会吸收你逸散的灵力，但后来确实……每次你凝聚灵气时我都有偷偷地截取一部分，这些年下来，你灵气积攒如此缓慢，是我拖累你了。”
莫颜摸摸脑袋，深吸一口气，然后咧嘴笑了起来，“没关系的，莲先生，没有你在，说不定当年我早就因杀人而被砍头了，哪里还会有今天？我不介意的，真的！”
莲九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而后勾起温柔的笑容：“遇见阿颜，是我的幸运。阿颜你也不用太担心，最多还有五年我就能重新结成金丹，拥有实体，刚好这五年我们都将呆在这个阵法里，我也不用再偷取你的灵气了。”
听到这话，莫颜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心弦一紧，追问道，“莲先生，你拥有实体了，就不需要再每天跟在我身边了对吗？你，会离开吗？”
莲九摇摇头，温和地回答，“不，当初我答应了你的啊，至少要教你到筑基再离开。”
莫颜呆呆地望着他，“哦。”
自从穿越到这个修仙世界，就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人，原来过不了几年就要离开自己了吗？在自己似乎快要喜欢上他的时候？
水边的院落不仅修得漂亮，内里也十分干净整洁，家具物件等一应俱全，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两人一石暂时想不到该怎样激发阵法，便索性找了座条件最好的院落住下来，仍像呆在破剑峰里一般，该练剑时练剑，该吐纳时吐纳。
莫颜的情绪始终有些低落，莲九做了些小玩意儿，逗小孩子似的逗他笑，也没让他心情彻底好起来。
莲九好几次问他，怎么了。
莫颜也只是回答，大概是来到陌生的地方还没有适应云云。
莲九心里猜测莫颜还是在介意自己偷抢灵气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莫颜开心起来。已经过去的七千多年岁月里，唯一让他牵肠挂肚的便只有那个连陌，他懒于在别人身上投注情感，以致于至今没有结交过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情感经验。
他想要莫颜开心些，想要莫颜原谅自己，但他试探性地问了几句，被莫颜搪塞过去后，便只得笨拙无奈地住了口，不知该如何继续了。明明在人间学会了一箩筐的心机诡计，伪装做戏，怎么就不知所措了呢？
入夜，一轮明月悬挂在深蓝的夜空中，在地上撒下灿烂的银辉。
在这个阵法中，莲九是可以接触实物的，便不用每晚守在莫颜身边督促他打坐吐纳，而是住进了隔壁的厢房。
莫颜盘腿运转了几遍心法，谁知思绪纷扰，硬是没有凝聚起一丝灵力。
“唔！——”莫颜放弃了修炼，闷哼一声，放松身体躺倒在了床上。
心烦！意乱！我要睡了！他恨恨地决定。
闭上眼睛，难过、酸涩、自怨自艾、不甘等等的情绪却在脑海中交织地更加混乱，莫颜将脑袋埋在被窝里，努力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块小天、两块小天、三块小天……一只莲九、两只莲九、三只莲九……
逐渐模糊的情景中，莲九带着一贯温柔的笑容，优雅地向莫颜走来。
“阿颜？为什么不高兴，告诉我好吗？”
莲九的手白皙修长，柔柔地划过莫颜的脸颊，温暖微痒。
“莲先生，你能不能一直呆在我身边？”
“这……阿颜为什么希望我一直在你身边呢？”
精致美丽的脸蛋越靠越近，清澈磁性的嗓音贴着耳廓响起，几乎让莫颜颤抖。
他恍惚着回答，“因为……我喜欢莲先生啊……”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一向清雅如莲的男人退开几步，眼神妖娆妩媚，手指灵活地解开衣服，袒露出大片的肌肤，牵过少年的手按在他白皙而紧致的胸膛上，由上至下一寸寸爱抚。
“喜欢，那就来啊……”饱含情欲的声音仿佛轻烟般缥缈，勾魂摄魄。
……
“主人！主人！”
小天蹦蹦跳跳地撞开门，“主人你昨天睡觉啦？快起来快起来，该练剑了！”
莫颜猛地坐起身，然后，僵住了。
他前世都是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自然知道下身传来的湿润黏腻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但、但但但！他昨天做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小天疑惑地蹦到自家主人身边，“主人？你怎么发起呆啦？”
莫颜慢慢地扭头，木木地回答，“小天，你先出去等一下，主人先换个衣服。”
小天傻傻地道，“对哦，主人还没有换衣服，那小天先出去等着。”
等小天出去了，莫颜赶忙心急火燎地跳下床，扯下被单，换好裤子，再把罪证团吧团吧塞进木盆里藏好，打算练完剑再回来消灭证据。
结果一走出门就看见莲九正等在门口，不禁表情一僵，尴尬地打招呼，“啊，莲、莲先生，早上好哇。”
莲九愣了愣，然后立刻扬起笑容，“阿颜，早上好。”
莫颜不由自主地想起梦中莲九微红着脸喘息的样子，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快涌到脸颊上去了，连忙错开目光，“走、走吧，我们去练剑。”
被昨晚的春梦弄得脸红心跳的莫颜，练起剑来反而不像前几天那样老是胡思乱想了。
因为——他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收剑入鞘时，莫颜看着倒映在剑身上的双眼，轻轻呼了口气。承认就承认吧，自己喜欢上了莲九。不希望他离去，不希望他去找他喜欢的那个人，甚至因此而不安、而嫉妒。但那又能怎样呢？莲九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珍惜现在的日子就好了。
嗯，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
“莲先生，我们回去吃饭吧！”
莫颜元气十足地招呼莲九。
莲九忍不住伸手摸摸莫颜的发顶，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宠溺笑容。
愉快地用完饭，莫颜回到房间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裤子还没洗！
蹑手蹑脚地扒着门往隔壁房间望了望，嗯，莲先生应该不会注意这些吧。
莫颜心虚地端着盆子跑到水井边，开始迅速地洗刷刷。
“阿颜，怎么这时候出来洗东西？”
莲九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
20、奢望
“我、我我我——”莫颜吓得差点把盆子掀翻，结巴了半天也没吐出几个字。
莲九的本体是朵九转白莲，原先的身体是用莲花铸就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去了解人间所谓的“情爱”，他看看莫颜盆中的亵裤，善解人意地安慰：“阿颜长大了啊，这是好事呢。”
“莲先生……我，啊那个，就是我——”莫颜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可心里是虚的，生怕莲九看出什么蛛丝马迹，话语便越发地颠三倒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莲九见莫颜脸都涨红了，只以为他太过害羞，就温文地教导他：“这没什么好害羞的，男人嘛，渴望交合繁衍是天性，阿颜不必介怀。”
莫颜的脑筋立刻拐了个弯，嗫嚅道：“这么说莲先生，也和别人做过那个了吗……？”
莲九呆了呆，失笑着敲了敲莫颜的脑袋：“瞎想什么呢，我忙着找人忙着修炼，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花在这种事情上。”
听他这么说，莫颜既高兴又难过，不由心想：如果我是那连陌就好了，莲先生不仅喜欢她，还愿意为她守身如玉，真好……唉。
阵法里的日子就这么慢慢地流淌了下去。
此处风景如画，没有凡尘俗世打扰，虽说寂寥了些，但两人一石互相陪伴，一起修炼，清清静静，也算得上岁月安稳，生活静好。
当春天又来，已经长成了青年的莫颜身姿挺拔，独自站在纷纷扬扬地桃花中发呆，看见一个透明的人影突兀出现，朝他攻击来的时候，心中并没有因为阵法触动而高兴，反而惋惜地叹了口气。
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也挺好的，和莲九两个人。
风吹来，越来越多的桃花瓣朝莫颜迎面拂来，几乎遮住莫颜的视线。
粉红柔软的花瓣中暗藏杀机，却端地迷离浪漫。拥有此般剑意的剑仙，当年便是在这样一个有着院落、流水、桃花的静谧小镇中长大，心境平和安闲的修炼剑道的，他琢磨出的剑意，哪怕依旧有着斩杀敌人的锐气，却披上了美丽平和的外衣，让人无从分辨对方是否已经挥剑而来。
莫颜凝眉，微微阖上双眼。他固然希望能够长久地留在这里，可他也清醒地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奢望，唯一能更久地呆在莲九身边的方法只有——变强，不做莲九今后寻找连陌路上的负累，成为能帮上他忙的伙伴，拥有继续待在他身边的借口。
“叮——”两剑相触，发出尖锐的声响。
莫颜半眯着的眼里冷冽沉静，刻意将视线模糊过后，反而对不断刺来的点点寒芒越发敏感。
那个透明人影的灵力修为与莫颜一模一样，两人纯凭剑法一决胜负。
莫颜虽然还没有琢磨出属于自己的剑意，但到底这里还只是阵法第一关，在莫颜直接堪破玄机半闭上眼睛应对后，这道剑意预计的杀伤力便已大大减弱，加上莫颜在这里修炼了三年，并没有被闲逸的生活磨平意志，信念反倒越发坚定，事实上已经满足了这个阵法设立的两个初衷。
太阳渐渐上升，时至正午，透明人影手中剑刃的反光越发明显，莫颜终于逮住机会，心一横，长剑猛力掷出，恰恰正中心口要害。
血花飞溅，哪怕莫颜清楚地知道那些血液都是半透明的幻影，还是忍不住有些迷惘地抬手，看着红色的血水渐渐顺着手背滑落在地。
“恭喜你，阿颜。”
温柔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莫颜转过头，见莲九眉眼弯弯地望着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露出了笑容，“谢谢莲先生！”
小天也蹦过来，开心地夸奖主人，“主人真厉害！一下子就看穿了桃花剑意的玄机！太棒啦！”
“哈哈哈，”莫颜开朗地笑了起来，“因为我经常呆在桃花林里练剑，也发现这些迷人眼的花瓣除了好看，也可以运用在剑法中，让别人放松警惕，混淆视听……没想到通关考验时就碰上了。”
“这说明主人不仅悟性强，气运也很好！主人棒棒棒！”
小天不遗余力地夸道，有这样一位主人，它心里骄傲得没边了。
莲九看莫颜笑得像个大孩子，也不禁笑容更深。八年时间一晃而过，当年那个瘦弱矮小的小孩已经长成了青年，一步步朝着高处走去，将来也一定会更好。
莲九没有发现，他自己也在这些年里逐渐变得更像个“人”了。他会因莫颜顺利通关而立刻露出笑容，会因莫颜的笑容而愉悦，会开始期望将来，期望莫颜今后能更好。
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连陌和莫颜是一个人就好了，他们俩的性格本就如此相像，若是一个人，他也不必离开莫颜，继续漫无止境的寻找了。
剑意阵法第二关位于一片荒漠中，第三关在一片森林里，两个阵法截然不同，却又相互补充，莫颜在荒漠中感受到的是死寂决绝的荒凉剑意，在森林中，却体会到了满是生机的灵动剑意，前者需要莫颜用同样漠然无畏的招数拼死力搏，后者却让莫颜在对决过程中耗尽脑细胞，才终于从那变化多端的剑意中找出一处死穴击破。
这两关莫颜一共花了五年才终于击破，眼看着当初预计的十年时间转眼就过了五分之四，两人一石却依旧不紧不忙。
一来阵法里灵气浓郁充沛，莲九也能正常修炼，两人积攒灵气更快，二来，通关速度还真不是莫颜想快就能快的，欲速则不达，这句话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真理，急也没用，不如坦然接受，静心修炼呢。
关于两人的修为，莲九目前与金丹仅有一线之隔了，一年内应该就能突破；而莫颜得益于此处充裕的灵气，八年间突破到炼气五层，可比当初五年才进阶到炼气二层快多了。
阵法第四关里终于有了人的存在。
莫颜、莲九、小天站在一间极为破旧的茅草屋前，听着房间里传出的无力呻吟，不禁面面相觑。
“颜儿、颜儿……是你回来了吗？……”老妇人呼喊道。
莫颜怔了片刻，立刻推门进去，“外、外婆！——”
21、外婆
莫颜父母早逝，爷爷奶奶去世得也早，几乎可以说是由外公外婆一手拉扯大的。
外公沉默寡言，外婆则开朗爱笑，与莫颜感情更好，是他前世短暂的一生中最深爱的人。可惜在莫颜24岁刚刚工作不久时，还来不及让他们过上几天好日子，年逾70的二老便双双患病离去，几乎是莫颜最大的遗憾。
推开木门后，哪怕莫颜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剑洞的阵法，见到自家外婆憔悴地躺在破旧的木床上，也不由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外婆，你……颜儿来了。”
莲九跟进屋里，见莫颜哀伤地望着陌生的老妇人，不由皱起了眉。
小天傻乎乎地问，“主人，你外婆长这样吗？”
老妇人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身体孱弱，脸色发黄，似乎病了很久，拍拍莫颜的手掌，对着莲九和小天露出慈爱的笑容：“这是颜儿的朋友吗？婆婆身体不好，没法招待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见怪啊。”
小天立刻回答：“不需要招待不需要招待！”
莲九却只是礼貌地笑笑，没有作答。
莫颜知道莲九这是有所防备的意思，平复了下情绪，他试探性地道：“外婆，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家里的，外公他……”
外婆笑着点点莫颜的鼻子，“没你外公在我就不能自个儿待在家里了吗？你外公走了这么久了，我不也还好好的？你不要太担心我了，学艺的时候就好好学艺，老往家里跑惹师父不高兴了怎么办？”
莫颜呆了呆，“学艺？我学什么啊？”
外婆一听这话，立马开始训他：“你是不是又不想学了？哎，难得有师父愿意教你，你学好了，以后去大户人家里当个护卫也好啊！剑客大侠之类的就算了，打打杀杀的太危险了……”
莫颜反应过来，剑洞果然还是剑洞，终究围绕着“剑”之一字，却不知这一关的阵法模拟出真实的场景、他记忆中最深爱的亲人，究竟是有何用意？
“婆婆，我略通医理，能帮您把把脉吗？”
莲九长相俊美，气质温文尔雅，光外表就让人很有好感，外婆没怎么犹豫就把手伸给他，一边絮絮叨叨地道：“我这也算不上什么病，就是人老啦，今天吹风了就受点寒，明天下雨了就腿脚酸痛，不知不觉间就力不从心了……唉，前两天做饭时不小心绊了一跤，磕到了膝盖，今天才没法起身的……”
莲九凝眉听了会儿脉，神色不大轻松。
莫颜见状连忙把莲九拉到茅草屋外，“莲先生，外婆她是不是生什么重病了？”
莲九叹道：“就像婆婆她自己说得一样，年龄太大了，七十古稀，她身体慢慢衰竭，确实是寿数将尽了。如果她是患了什么疾病，我还可以通过仙术来拔除病根，让婆婆多活几年，但这种寿数将尽的情况，哪怕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法续命了。”
莫颜咬紧嘴唇，想到前世的外公外婆也是那样，一天天老去，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法留他们多享几年福，最后只能趴在二老冰冷的遗体上失声痛哭，从此真正变成无依无靠的浮萍飘絮，独自生活打拼。
“莲先生，那外婆她，大概还能活多久？”
莫颜低声问。
莲九抬手按在已经只比他矮半个头的青年肩膀上，柔声安慰，“最多一个月……阿颜，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意，这毕竟只是个阵法，真正收养你的那位婆婆不是早已去世了吗。”
莫颜犹豫了片刻，然后用力摇头，“不是收养的那个……唔，总之，莲先生，就算这只是个阵法，我也没法将外婆弃之不顾。我、我还是先去找那个所谓的师父说说，让他放我这个月回来照顾外婆吧。”
莲九点点头，莫颜做好的决定，只要没什么危险，他都不会反驳的。
两人一起回到屋里，婆婆笑眯眯地道：“我这身体没什么法子了是不是？我老早就看开了，你们不用遮遮掩掩的。”
莫颜勉强笑笑，“外婆，你膝盖拿给我们看看吧，我刚回来时在外面听见你挺难受的，是不是很疼？”
外婆顺从地拉起裤脚，反过来安慰莫颜：“颜儿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笑着活一天也是活，哭着活一天也是活，外婆也好，你也好，大家的寿命都是有定数的，外婆该走啦，将来投个好胎，说不定还是早点享福呢！这可是件开心事，颜儿可别哭丧着脸呀……”
莲九听着外婆慢悠悠地劝说莫颜，全然没有因病痛或者死亡而悲观抱怨，终于知道莫颜那乐观豁达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外、外婆，我师父让我明天到他的住处去找他，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莫颜用热毛巾敷在外婆膝盖上轻轻按揉，垂着眼睛问道。
外婆眯着眼睛回忆了会儿，“好像是住在镇上的柳堤边，那可有点远，你明早得早点走啊……”
茅草屋有两个房间，莫颜本想让莲九住另一间，自己留在外婆这儿守着她，却被外婆执拗地拒绝了，差点和他急，“咱们家地上这么潮湿，你打地铺会凉着身子的，什么？坐在椅子上？不成不成，回去睡你的，我有事会叫你的，别瞎操心了。”
莫颜实在拗不过外婆，倒是小天，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差事：“我来看着婆婆，我不怕冷，也不用盖被子！”
莫颜欣慰地抱着小天亲了一口，嘱咐了它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另一间屋子。
昏暗的房间里，莲九正坐在床边，抬眼见到莫颜走进来，轻声问他：“阿颜今晚要打坐吗？”
莫颜坐到莲九身旁，深深吐了口气，“不打坐了，我修为不够，一打坐对周围的情形就不敏感了。”
莲九伸手按在莫颜发顶，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阿颜如果心里难过，可以和我说说。”
他陪着莫颜从九岁的小孩成长到现在二十三岁的青年，哪怕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莫颜都能保持平静，此刻面对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却几乎难以压抑眼中的哀恸之色，看起来格外脆弱。
莫颜把手撑在身后，仰起头看黑黝黝的屋顶，“是啊，是挺难过的……我长这么大，朋友不少，亲人却只有外公外婆两个。他们积蓄也不多，省吃俭用把我养大，都说人老了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了，他们却还要为我操心费神，后半生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我多想自己能再快一点长大、再快一点赚钱……可等我有钱的时候，他们却没了……”
莫颜掩饰般地将手搭在自己眼睛上，“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们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明明治疗那么痛那么难受，却还艰难地对我露出笑容，让我不要为他们难过，今后也要好好过、好好照顾自己……”
莲九犹豫了一下，笨拙地侧过身体，双手环抱住莫颜，将他揽进自己怀里，“好了，阿颜，要哭就哭出来吧，我看不见的。”
莫颜趴在莲九温暖干净的怀抱里，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他们、他们为什么都不抱怨一句！骂我一顿也好啊，骂我不孝顺，骂我害他们老了都不安生！可他们就只想让我好好的，什么好东西都只想着塞给我……我明明还不起啊！什么都给不了他们，永远……再也没有办法……”
用力抱紧怀里的压抑着哭泣的青年，莲九莫名地想摸摸自己的心脏，那里的感觉，实在太过陌生。
22、选择
乡村的夜晚格外寂静，除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就只有零星的狗吠声。
等莫颜眼睛红肿地从莲九怀里抬起头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了。
“呃！莲先生，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脏了，”莫颜撑起身体，手足无措地看着莲九胸膛上湿了一大片的衣服，“你脱下来我帮你洗了吧？嗯……”
莲九并不在意，只是道，“阿颜，你觉得好点儿了吗？”
虽然被莲九看到了这么软弱的样子、还蹭了对方一身的眼泪鼻涕，简直太丢脸，但莫颜不得不承认，在难过得无法克制的时候，能有一个人温柔地拥抱着安慰自己，实在比独自躲起来哭要好受太多了。
“好很多了，谢谢你！”
莫颜努力扬起一个大大笑容，“我像那种会陷在悲伤里就无法自拔的人吗？我其实早就想通了，外公外婆生前我没能尽孝，他们去世了要是我颓废绝望，一蹶不振，那不是让他们在天上也无法安息吗？我、我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走向人生巅峰，让他们俩放心！”
莲九哑然片刻，再次宠溺地揉揉莫颜的脑袋，“嗯，我相信阿颜一定能顺利走向人生巅峰的。”
“嗯！”
莫颜顿了顿，捏捏手指，犹豫着说，“我还是先把你的衣服洗了吧？都湿透了，穿着肯定很难受。”
莲九随手挥挥，雪白的外袍转眼便干净如初了，“这件本就是我的法袍，用仙术就能清洗了。”
莫颜松了口气，然后恍然大悟，“哦，我就说嘛！阵法里明明提供了换洗衣物，莲先生你怎么从来都只穿这一件，有法袍真好啊！”
“对啊，”莲九回忆着道，“当年我还在、呃，元婴境的时候，洞府里也攒了极多的法宝灵器，只是洞府处在尘元大世界，离这里太远了……你想要法袍的话，我们从剑洞出去后可以拿你攒的那些灵草去换几件。”
莫颜摇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莲先生，你晚上该吐纳就接着吐纳吧。我……靠在床头眯一会儿就是了。”
莲九没多说，他修为比莫颜高许多，吐纳时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很灵敏，便默默地盘腿开始修炼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莫颜早早起来给外婆煮好粥，帮着她洗漱完毕后，便动身去镇上找那位神秘的师父。
莫颜猜测那位师父多半顶着叶语白的模样，结果到了柳堤一看，嗬！果真如此。
阵法估计是通过莫颜的记忆来模拟人物的，眼前虚拟的叶语白不仅面容相仿，神色也是惯有的冰冷严肃，“莫颜，你昨天为何提前走掉了？”
“师父，我外婆七十高龄，昨天又磕伤了膝盖……大夫把完脉告诉我，外婆至多还能活一个月了，”莫颜见叶语白神色不虞，还是道，“希望师父能允许我请假一个月，回家陪外婆走完最后一程。”
叶语白淡淡地扫莫颜一眼，“你该知道，我有事在身，在此地只是暂时停留，事情办完就要离开了，大概就是一个月后。”
莫颜闭闭眼，脑中千回百转。剑洞设计这一关，莫不是要让他在亲情与剑道之间做一个选择？问他面临这种抉择时，究竟是会抛弃即将去世、深爱他的亲人，还是毅然放弃难得的学剑机会？
固然在此阵法中，两者都是虚幻，但莫颜下意识地知道，他必须给出在真实情况下也会做出的选择——
“师父，对不起，我必须回去照顾外婆。”
莫颜咬牙道。
“那你的意思是，放弃学剑了？”
叶语白不带任何感情地问。
“一个人要练剑，至少得先做好‘一个人’，”莫颜朝着叶语白深深一拜，“谢谢师父的赏识，您要离开的时候，请务必让我送行。”
叶语白受了莫颜这一礼，什么都没说，径自走了。
回到家中，莫颜告诉外婆自己同师父说好，一个月后再接着练剑。
外婆嘴上埋怨莫颜耽误了师父的时间，这样不好，可止也止不住的笑容却显出她对孙子能留在身边的喜悦。
“哎，颜儿你也不用时时陪在我身边，我要起身的时候会叫你过来扶我一把的，”外婆嗔怪道，“你回到家里，也不能拉下了师父教给你的功课，可得好好温习着，免得到时候生疏了。”
莫颜笑着点头，趴在外婆腿边问，“外婆，你要看我练剑吗？”
外婆特别高兴地答应，“好好好，咱们颜儿学什么都特别快，现在都会剑法啦？可真是太好了。”
莫颜搀扶着老人坐到茅草屋门口，仔细给她裹好披肩，防止着凉。
抽出灵剑，莫颜不带灵力地开始一招一式演练他学过的剑法。
剑法驳杂，在破剑峰的五年里，莫颜反复体悟过的剑法达数十本，这些外在的招数对于一个剑修来说只是体悟内在剑意的一个媒介，但在丝毫不懂剑术的凡人看来，这些复杂连绵的剑招已足够令人惊叹。
外婆用力给莫颜鼓掌，眼里的满足和欣慰让她红了眼眶，“好、颜儿太厉害啦！外婆我总算能放心了，有手艺傍身，总能赚到钱住好房子、娶漂亮媳妇儿的！”
等莫颜收剑入鞘，外婆还在笑着念叨，“好呀，学剑好，又能防身，又能找活计，咱们颜儿就是有福气，哎，真好、真好……”
莫颜擦了擦眼角，“嗯，外婆放心，外孙将来一定能顺顺利利找到好伙计，而且身强体健的，过节还能上庙会去卖艺赚点零花！”
外婆开怀大笑，点点莫颜的鼻子，“顽皮！”
一个月的日子对于修真者来说，实在是稍纵即逝。
莫颜有灵力在身，按摩、做饭、烧水这些事情做起来便捷许多，空余时间去山上打猎换点钱，买些老人不曾享用过的糕点零食，添些衣服珠花，尽力让老人在最后的日子过得好些。
外婆大概也隐隐感觉到自己日子不多了，不忍推拒莫颜给她准备的那些东西，每每只是露出一贯的慈爱笑容，让莫颜也多给他自己准备一些。
她越来越爱看着莫颜练剑的身影发呆，时不时地叮嘱他几句。
“颜儿，天气冷了可得记住加衣服，外婆不在了，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颜儿，以后遇到伤心的事情呀，要知道，这些总都会过去的，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颜儿啊，你没事儿也得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你看你外婆，这不就活到了七十多岁？”
“颜儿……”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莫颜正在练剑，外婆靠坐在椅子上，渐渐没了声息。
长剑在半空中停顿，然后被主人缓缓地被收回鞘中。
青年沉默着跪在老人身旁，仰头看她微笑着阖上双眼的样子。
良久，莫颜不确定地转头问莲九，“莲先生，外婆走的时候，应该是安心的吧？”
“嗯，一定是的。”
莲九笃定地道。
莫颜轻轻松了口气，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落下了。
处理完老人的丧事，莫颜和莲九、小天再次来到了柳堤。
“叶语白”还没有走，依然站在柳堤边，衣衫猎猎。
莫颜走上前去，“师父。”
叶语白摇头，“我即将启程，你不必再叫我师父——我只想问你，你是否后悔当日做下的决定？”
“不，不后悔。”
莫颜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今后呢？今后也不会吗？”
“这样的选择再来多少遍，我的决定也不会变的。”
莫颜笑着说。
叶语白点点头，“嗯。”
话音落下，熟悉的阵法白光闪过，两人一石被传送到了剑意试炼第五关。
柳堤还是那个柳堤，只是周围的景色瞬间变幻。
宽阔的河面上灯火点缀，华丽的画舫上欢声笑语，男人的调笑，女子的娇声，丝竹伴奏悠扬悦耳，好一番繁华景象。
莫颜怔愣地左右望望，堤岸两边也是通火通明，酒楼客栈前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少爷、莲公子，花姑娘已经准备好啦，咱们往这边走吧——”小厮满脸笑容，躬身为莫颜二人带路。
花、花姑娘？呃，是他想的那种花姑娘吗？
莫颜瞪大了眼睛，却被莲九拉了一把，跟上了小厮的脚步。
23、青楼
这是……传说中的青楼？
莫颜傻傻地在小厮的指引下穿过无数娇媚调笑的女子，来到位于顶楼的雅间。
精致的屏风背后传出清脆悦耳的琵琶声，曲调柔婉缠绵，像是少女在诉说心事。
小厮弯腰笑道：“少爷、莲公子，您们慢慢玩儿，小的在外面候着。”
莫颜下意识地想挽留，莲九却挥了挥手，让小厮出去了。
莫颜虽然自诩前世是快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也曾经谈过好几段并不长久的恋爱，但都仅止于亲亲抱抱，从未和女性发生过实质上的关系，这会儿来到青楼，只觉得说不出的尴尬，“莲先生，我们这是……”
莲九却仿佛对这样的场所毫不陌生，拉住莫颜的手绕过屏风，“能在顶楼见客的，想必定是这楼里的红牌，不如见识一下？”
莫颜怔了怔。在他的想象里，莲九那么清雅温文的一个人，就算曾经在尘世里历练寻觅，平时的活动也定是光风霁月，吟诗弄墨之类的，怎么可能来这样的风月场所消遣？可要是很少来，又怎么会如此淡定熟悉？
窗外明月高悬，抱琵琶的女子靠坐在窗边，脸庞秀丽精致，头微微低着，似乎含着不知名的轻愁。
瞧见莫颜，她稍稍一愣，大概是被莫颜丑陋的面孔惊到了，却很快调整好表情，轻声道，“莫公子，莲公子，多谢抬爱，醉萱这厢有礼了。”
“呃，姑娘你好，”莫颜回道，这位花醉萱虽然漂亮又有气质，可天天看着莲九举世无双的容颜，他心中实在兴不起波澜，只是依然尴尬，“那个……我们，聊会儿天？”
花醉萱露出浅浅的微笑，“乐意之至。幼琴，过来吧。”
莫颜这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位抚琴的女子，长相清秀文静，身材娇小玲珑。
在两位女子的引导下，莫颜和莲九相对而坐，花醉萱坐到莫颜身旁，为他倒酒，“莫公子，这是伴花楼自酿的梅花酒，入口甘冽却不醉人，您尝尝吧。”
幼琴看起来较为腼腆，默不作声地帮莲九把酒倒好，却没有和莲九搭话。
莫颜端起酒杯刚想喝一口，花醉萱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洁白的小手拦住莫颜，衣着单薄的身体整个靠在了莫颜身侧，两团柔软恰好放在莫颜胳膊处，轻轻磨蹭，“莫公子，这杯酒可不能一口喝完哟，分三口品味方是最好呢……”
美人吐气如兰，轻浅诱惑的姿态与方才忧郁清纯的模样形成奇异却不突兀的反差，更显得迷人妩媚。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现在只怕都已经把持不住，气血上涌了，莫颜虽喜欢上了莲九，但本身并不是纯正的GAY，被女人这样撩拨，多少还是会有反应，连忙放下酒杯，往旁边挪移，“花、花姑娘，这个、男女授受不清……”
莫颜慌张躲闪间，目光扫到莲九，却见他好像很奇怪似的看着自己。
呃、等等！不看还好，一看莲九身边的情状，莫颜才真真是气血上涌了。
只见幼琴这会儿领口已半敞开来，脸色潮红，似乎是有几分醉了，柔弱无骨地攀附在莲九肩头，手指沿着莲九的胸膛逡巡抚摸。
莲九没有迎合，但也没有阻止，就任由幼琴这样挑逗着他，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继续观察着莫颜。
莫颜心中无限悲愤：莲九你看着我干嘛，你不是很老练吗，难不成是只看过猪跑没吃过猪肉？可美女都半裸着趴你身上了你怎么躲都不躲，还连点反应都没有？总不会是不行吧！
莫颜深吸一口气，转头勉强笑着对花醉萱道：“花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适，必须得回去吃药了。改日再来拜访！”
花醉萱眨了眨眼，“莫公子为了今夜一掷千金，这会儿就要走了？是醉萱伺候得不好吗？”
莫颜摇摇头，“花姑娘职业素养极佳，令人感佩，待会儿要是看见嬷嬷，我一定给你打五分好评！”
说完，便拉过莲九的手腕出去了。
等候在外面的小厮没多嘴问什么，笑着带两人乘上马车，返回府邸。
马车里，莫颜有些沮丧地问莲九，“莲先生，你以前在凡间经常……出入这些地方吗？”
莲九十分自然地回答：“是啊，酒肆、青楼之类都是消息集散的好地方，曾经我经营的属下和伙伴，也多数是在这些地方进行联系。”
莫颜呆了呆，“属下？莲先生你在受伤进入玉珏前，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莲九托着下巴回忆，不知为何，和莫颜相处了十来年后，他对于寻找连陌的强烈执念竟悄然减淡了许多，此刻回想起几千年来的寻找，竟恍如隔世，“我寻找连陌的日子算起来，有三千多年吧？辗转了很多个世界，起初的几十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独自一人能打听到的消息也有限。后来渐渐悟出些法门，便通过做法宝符篆的生意，赚钱招人，建情报机构什么的，直到我受伤那会儿，情报网已经蔓延到三十多个世界了……”
莫颜默默地捂住了脸，原本以为自己暗恋的人是个修为高深容貌极美的温雅修士，虽然无比清楚对方根本不可能喜欢上丑陋又弱小的自己，但他也曾偷偷想过……要是自己顺利到达元婴境，恢复容貌的话，会不会还是有得偿所愿的希望呢？
可谁知道，这人不仅有才有貌，背后还有偌大的事业和家底，更重要的是——三千多年啊，换在现代，公元纪年都才两千多年呢，得是多深的情感和执着才能支撑着莲九这样坚持不懈的寻觅？
莫颜暗自苦笑：算啦算啦，还吃什么醋呢，哪儿轮得到你啊！
莲九停下叙述，“阿颜，怎么了？为什么捂着脸。”
莫颜调整好表情，放下手，用叹服的语气回答，“被莲先生你吓住啦！先前听你提起过去的经历，你都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忙着找人、忙着修炼，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找法啊！”
该夸莫颜的情绪伪装得太好，莲九没发觉他的异样，失笑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说的？我失踪这么久，建立的情报机构说不定都垮掉了呢，洞府虽然还在，但现在回不去，再多的灵石法宝也只能当没有啊！”
莫颜只是笑笑，不说话。
车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并不停歇。
莲九忽然咳了声，问道，“阿颜，刚刚花姑娘靠到你身上，你为何着急地想要躲开？”
“啊？”
莫颜没理解莲九的意思，这——这算是什么问题？
24、柳枝
莲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知道，你们面对女子都会有所谓的欲望之类的，但是，反应真的会那么强烈吗？必须要躲开，不然的话就必须留下来一起交合？”
莫颜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这个，男人这点事，不就是这样吗？欲望来了，很难忍住的……莲先生你、总不会从来没起过念头吧？”
“没有，”莲九坦然地摇摇头，“我体质不一样，没到需要传宗接代的时候，是不会产生欲望的。”
莲九过去有类似的问题也不会去问别人，因为他的本体实在不宜暴露，可对于莫颜，刚刚相遇那会儿他还有意隐瞒，现在却没什么顾忌了。
莫颜瞠目结舌，他今天不过是到烟花之地逛了一趟，怎么就炸出这么多爆炸性的问题？——其实也很好理解，他和莲九相遇十几年，先是在破剑峰修炼，后是在剑洞锤炼剑意，相处的时间虽多，但大部分都是一同苦修，并没有特地打听对方过去的机会，今天算是恰巧遇上契机了。
无语片刻，莫颜干巴巴地接着解释了几句，“总之呢，要是遇到女子诱惑，还是必须要躲开的，否则就算能忍住欲望不和对方上床，身体上的反应也难以控制，这是很不雅的。”
莲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身体上的反应，是指勃♂起吗？”
“……对。”
莫颜不自在地回答，内心尴尬得无以复加。
幸好就在这时，马车停下，总算终止了这场气氛奇怪的对话。
莫颜下车抬头往上看，只见气派的府邸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永安侯府”。
永安侯？原来在这一关，自己的身份是个侯府少爷吗？
小厮上前敲门，立刻就有两个仆从提着灯笼走上前来，恭敬地带着两人往里走。
整个府邸雕梁画栋，无论是庭院中偌大的假山石，还是装饰在墙角的花瓶器皿，都处处透着豪华奢侈的气息。
莲九被带往一间专为客人准备的院子中，莫颜则作为府邸的主人，住进了最舒适的正房。
房间里已及时摆好了醒酒汤，美貌的丫鬟候在一旁，告诉莫颜热水已经备好，侯爷随时可以沐浴。
莫颜喝掉暖暖的醒酒汤，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脑袋也终于从一整晚的懵逼状态中回过神来，忽然问道：“我的石头呢？”
丫鬟不明就里，“石头？侯爷，您是说您腰上挂的玉佩吗？”
莫颜摸摸腰上的玉质挂饰，却发现是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玉珏……咦！不对！
“我的剑呢？”
莫颜皱眉问。
丫鬟茫然地道，“侯爷，您是说收在库房里的那些吗？自从老爷去世后，您就再也没有碰过了呀。”
莫颜再次呆住，还没说话，便听丫鬟道，“侯爷您快快洗漱吧，待会儿水冷了容易着凉呢！”
“好吧。”
莫颜答道，真要人半夜三更地替自己找剑，也太折腾了些。
如此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莫颜早早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外的丫鬟察觉到动静，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伺候他穿衣吃饭。
早餐清淡但精致，虽是剑阵模拟出的世界，但味觉上的讲究却没有丝毫含糊，莫颜不知不觉便吃了许多，边吃还边想，辟谷丹方便是方便，但自己离摒除口腹之欲的境界还远得很哪，古代社会的美食可丝毫不比现代社会逊色，不能放过啊不能放过。
吃完饭，莫颜提出自己要去看看库房里的剑，又吩咐仆从们留意府中有没有一块灰色的大石头。
侯府的库房里收藏颇丰，莫颜还没来得及找剑，便先被各种放满了金银珠宝的箱子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书画们吸引了目光。
“要是我真是个凡人就好了，这么多财物，够我挥霍好几辈子了吧！”
库房里没有其他人，莫颜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默默嘟囔。
来回翻找了许久，莫颜终于从一个布满了灰尘的箱子里找出了几把剑。
这些剑都被仔细地封存在盒子里，剑鞘镶满了各色宝石，看起来富丽堂皇，却还没有菜刀用起来锋利。
莫颜撇了撇嘴，将东西放回原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莲九此时正坐在厅堂中喝茶，一个小厮在陪他说话。
见莫颜走进来，小厮低头询问：“侯爷，今日您与顺平伯府的少爷约定下午游湖，请问午膳是去湖边酒家还是留在府里呢？”
“湖边的酒家，哪家味道最好？”
莫颜饶有兴味。
“回少爷，柳风楼的酒水与菜式最为出名。”
“行，就去那家。你先下去吧。”
屏退一干仆人，宽敞明亮的厅堂中便只剩莫颜和莲九两人。
莲九还在慢慢品茶，“这茶的味道，真的很好。”
莫颜对茶水没什么见解，“莲先生，小天不见了，我的剑也不见了。”
“嗯，我昨晚就发现了，”莲九笑着问，“阿颜是回到府里才发现的吗？”
莫颜嘿嘿笑着摸摸鼻子，“莲先生，你说这一关是为了考验什么啊？把我的剑没收了，小天也不知道弄哪儿去了。”
莲九放下茶，乌黑清亮的眸子注视着莫颜，“阿颜也学会明知顾问啦？”
“这一关，”莫颜也不绕弯了，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大概是为了考验我在富贵荣华，衣食无忧之后，还会不会想要继续修剑吧？”
莲九不置可否，“然后？”
“然后……”莫颜露出大大的笑脸，“然后听说那家柳风楼的菜很好吃，咱们去尝过了再开始破阵吧！”
莲九浅笑着再次抿了口茶，眼里满是纵容，“好啊。”
剑阵中的这个世界正是春风三月，新发的柳枝绿油油地，与堤岸旁绽放的各色野花相互映衬。阳光明媚，湖面上波光粼粼，清风拂过，让人心情舒畅。
柳风楼的酒菜确实名不虚传，莫颜将肚皮吃了滚圆，本来还顾忌着要在莲九面前保持形象，但吃着吃着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莲九再怎么都不会喜欢上自己，就算暴露了本性也没差啦。
于是莲九便有些呆愣地瞧着莫颜越吃越快，姿态越吃越豪放，直到最后一脸满足地笑着抚摸圆圆的肚皮。
莲九此前从未见过莫颜这样的姿态，“阿颜你……原来这么喜欢吃东西啊？”
“对啊，破剑峰上大家都忙着修炼，也没时间琢磨弄饭菜的事儿，都是一颗辟谷丹了事。现在终于有机会品尝到尘世间的美食，真是太好吃啦。”
莫颜碎碎念道，“虽然我知道美人美食、金银珠宝，都是剑阵用来诱惑我的，但美人还有钱财也就罢了，美食却实在是——还好人总是会吃饱的，碍不了大事呀！”
听完莫颜的话，莲九算是彻底无语了，好笑地道，“阿颜，肚子圆成这样，还能好好地练剑吗？”
莫颜自信满满地站起身，“当然可以！”
纵身提气，莫颜轻巧地跃下楼阁。
周围的食客见状纷纷惊呼，“哎哟，这人是不想活啦！”
一群人围拢在窗边，却见青年修长的背影凌波飞渡，手上随意地捏着一根柳条，足尖如履平地般落在湖面上，踏出一圈圈的涟漪。
离得太远，人们看不清莫颜丑陋的脸孔，只见青年如谪仙般清越的剑舞。
经过一二三关剑阵的磨练，莫颜对剑意的领悟早已不是当年在破剑峰上那种花费数日才能模仿着比划的程度，此时他迎着清风，整个身体仿佛已与手上的柳条融为一体，整套招式信手拈来。
不为对敌，不为攻击，仅仅只是兴之所至，便随着湖光水色来一场剑舞。
曾经活在现实社会年近三十的莫颜，面对富贵荣华或许还会有犹豫和留恋，但现在的莫颜，与剑相伴十余年后，却早已不知不觉地将剑道视为自己人生的一部分。
起初单纯想要变强的欲望早已不再是促使莫颜坚持练剑的理由，在年复一年的修炼中，他早已喜欢上了剑道，如同画家热爱绘画，如同钢琴家热爱钢琴。
他愿意将剑道视为自己今后的“事业”，在修炼一途看似无尽的未来中，继续苦心钻研，哪怕已经功成名就，生活无忧。
莲九斜倚在窗边，眼神锁定在莫颜身上，无法转移。
莫颜并不清楚莲九望着自己的是怎样的眼神，白光意料之中闪过，两人前往下一重试炼关卡。
25、仙术
“主人主人主人！！！！——”一进入这重阵法，便听到小天激动的声音，“主人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嘤嘤嘤——”
小天蹦的老高，飞快地朝莫颜怀里扑来。
莫颜见到小天也很高兴，伸出手准备把它接住，“慢点儿，我在上一关不是只呆了一天就立刻出来了吗？你……啊！”
就在小天落在莫颜手中的瞬间，青年的脸上蓦然浮现出一抹痛色，手臂不自然地松开，小天重重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呜！痛痛痛！主人你一天没见到我，就不爱我了吗嘤嘤嘤——”小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莫颜故意逗它，扯着嗓子撒娇卖萌。
莲九却立刻看出了不对，“阿颜，你的手怎么了？”
莫颜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力气，稍微用力，就感觉骨头快要折断了似的……”
莲九拉过莫颜的手，探入灵气检查，眉头越皱越紧，“经脉被堵，灵气无法凝聚到手上，骨骼只有正常人的五分之一粗细。”
小天和莫颜都呆住了，同时喃喃道，“这样的双手……还能练剑吗？”
莲九摇了摇头，“稍沉的重物都没法拿起，哪怕提得起剑，也没法挥动。”
莫颜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幸好这只是个阵法。”
莲九抬手揽住莫颜的肩膀，放低了声音安慰他：“对，这只是个阵法！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慢慢思考应该怎么应对这次试炼吧。”
他们这次也处于一条繁华的河岸边，只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从凡人变成了带着各种法宝、身上灵气浓郁的修真者。
莫颜身上的修为倒是没变，依然是炼气五层，莲九也依然处于处于筑基圆满、与金丹一线之差的状态，街上的这些修真者修为大多在筑基初期，虽然莫颜实力稍弱，但有莲九在身边，安全是无虞的。
两人一石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小天和莫颜一间，莲九一间。
莫颜的情绪很快平稳下来，小天却耿耿于怀，嘟囔着抱怨阵法“不人性化”。
“这个阵法也太过分了吧！锻炼剑意就锻炼剑意，哪有拿别人的双手开玩笑的？剑都不能握了，让人怎么参悟嘛！”
小天跟在莫颜屁股后面蹦，“逼着人断了骨头也要坚持练剑吗？还是拿脚挥剑？那可不叫坚持不懈，是死脑筋不知变通了吧！”
莫颜走到窗户边，看窗外鳞次栉比的民居，粉墙黛瓦，条件稍好的人家还在屋檐、山墙上做了祥瑞的雕刻，映着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十分赏心悦目。
他把手肘靠在窗边支着脑袋，歪头思索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阵法的前三关立意很明显，是让我身临其境，破解不同的剑意，第四关考验我在剑道与亲情之间的抉择——虽然我选择了亲情，但阵法仍然让我过了关，第五关考验当我拥有了权势财富之后，是否还会坚持剑道的修习，我早已无法割舍剑道，自然选择了继续练剑，一曲剑舞后，我果然也顺利过关了。而这一关，让我骨骼脆弱无法练剑，显然，阵法就是想考验我，当因为客观原因，我确确实实难以练剑了，那，我还会继续坚持吗？”
小天点点圆滚滚的身子，表示点头，“主人说得对！可要是我们就这样耗着，不练剑了，阵法会放我们过关吗？”
莫颜望着高远的天际，抬手摸了摸系在腰间的灵剑，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就这样耗着呀！光是想想这些天都没法握剑了，我就觉得手痒痒的，不爽。”
小天发愁道：“那应该怎么办呢？”
莫颜不吭声，默默地想了半天，忽然道，“我干脆跟着莲九学习仙术好了！”
小天傻眼了，“啊？”
说干就干，莫颜站起身来，笑嘻嘻地道，“傻坐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试试？万一阵法就让我们出去了呢？”
“哼……那朵白莲花有什么好的，主人老喜欢和他呆在一块儿，这才分开几个钟头，就又想去找他了吧……”小天不满地抱怨，它其实没想太多，就是不开心自家主人太重视莲九罢了，可莫颜却感觉膝盖中了一箭，耳朵悄悄红了。
莲九向来是一味地顺着莫颜的，听他决定学会儿仙术，没有异议地“好好好”。
于是他当即设了个隔绝探查的结界，便开始给莫颜进行仙术启蒙。
仙术与剑道，内在的心法是可以共通的，但对灵气使用方式则截然不同。剑道，其实是通过自己领悟的剑意，结合基本用剑方法，如“劈、刺、撩”等，指挥自己的灵气进行攻击对敌，但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不懂剑道的人，只知道看招数来判断，便往往称呼剑修用的是“某某剑诀”，久而久之，剑修主要靠剑诀的说法就变成了大部分普通修真者的认知。
此前，莲九对仙术没有进行过多解释，莫颜便也浅显地以为它是“通过不同的手诀来勾连灵气，结成各种术法”。
莲九今日却颠覆了他的认识，“阿颜听好，没有真正了解仙术的人，往往以为只要己身对灵气有所积累、能学会各种手诀，就是学会仙术了。”
莫颜诚实地点点头，“嗯，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莲九温柔地笑道，习惯性地摸摸莫颜的脑袋，解释道，“实际上，仙术的本质和你领悟剑意是一样的，例如‘春芽诀’，能够催生草本植物，它的手诀可以分为三部分，‘聚’‘凝’‘拨’，先聚乙木之气，再凝土中生气，最后扯动灵力拨芽出土，若是你清楚了这个术法的原理，便是没有手诀的帮助，光凭神念控制也能完成术法的。”
“所以，其实只要理解到一种仙术的本质，没有手诀也可以？”
莫颜还以为手诀是不可或缺的呢。
莲九勾起唇角，“对，这也是为什么修习仙术的人更重悟性的原因，‘春芽诀’‘百花诀’这样的术法尚好理解，修行越往后越艰深，‘柳刀诀’‘镜花诀’这样涉及到万物本质、道法渊源的术法，许多人哪怕背住了手诀的指法，也难以发挥出法诀效果的万一。”
莫颜不服气地撇撇嘴，“剑道才更重视悟性呢，说不准可比领悟那些术法难多了。”
莲九自然不会和莫颜争辩这些，他看着莫颜练了这些多年的剑，结合他当年一路修到炼虚境的体悟，心中早隐隐预感到，所谓的仙术、剑意，说不准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呢？
眼下这流传了无数年的剑洞，此刻逼着莫颜放弃挥剑，会不会就是想通过自己这个一同进来的人，来让莫颜对仙术有所思索呢？
26、单思？
小天最近心情很不好。
它最最亲爱最最棒的主人，莫颜，这段时间居然每天都和那朵白莲花卿卿我我共处一室！以往练剑的时间都是它蹲在边上开开心心地观摩欣赏，顺便吸收莫颜尚未成熟的剑气来锻炼身体，可是现在！主人没法练剑了！练剑的时间都拿去和白莲花独处了！
伐开心！要抱抱！
小天这样想着，翻滚着身体挤到莫颜脚边，“主人！主人！”
“化金诀，除了把金属融化以外，还能用来铸造武器吗？”
莫颜正全神贯注地听取莲九的讲解，见小天蹭过来，没有多想，便把他抱在了怀里。
小天心满意足地左右动动身体，顺带向莲九抛去一个炫耀的眼神。嗯嗯，小白莲和主人关系再好，果然也是比不过我哒！瞧，主人会把他抱进怀里吗？
莲九注意到莫颜的动作，却没有收到小天的眼神——毕竟小天没有眼睛嘛。他冲莫颜笑着点头，“可以，但不建议你把时间花在铸造武器上面，这中间还涉及许多其他的技术，需要花大量时间钻研才能取得成果。而且你的师兄，邱明不是在专攻铸剑吗？等回到破剑峰，和他好好交流更有用。”
“好的。”
莫颜回道。他学习仙术已经三个多月了，进展还是不错，但终究不像剑术那么喜欢，“莲先生，你说我们还会在剑洞里呆多久呢？”
莲九想了想，“现在是第六关，假设再花半年左右将我对仙术最主要的理解传授给你，并且以此让你顺利通关，到达最后的第七关……”
“但第七关会花多久时间呢？”
莫颜掰着手指数了数，“现在我们已经在剑洞呆了八年多，快九年了，原计划是最迟十年时间就要出洞的。啊！辟谷丹也只带了十年份呀。”
莲九也没辙，想了想，他也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而且，在剑洞里，似乎没法渡劫，我停留在筑基圆满这么久，按理早就应该突破到金丹了，可直到现在都毫无突破的征兆。”
每突破到下一个大境界之前，修真者都需要经历一次天劫，依境界的不同，天劫的难度也逐级上升，例如炼气进阶到筑基，中间只需要经历一道劫雷，难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据传最后渡劫期的天雷，则会达到令人瞠目的一百零八道，哪怕是上古高手辈出的时代，也有近百分之八十的大能会陨落在最后这一关。
但莫颜的关注点有些微妙的不同，“莲先生，之前你说过，等你达到金丹后，就不需要再受玉珏的束缚，能够凝结成实体自由行动了？”
“呃？”
莲九愣了愣，无意识地撩起一缕黑发别到耳后，低声道，“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莫颜的肩膀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口不对心地笑道，“那就算再晚，离开剑洞过后也可以立即突破吧！先恭喜莲先生啦。”
莲九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毫无感情经验的他也搞不清楚情况，点点头露出漂亮的微笑，“谢谢阿颜！”
半年的时间说短不短，但要说长的话，又仿佛过得飞快。半年过去，莫颜的仙术修为已经跟上了他的心法进度，可以说是仙术、剑道双修的修真者了——能有这么快的进度，与莲九格外透彻的讲解脱不了干系。
毕竟是炼虚期的老妖怪，把周天所有大中小世界都集在一起，都超不过个位数的王者级高手，哪怕平时温温柔柔、清雅随和，对“道”的理解却不会因此打折扣，透彻清晰的讲解，莫颜的绝大多数疑惑都能在他手中迎刃而解。
通关白光如期而至，小天兴奋地蹦起来欢呼，“哦耶！终于可以继续练剑啦！”
然后，莫颜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变故来得太快，一人一石都呆住了。
沉默片刻，小天算是二进宫了，很快淡定下来，笑嘻嘻地道，“哈哈，这次是我们两个被留下来了呀~~~~剑洞终于公平了嘛！~~~”
莲九却有点反应不过来，“阿颜，这是，独自到下一关了？”
小天摇头晃脑，“看在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主人分开的份上，本大爷就好心好意地告诉你——是的，剑意试炼的最后一关，本来也该独自应对才是。”
莲九对这颗从头到尾和自己争宠的石头没什么好感，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吗。”
然后便转身回了房间，顺手“啪”地一声落了锁。
“啊啊啊！果然！主人一走你就暴露真面目了！懒得伪装了是吧！你这个伪君子两面派等主人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主人！”
小天在门外跳脚，“还有，不对，你为什么回的是主人的房间啊啊！那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滚回你的房间去啊啊啊！”
——
“啊——救、救救命！”
莫颜只觉眼前的景物一闪，所有的东西扑面而来，这是，在下坠！“莲先生快拉我——！”
话未完全出口，一汪蓝色便淹没了莫颜的视野，“砰！——”，水花四溅。
“咳咳咳！”
莫颜咳嗽着在水里扑腾，一边无措地四周寻找莲九的身影，“莲、莲先生？”
并没有熟悉的修长身影，他似乎是独自坠入了最后一关，好在前方不远处就是海岸了，莫颜平复下情绪，提气纵身，凌波跃至岸边。
“搞什么啊，孤岛求生吗？”
莫颜感到很不开心，嘟哝道，“有必要把莲九也隔离出去吗，没意思……”
学了仙术就是好，莫颜结了个简单的手诀把身体烘干，又观察了一遍小岛的环境，确定了这个大概只有四个足球场大的小小岛上面确实除了自己之外，连只鸟都没有。
于是，他盘腿坐在岸边的一块礁石上，COS忧伤的美人鱼，望着蔚蓝无垠的海面，发了半个钟头的呆。
大概这个剑洞真的有类似“读心”之类的能力吧，读到了当年他最大的遗憾——对外婆的亏欠，又读到了他前世最深的无奈——呃，孤单寂寞冷啊！
身似浮萍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所以最初穿越来这个世界时，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长得这么丑，会不会还是找不到老婆呀？
他曾经那么渴盼拥有家庭，现在，偏偏喜欢上了莲九，更是注孤生了吗。
莫颜前世没有对谁动过情。自身条件不错，交往过几个女孩子，却往往走不了多久就以分手告终，当时不懂为什么，这会儿却知道了，因为那些女孩儿大概早就感觉到，自己其实没那么喜欢她们。
他不想喜欢莲九。这个男人明明早就有了深爱的人，自己注定求而不得。
可，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上他呢。莲九那么好，温柔优雅，总是用浅浅的宠溺微笑看着自己，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淡然从容的气质，讲解仙术时清澈磁性的嗓音，认真修炼时专注沉默的样子，偶尔懵懂的呆呆表情更是让他萌得心都要化了，而且，就算抛掉所有，那么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庞，是个人都会心神动摇吧。
唉……莫颜第一千次想要说服自己不要再持续这段无望的单相思了，可却又不得不第一千次承认，自己早已无法自拔。
收起思绪，莫颜站起身缓步走到海岸边，慢慢抽出许久未摸的长剑。
27、前辈
熟悉的重量与质感，仿佛多年后重逢的老友，稍有生疏，却依然默契。
用个莫颜前世的比喻，剑洞就是个辅助剑修进行修炼的“模拟器”般的存在，他现在所处的“剑道试炼第二重”，八年前的那行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考验试炼者对剑意的理解，以及是否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道”。
那么，他的剑道，是否已经在自己的手中了呢？
海浪一层层地拍打在砂砾上，留下潮湿的印迹。阳光明媚却不刺目，天空沉静悠远。
剑招，莫颜早已领悟透彻，他随意地挥动着长剑，不拘一格，也没有杀气，只是静静地感悟着剑在手中的那种安心感。
炼气五层的实力在修真界依然是蝼蚁般的存在，莫颜不是第一天知道实力的重要性，但修炼就是如此，水磨工夫，任何一个正道的修真者都必定花费了日以继夜的努力，才能获得相应的实力。
叶语白当年为他和邱明定下三十五年炼气大圆满的期限，现在十四年过去，他暂且算是没有落下进度，可想要与莲九比肩——筑基大圆满？没有一百五十年以上的苦修根本无从说起。
如果剑修赖以进步的剑道能够随便选，莫颜绝对会选进度最快的那一种。
哪怕路子不对，误入邪道又怎么样，八十年、一百年，普通人的一生也不过就这么长，谁知道自个儿什么时候就会死呢？管他几百年后会不会境界不稳，及时行乐才是正经——好吧，他也就只是想想，莲九教他的“太一正心诀”堪称正道中的正道，他想走上歪路都难。
所以，求之不得还是求之不得。不属于他的，他终究要不起。
“叮——”剑势一歪，狠狠刺到了凸起的礁石上。
“莲九什么的！滚出我的脑海吧啊啊啊！”
青年泄气地喊出声来。
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他的事！自己是十六七岁心情萌动的小女生吗！婆婆妈妈地放不下，连干正事都转不回注意力来！
情情爱爱能当饭吃吗！缺了莲九自己难道还就活不下去了吗！……可是，TMD莲九怎么能离开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一向随遇而安的莫颜，因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而难得暴躁了。
执剑冲向岛上稀疏的树林，胡乱劈砍，一棵棵皮糙肉厚的热带树木应声倒地，溅起无数灰尘，整个小岛顿时陷入兵荒马乱的境地。
很远很远的远处，四个老者正在打牌，其中一位眉发皆白的抬手远望，“咦，又疯了一个吗？这个撑得有点儿久嘛！”
旁边略胖的老者笑嘻嘻地道，“隔壁的潭远他们比我们更无聊，想必会先过去瞧热闹的，咱们等着就好啦。”
眉发皆白的老者点头，“对、对，咱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他们三缺一的，想必更着急。”
道袍花里胡哨的老者皱着眉头道，“老胖！该你摸牌了！”
最瘦的老者暗暗一笑，将趁那三人不注意偷来的一张牌换进了自己手里。
没错，这几个闲的长毛的老头儿，就是两百多年前进入剑洞后一去不返的叶语白的师父师叔们——心法修为最低也是金丹中期，剑道修为则达到了利器、凝魂境的剑修高手。
掐指算来，这两百多年过去，他们再怎么也应该全部突破到元婴境了才对，可由于剑洞内没法感应到天劫，所以，金丹的全部到了金丹圆满就停了下来，元婴初期的倒是慢蹭蹭地又到了元婴中期，而剑道修为方面就悲剧了，剑修后期除了历练自身外，花费天材地宝打磨本命灵剑也很重要，这重幻境里除了海水就是树叶，哪儿去找材料？哪去找铸剑师？
起初这些老者都是各在各的小岛上，自己修炼自己的，倒也还挺打发时间的，可随着以上修为瓶颈的存在，他们便逐渐不耐烦了，开始破坏起周围环境，哟呵，小岛可以屏蔽彼此的灵力波动，却不会隔绝普通的声光信息，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御剑跨海，逐渐找到了各自的徒弟啊师侄啊什么的，一起交流、切磋、顺便打打牌、拌拌嘴之类的。
至于他们最初进入剑洞的目的？唉，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那不是听说这座剑洞里的剑石终于要出世了吗？据说剑石以剑洞为家，几万年才能成熟一枚，未成熟时只是像阵法一样按部就班的掌控着剑洞的各个出口等，但当剑石成熟产生自己的意识以后，就能凝结出实体，为剑修所用。
至于剑石的用处？古谚形容道：掌管万剑之灵，得剑石者，终成剑道至尊！
如果成功收服剑石作为自己本命灵剑的剑灵，不但直接省去了“凝魂”这一至少要花费两百年的步骤，在面对其他灵剑时，还能直接产生压制作用，哪怕对方修为比自己高出几个境界，都最多发挥出五成实力，简直是逆天大外挂般的存在！
谁能不心动？谁能不跃跃欲试？可——坑爹啊！他们进来没多久，才刚刚抵达本来游刃有余的修炼剑意的“试炼第二重”，就发现，出口消失了！
出口消失了说明什么？说明剑石已经不在剑洞中，多半是产生自我意识跑出去了！真是夭寿啦！他们被困在里面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被人收服了？这个剑洞隶属于破剑峰，能得到消息进来的都是他们知根知底的金丹以上的本门剑修，剑石被收服了过后又没法更换主人，动动手指把他们放出来，多简单的事儿啊！出去过后还能收获他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若干，多爽！
所以，至今仍未知道他们啥时候能脱离剑洞的破剑峰前辈们，只好接受现实，各自成堆，等待遥遥无期的剑石回来的那一天了。
这边莫颜正怀着一腔憋屈奋力破坏环境，那边老者口中的潭远三人已经欢快地踏上了剑芒，前来寻找十年等一回的“麻友”了！
28、师伯
潭远上人，金丹期圆满，照辈分算应该是叶语白的大师兄，按理说作为同辈弟子的领头人，大师兄应当最为沉稳踏实才对，偏偏潭远上人就是个异类，性格活泼跳跃，平生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凑热闹，因此当年剑石的事情一放出来，他就急吼吼地冲了过来，生怕落下了他。
而同他一起的宁心上人、宁空上人，则分别是叶语白的二师兄与三师兄，他俩是亲兄弟，打小被潭远上人带大，剑道上天赋平平，平常也不爱管理门派中的事情，和潭远上人的关系非常好，总是一起行动。
他们三个是进入剑洞的破剑峰高手里面辈分和修为最低的，天赋也不算最佳，原本留在洞外，进阶到金丹圆满至少也需要三百年以上，若是寿元不济，终身也就止于金丹了，如今在剑洞浓厚灵力的栽培下，两百多年就齐齐达到了金丹圆满，对他们来说倒是因祸得福了。
他们进入瓶颈期最晚，已经凑齐麻将组的师父师叔们不乐意带他们玩儿，并不知道还有一种游戏叫斗地主的他们着实寂寞了许多年，现在一听远处有了动静，立刻便动身奔过去瞅情况了。
于是莫颜便愣愣地看着三道剑光如天边的流星般转瞬掠到了自己面前，带起的狂风将自己的刘海都吹了起来。
三秒过后，莫颜拄剑呆立，“你们是谁？”
中年大叔模样的潭远上人三人丝毫没有因莫颜丑陋的面孔而对他抱有偏见，无比笑容可掬地道：“看来是师弟了……师弟你好，你来这里多久啦？”
莫颜歪歪脑袋，“你们，是以前破剑峰的前辈吗？”
三人一起点头，“对，我的道号是潭远宁心宁空，你直接叫师兄就可以了哟。”
莫颜锈掉片刻的大脑终于转动起来，“我大概不是你们的师弟，叶语白你们认识吗？他是我师父。”
潭远反应最大，激动地道，“啊！是小白的弟子呀！他恢复意识了吗？都收徒弟啦？”
莫颜点点头，“师父大概是十四年前恢复过来的，你们是师父的……？”
潭远自来熟地猛地一拍莫颜的肩膀，“哎呀，我们是他的师兄，来来来，叫声师伯来听听！我是大师伯潭远上人，这位黑点儿的是宁心二师伯，白点儿的是宁空三师伯！”
莫颜刚才就明显感觉到这三人不管是心法还是剑道，修为都比自己不止高了一大截，这会儿当然乖觉地称呼道：“大师伯好，二师伯好，三师伯好！”
“哎哎，太高兴了，”潭远傻乐得不成，伸手在袖子里掏掏掏，摸出个玉石铃铛来，“来！见面礼！”
莫颜眼睛睁大，还有这等好事？以往红包都没收过几次的苦命小孩儿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双手接过那个铃铛，“谢谢大师伯！您真是个好人！”
宁心和宁空对看一眼，又打量了一下莫颜，便由宁心开口道：“师侄是不是还没有储物法器？我和你三师伯一起送你一个储物镯吧。”
说完宁空指尖一划，将自己的手镯摘下来，递给了莫颜，“这个储物镯上面有神念封印，师侄需要输入一段自己的灵力，然后用神念设解密口诀哦。”
（⊙o⊙）哦！传说中的储物法器！在苍云宗，只有比较受宠的筑基期弟子才能拥有的法宝耶！莫颜笑容更深，连原本的烦躁都冲淡了许多，“感谢二师伯、三师伯的赏赐！”
宁心和宁空也回以和善的笑容。
“咳咳，”潭远握拳抵在口边轻咳几声，“师侄，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我们被困在这里两百多年了，一直没法出去，也没有见过你以外的新进来的人，我们还以为入口和出口一样，都消失了呢？”
莫颜不是很明白，“就是正常的进入方式吧？中间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啊。”
潭远解释道，“当年我们为了寻找剑石而来，本来按我们的境界，应该是很轻松地就通关到接下来的‘利器试炼’才对，但通关白光却迟迟没有出现，我们怀疑是剑石已经离开了剑洞，导致剑洞的阵法失去了管理者，出口也因此消失了……”
“我进来过后，各种通关白光都是正常出现的啊……呃，等等，剑石？”
莫颜突然抓住了这个点，愕然地重复道。
潭远点点头，“对啊，就是说剑石。”
……“我才不是什么妖精！本大爷名为剑石，生来便有一点灵智，得天道眷顾，命中注定将掌管万剑之灵，成为剑道至尊！”
石头的声音宛若稚童，奶声奶气偏又万分骄傲地说。……
呃，不是吧……难道他们是在说，小天？！
莫颜结结巴巴地比划道，“你们说的剑石，是不是、是不是一块灰白色的、没有鼻子眼睛，但是会说话、能自己蹦着走路的大石、石头？”
“我们也不知道剑石到底长什么样子，但石头之类的本来就难以生出灵智，我觉得你说的……”潭远认真想了想，肯定地回答，“多半是了！”
“原、原来真有所谓的剑石啊……那小天当时没有说谎咯……但师伯们专门进入剑洞寻找的灵物，怎么会在荒山里乱蹦找不到主人……这不科学呀！”
莫颜被这一消息镇住了，喃喃自语道。
莫颜的声音再小，修为深厚的潭远三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次换他们愣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你这是，收服了剑石的意思吗？！”
青年一脸懵逼地抬起头道，“好像是的。”
“……！！！！！”
海风带着淡淡的腥咸味从四人中间愉悦地刮过，场面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潭远声音干涩地道：“哦，是这样啊，先恭喜师侄了呀！”
莫颜有些别扭地挠挠脑袋：“谢、谢谢，我修为还这么低微，会不会埋没了剑石……呃，我之前都不知道它来头这么厉害……”
宁心问道：“剑石在你身边吗？我们能看看吗？”
“没有，这一关我是独自过来的，小天它还留在上一关呢。”
莫颜道。
宁空则冷静地思考道：“既然剑石都回到剑洞了，师侄也正常地通关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够离开这里了呢？”
潭远脑门上灯泡“叮”地一亮，注意力立刻转移，跺脚道，“对哦！那我先试试啊！”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拔剑出鞘，中气十足地挥剑大喝道：“看我的——夺日剑意！——”
明黄色的剑光乍然爆发，莫颜被剑气震得连退数十步，捂住差点被闪瞎了眼睛，“师、师伯的剑意还真是……”只声光效果就杀伤力十足了啊！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阵法白光及时出现，潭远上人连人带剑消失了踪影。
宁心、宁空异口同声地低低吐槽：“师兄依旧这么鲁莽啊！”
莫颜干笑几声，道：“那个，二师伯、三师伯，那你们也是要赶快出洞吗？”
二人摇摇头，宁心开口道：“我们要去告诉其他岛上的师父、师叔一声，你也一起吧？”
“啊？这里、还有师祖他们在这里？……也是为了找剑石吗？！”
莫颜震惊道。
宁心沉重地点点头，“对，全在这里，都是为了找剑石……不过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剑石的主人一旦确认就无法更换，你本来也是咱们破剑峰的弟子，师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吗……”莫颜还是有点忐忑。
三师伯宁空不动声色地来了一记暴击：“徒孙第一次拜见，他们作为长辈肯定要给见面礼的，现在他们身上多半都只剩了些随身携带的重要法宝，等你回破剑峰再去拜见，说不定就是随便拿点药草灵石打发了哟……像你大师伯刚刚给你的玉石铃铛，挂在剑上能将挥剑的动静抹去，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效果，堪称暗算必备法宝，他特别喜欢，换个时间碰到他，他可不一定会割爱的。”
莫颜一下子被鼓舞了，“好的！那我们一起去通知师祖们可以出洞的事吧！”
宁心、宁空失笑。这家伙怎么跟潭远似的，瞬间就能干劲十足呢！
于是，正在进行“胡了！玄镜你连输三把了，乖乖把你剑灵叫出来唱歌吧！”
这样无聊游戏的师祖四人，稀奇地发现久违的徒儿过来找他们串门了！
29、永白
心宽体胖的玄彻真人笑眯眯地道：“咦？潭远好像没来？来了个小弟子？”
留着长长胡须，白发白眉白胡子的永白真人辈分最高，闻言眯眼望去：“炼心境的小娃儿啊……这是，剑石已经回到剑洞中了吗？”
正被撺掇着叫出剑灵来唱歌的玄镜赶忙接上这个话题：“多半是了，让他们过来说说吧！”
宁心、宁空上人带着莫颜落到地上，朝四位老前辈施礼道：“师父、师叔、师祖好！大师兄刚刚已经通关离开剑洞，这是莫颜，小师弟前些年收的徒弟，他已经被剑石认作主人了。“
永白、玄彻、玄镜闻言不禁都把目光投向他们中最小却最狡猾的、前破剑峰峰主，玄悟真人。
永白真人欣慰地感慨道：“哎，小悟呀，语真（叶语白的道号）他不错嘛，不仅顺利醒来了，还收了好徒弟呢！咱们破剑峰可算不用毁在你手里了！”
莫颜腰背挺直，一脸正经地听几位光是气势就压得他有点喘不过起来师祖们唠嗑，心中默默道：门派毁在对方手里这种话也可以直说吗？师祖们果然也很高能嘛！
玄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颇为自得的仰起头：“那是！我收的徒弟哪有不好的？徒弟的徒弟当然也会很有出息！”
“嘁——”莫颜仿佛听到了飘散在空中的嘘声。
玄悟背着手，很有长辈范儿地仔细看了莫颜一会儿，很快露出了笑容，“现在才二十三岁吧？炼气五层，剑修炼心境，很好很好！灵根如此细弱，悟性和机缘却是上好的！语真平时闷不吭声地只知道练剑，没想到看人还挺有水平！”
莫颜犹记得他曾在苍云宗里因容貌而备受歧视的境况，怎么到了破剑峰里，就一个在意他外表的人都没有了？还、还一见面就这么夸他……他、他都快要脸红了呀！
“谢、谢谢师祖夸奖！”
莫颜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他挠着头爽朗地道，“我今后一定继续努力，多多练剑！”
“哈哈哈哈！好小子！”
几位元婴初、中期的前辈齐声笑了起来。
玄彻最为直截了当，拍拍圆圆的小肚子，笑道：“我玄彻这下也算有徒孙的人了，人生乐事一件啊！不过我这好吃嘴可再也受不了这荒凉贫瘠的海岛了，我得赶快出洞去解解馋！别的不多说，这个……酒葫芦你拿上！能自动酿造灵酒，这可是我这两百多年来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呀！你可得好好保管！”
玄镜怪叫一声：“你这抠门星！藏得够深呀！还好意思说两百多年……你有没有分过我们一口？！”
“撼星剑意！——”玄彻当机立断，一剑挥出，高远天空中的云层竟被无形的力量震得一散！
若是在夜晚，想必能瞬间拨云见月，星芒尽洒！
莫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尽是痴迷动摇，这、这真的是人力能办到的事吗？
眼见得玄彻被通关白光瞬间转移走，玄镜也坐不住了，“唉哟，也不知道我养的那些花花草草还健在不……我这都记挂了好些年了……”
玄镜在他花里胡哨的法袍里摸索一通，然后汗颜地摸摸鼻子：“好点儿的法宝，好像这些年搓麻将都被这几个老女干巨猾的给赢走了，这样吧，等你也回了破剑峰，我私下让我家剑灵给你唱个小曲儿？”
莫颜还没有从刚刚玄彻的撼星剑意中回过神来，无暇反应“让剑灵唱个小曲儿”是什么奇怪的PLAY，呆呆地点头道，“嗯嗯，师叔祖慢走！”
玄镜是木系灵根，剑意也相当风雅，“回春剑意”轻飘飘地一扫，沙滩上瞬间草长莺飞，鸟语花香。
莫颜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摸地上刚刚发起的草芽，却被宁空一把拉住，“师侄，这些都是极凛冽的剑气所化，别被骗了。”
“所嘎！”
莫颜迷迷糊糊地来了一句前世的口头禅，可见两位师祖给他的震撼之大。
永白和玄悟则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急，玄悟吩咐道：“宁心、宁空，你俩先去通知另外两个岛上的弟子，你们、该回去的就回去吧！”
困在剑洞中的还有八名师从玄彻、玄镜的弟子，辈分比宁心宁空稍大，目前也都是停留在了金丹期圆满。
“是！”
宁心二人领命而去。
于是，剩下来的莫颜与永白、玄悟面面相觑。
玄悟轻咳一声：“徒孙你还不知道吧，这位是我的师父，道号永白真人，呃、你应该叫他，曾师祖？”
“曾师祖您好！”
永白捋了捋雪白的胡子，“小家伙，把你单独留下来，确实是有点事想要找你确认一下。”
莫颜直觉这两位定不会害他，挺放松地道：“您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
“你……应该不是在苍云小世界出生的吧？”
永白问道。
呃？莫颜摸不着头脑，斟酌了一下，他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小时候流落街头，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所在何处。”
“那你知道，你这容貌和灵根，是被修真者人为封印的吗？”
永白眯着眼睛道。
“知道……”他和莲九初遇时，曾问他能不能给自己整个容，当时莲九就说，自己是出生时就被某个炼虚境的大能封了灵根，毁了容貌，除非自己修炼到元婴境，否则就只能这么丑下去……
永白似乎和叶语白有着同样的优点，就是并没有追问指点莫颜的人是谁，他顿了顿，道：“按理说，你既已是破剑峰弟子，我等理应庇护你到底，但封印你的人，就我隐约所感，至少也是炼虚境……”
莫颜不安地捏捏手指，“曾师祖，你这是……”要赶我走吗？担忧我身上可能有着某桩牵扯进炼虚老祖的血海深仇，今后连累了整个破剑峰？
永白笑着摆手，“小伙子想什么呢……我只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我这把元婴中期的老骨头助你一臂之力，提前冲开封印？若有一日你的仇家真的寻来了，我堂堂破剑峰就算保不了你，也断不能愧对于你！”
莫颜的指尖狠狠掐进了手心，嘴唇嗫喏几下，却没能说出话来。元婴，化神，炼虚，整整两个大境界的差距，封印岂是说解就解的？
他想起他和邱明与百花峰的薛晓雨姐妹起冲突时，叶语白无条件的维护，以及眼中的自责——
莫颜眼眶通红地腹诽：喂喂，你们这些破剑峰的长辈们，对徒弟这么好，就不怕亏本了吗？
30、封印
虽然提前恢复灵根及容貌的确是非常大的诱惑，但莫颜还是问道：“曾师祖，这个封印想必非常难解吧，您肯定会冒一定风险的对吗？”
永白含笑点头：“小家伙还挺体贴的！的确，跨境界解开封印会折损我的一部分修为，但我如今已九百余岁，本就寿元将尽了。与其让这身功力白白化为须有，不如趁筋骨还能活动的时候干点有用的事儿。”
元婴过后的修真者寿元可达一千年，如果服用能延长修士生命的顶级灵药，则可以再延长两百至三百年寿元。但这种灵药千金难求，哪怕是中世界的宗派手中也为数不多。
莫颜没有犹豫多久，道：“那至少再过上几十年吧，不然我实在无法受下如此大恩大德！况且容貌灵根什么的，这些年我也算习惯了，无所谓的。”
永白和玄悟互看一眼，表情欣慰又无奈。
玄悟提起剑柄敲敲莫颜的脑袋，“天上掉馅儿饼，竟然还有舍不得吃的……行了，师父您也确实应该在峰里享享福再说，等到、等到您真快要不行那日再说吧？”
永白叹道：“最多也就二三十年的功夫了……岁月无情，万事不过弹指一挥间，我活得也够久了，还有什么福没享过？你们年轻人正是应该把握机会，抓紧时间修炼的时候，何苦跟我比？”
莫颜没有动摇，眼神清澈而真挚：“您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吧！好啦好啦，您在剑洞想必也呆腻了，快通关出去吧！看看师父、看看咱们破剑峰。”
玄悟冲莫颜点点头，又拉过永白，“行啦！你看徒孙都催你了，你自己不也说岁月弹指吗，二三十年的功夫，快得很！急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永白也不再坚持，“那行，小家伙你好好揣摩剑意，师祖们等你的好消息！”
莫颜露出大大的笑容：“我一定加油！”
永白的剑意不像玄镜、玄彻那样还要吆喝一声，弄出点动静来，他只是平平淡淡地抽剑一点，仿佛只是无所事事地抖抖剑上的灰尘，通关白光便亮了起来，带他离去。
玄悟落在最后，体型偏瘦的他看起来比莫颜要小上一号，气场却远比莫颜强大，他眯缝着眼，依然很和蔼，“你是个好孩子——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好，年轻人的心思总是懵懂美好的，得顺其自然啊！”
莫颜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含糊地红着脸道：“这、我明白了！谢谢师祖教诲！”
玄悟轻笑一声，带着些狡猾的意味，“真明白了？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咯？”
“咦！这个！师祖您想多了，这没影儿的事呢，我根本配不上、哎呀——”莫颜手忙脚乱的比划解释，颇有些被家长问及早恋对象时的窘迫。
没想到玄悟蓦地笑出了声，开怀道：“哈哈哈哈！小孩儿就是比那些老家伙有意思！瞧你连脖子都红了！”
呃？原来是在逗着我玩儿？！
莫颜满脸黑线，却又拿堂堂师祖没办法，只好认命地目送玄悟挥剑远去。
终于送走了所有的前辈，他们都很好相处没错，但修为上的压迫感却无法避免，莫颜浑身一松，靠着背后的椰子树吐了口气。
三十年？看起来好像还久得很，但比起原本预计的元婴期解开封印，已经足足提前了几百年。
莫颜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自己本来会是长成什么样子呢？如果能像前世一样，长成个帅哥就好了，至少以后向莲九表白不会太磕碜嘛……
唉唉唉，还想什么表白呢，说不定那时候莲九已经带着连陌回来通知自己吃喜酒了呢！
连陌，呵，连陌。要是自己是这个人就好了，一定每天都幸福得冒泡吧？
莫颜用力晃晃脑袋，得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前辈们还等着自己好好琢磨出剑意呢！
关于剑意，莫颜其实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从剑阵试炼的第一关到第六关，他的确见识过了不同的剑意，也产生了许多对于修剑的更深体会，但这些东西要如何才能融入到自己的剑意中，从融会贯通再到自成一格？
剑是？哪怕富贵荣华，自己也不会抛弃忘怀的，挚友般的存在。
他今后会永远与剑相伴吗？除非真是碰上断胳膊断手，他会永远将剑作为自己修行的主旋律，哪怕分了一部分时间来学习仙术，也不会移心转意。
他能为了修剑，付出些什么？汗水、热情、恒心、执着……但不会包括珍贵的感情。比如一生难以报答的外婆的恩情。亲情也好，爱情也罢，自己并不会为了修剑变成冷血无情之人。
那么……他想要的剑，是什么样的？
莫颜一边随性地挥剑比划着，一边思索。
永白那样平淡自然的剑意，自己尚无法理解。
那么，是烈日当空，明亮耀人的夺日剑意一般的？还是生机勃勃的回春剑意？还是试炼第一关那样，柔软浪漫却暗藏杀机的桃花剑意？
亦或是，驱散所有阴云，唤出无限星光的撼星剑意？
莫颜停下动作，嗯——总感觉撼星剑意最帅气呢！
这是什么鬼理由？难道就因为看起来帅气所以想要将星辰大海作为自己剑意的雏形吗？
等等！星辰大海？银河宇宙？
修真者们，似乎在天文学方面的知识还存在许多误解呢，比如莲九给自己讲解仙术时，都还用着天圆地方这样的字眼……
还有，根据他和莲九对于仙术、剑修的理解总结，这二者看似天差地别，实则随着修士境界的提升，会越来越趋于同一个方向——体悟道法本源、正确认知世间万物，追寻所谓的“道”之所在。
听起来无比的虚无缥缈，但莫颜当时就在寻思了，他前世学的那些物理、化学，以及各种天文地理知识，其实不也是人们逐步认识世界，并取得力量的过程吗？只是现代社会手中的钥匙不是修真，而是“科学”罢了。
所以，自己可以试着化用一些前世的理论，来探索出一个在修练独一无二、前无古人的剑意吗？
“诶嘿嘿嘿，感觉可以很威武霸气呢！”
莫颜脑补着脑补着就傻笑起来。
然而，世事无常。
他最终辛辛苦苦、废寝忘食花费了一整年钻研出来的剑意看起来，其实一·点·也·不·高·大·上！
并且还略感猥琐呢。
31、回峰
这次剑阵通关过后，莫颜被传送回了十年前的石室。
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被滞留在第六关的小天和莲九。
“主人！！！！”
小天的身影当先扑过来，“我好想你！！！呜啊啊啊啊——”
莫颜笑着将小天接到怀里，“我也很想小天啊！”
说着，他将视线投向默默站在后面的莲九。一年多来，这人几乎从未在莫颜脑海中缺过席。
莲九与莫颜视线相对，露出浅浅的微笑，上前两步道：“阿颜，我也很想你。”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莫颜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莫颜的脸一下子红了，低声道：“莲先生……”
小天闹腾地左右扭动身体，打小报告：“主人主人，我告诉你，你一走这家伙就跟我翻脸啦！他还强行占了你的房间，明明那就是小天的嘤嘤嘤……”
莲九面色不变，用看小孩子的目光扫了一眼小天，清澈磁性的嗓音坦然地道：“我只是太想阿颜了。阿颜，你会不高兴吗？”
莫颜当然不会不高兴！脸色红晕更深，他小声道：“当然不会……我，很开心！”
“主人！！！”
小天见情况和它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甚至还似乎朝着某个黏糊糊的方向发展起来，不禁大声打断他们，“我们赶快回去吧！大家肯定都很想你！”
“哦哦，好的！”
莫颜别开目光，转身往外走去，“莲先生，我的剑意顺利找到了，我感觉还挺不错的，就看起来，怎么说呢，没什么气势……”
莲九走在莫颜身旁，侧过头仔细看莫颜红着脸、带着笑向他絮絮叨叨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深，声音里悄悄掺了点宠溺：“嗯、嗯，阿颜的悟性一直很好，我相信你的剑意一定也非常出色……”
小天十分不开心地埋在莫颜怀里，什么嘛！一年没见，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怎么不仅没有生疏，还越来越和谐了呢。
石室外，阳光明媚。
莫颜站在洞外望着连绵的群山，不仅稍稍驻足。
山风徐来，清爽湿润的空气与第七关幻境中那挥之不去的海水味儿完全不同，莫颜深吸一口气，又畅快地吐出来。
“我出来啦！——”莫颜笑着向远处的青山大声宣布！
莲九颇感无奈，“阿颜，你已经二十五啦，不试着变得稳重一点吗？”
依然充满了活力，乐观开朗四个字就差挂在脸上了……
莫颜不以为意，前世他三十岁也还是这样呢，况且，“莲先生，你不觉得望着广袤连绵的山脉呐喊，是件非常爽快的事吗？”
莲九拿他没办法地摇摇头，“好啦，随你。这样……也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
莫颜露出大大的笑容，容颜丑陋，眼神却在暖黄日光的折射下，明亮得晃眼。
莲九忽然恍惚了。好像啊……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上莫颜的眼角。和那个人……好像，像是盛满了阳光般的眼神。
莫颜被莲九的动作惊了一下，“莲先生？”
“啊！”
莲九蓦地缩回了手，掩饰般地捻了捻手指，“看错了，还以为你眼睛旁边落了什么东西。”
“这样啊！”
莫颜没有放在心上，眼珠一转，他笑嘻嘻地问，“莲先生，我们是走回去还是飞回去啊？”
走回去，就是老老实实地走回去咯，只是现在他炼气六层了，有灵力在身，速度比起凡人快了非常多；而飞回去，当然就是——让莲九带着他飞回去啦！
“阿颜是想飞回去吧？”
莲九揭穿了莫颜的小心思，笑着答应了他的要求，“行，那走吧——”
他伸手揽住莫颜的腰，将莫颜带进自己怀里，柔和地感慨道：“不知不觉，阿颜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呢。”
莫颜微微抬头，注视莲九的近距离高清美颜，正想开个小玩笑，却见莲九脸色一变，“怎么了？”
莲九轻轻将莫颜推开，抬头看向天空，“是天劫来了。你和小天先走吧，否则有可能被误伤。”
啊……对，莲九在停留在筑基圆满已经好几年了，因为天劫被拦截在剑洞外，所以一直无法突破到金丹，这会儿是，因为动用了灵气，所以天劫被引来了吗？
莫颜拉住莲九的袖子，望着他的眼睛确定道：“莲先生，不会有问题吧？”
莲九冲他轻浅一笑，单手背在身后，像是并不将传闻中九死一生的天劫放在眼里，“完全不成问题，只是不能带阿颜飞回去了……好啦，今后再补偿你哟，快走吧，再不走我可要分心了。”
莫颜点点头，将小天搂好，正要提气纵身离开前，他突然回头问，“莲先生，你金丹过后，是不是就能有实体了？”
莲九愣了愣，然后肯定地回答：“对，我的估计应该不会有错。”
那——那莲先生就不再是只能呆在他身边的莲先生了呢！莫颜将这句话默默咽下，不再多问，带着小天飞快地离去了。
乌云迅速聚集起来，云层间蓝紫色的雷光闪动，以莲九为半径的数百米内，天色渐渐阴沉。
白色的衣袂猎猎舞动，确定莫颜已经顺利离开后，莲九绝美的脸上再不见任何紧张，望着天空的眼睛里甚至透露出几缕漫不经心。
——
刚刚踏入破剑峰主峰的地界，莫颜就发觉比起十年前，这里似乎热闹了许多倍。
推开位于东殿的亲传弟子院落大门，莫颜便被刚从隔壁出来的邱明碰个正着。
十年过去，个头长了不少，但脑袋依然比身体大了一圈的邱明十分戏剧化地用力揉了揉眼睛，连退两步，颤抖着指尖问：“你、你你你——师弟！你回来啦！——”
莫颜再次收获飞扑一个，将小天放到地上，他双手回抱住邱明，“师兄！这十年，过得还好吧！”
邱明连连点头，放开莫颜，立刻开始吧嗒吧嗒：“好，很好！去年咱们峰里的前辈们都回来了，啧啧啧，一瞬间，咱们破剑峰就立刻抖擞了，连主峰的宗主都时常过来找咱们师祖联络感情、互通有无，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咱们啦！”
莫颜与有荣焉，十年前，他和邱明跟在叶语白身边，看着他一点点招收弟子、试图复兴破剑峰，个中艰难无以言表，如今破剑峰形势大好，想必叶语白也终于能稍微松一口气了，“师父他也还好吧？”
邱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这……师父他好得很呢！每天都过得无比充实！啊啊啊，对了！小天呢？！”
“这里这里！”
小天见邱明关注起它来，立刻开心地蹦起来显示存在感。
邱明两眼放光地蹲下身体，“哇！作为剑修的一员，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一枚活的剑石！小天小天，能让我摸摸吗？！”
32、问答
小天动作一顿，而后蹦跶得更欢：“嗯哼哼！你们这是终于知道人家的来头了么！哼！起初竟然都觉得我在吹牛——”
莫颜苦笑，将小天抱回怀里摸摸头：“你当时独自在荒郊野岭滚来滚去，还主动送上门来，哪里像被众人追逐寻觅的至宝？”
“这、这我哪知道原因！”
其貌不扬的小天瘪嘴道，“我个头小，速度又不快，还不知道方向……那么高的山，我光翻过去就要十天半个月，更别提有时候还要迷路了！”
小天十分委屈地讲述它一点也不幸运地寻主之旅：“按理说剑石出生之地的周围应该聚集着许多剑修啊！谁知道我溜达了好久好久，都没看见几个练剑的，偶尔有修真者路过，感应不到我身上剑的‘味道’，见我灵气匮乏就把我扔回原处了……哼唧，那些不识货的！”
莫颜无言以对，“那是因为咱们破剑峰的前辈都进剑洞去找你了啊。你为什么不回剑洞去找主人呢？”
小天呆呆地问道：“虽然我的确看剑洞挺眼熟的啦！但我怎么知道它在哪里呢？为什么那些前辈要到剑洞去找我？”
“呃，你不是从剑洞里面诞生的吗？”
莫颜想起潭远的话，“而且你不是剑洞阵法的管理者吗？”
“咦——”小天相当困惑地在莫颜怀里转了个圈圈，“你说的是好像对的耶，但是、但是，人家小时候的事情哪里记得清楚啦！！！”
“哦，是这样啊。”
莫颜摸摸鼻子，确实，在他看来小天现在也只有人类九岁左右的智商，将近两百年以前的话，可能还处在记事都很模糊的时候吧……“看来只能说我运气太好了呢！”
邱明悄悄地把手指放在小天身上摸摸敲敲，一边道：“当然咯！师弟你的运气一向都很好呢！当年你来破剑峰没几天，咱们师父就醒了；你去外面溜达着找灵物，小天就被你给碰上了；你进一趟剑洞，咱们的前辈们就顺利脱困了！嗯，不对，不应该说是运气，师祖前几天讲课时才说了，修真者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该称为‘气运’呢！”
莫颜有点招架不住邱明亮闪闪的目光了，“师兄，十年不见，你、开朗了许多呢！”
邱明挺不好意思地说：“哎，其实我也觉得……大概是因为现在我已经开始带弟子了吧？每天给他们讲课，不知不觉就快变话唠了。”
“带弟子？”
莫颜愣了愣，随即笑开了，“也对，师兄你的铸剑天赋那么好，有了弟子，还能顺带给你打打下手。”
“铸剑这条路，我还差得很远呢，不过现在有师祖他们轮番指导，确实进步了许多……啊，对！师父吩咐要是你回来了，就找个时间去见他，嗯，你先休息两天再去吧？”
莫颜点点头，莲九还在剑洞那边，山峰相间，他也望不到那边的情况，心里实在不踏实，这会儿去见叶语白估计也没法专心致志，姑且等莲九回来再去吧，“嗯，那我先回房间修整一下，师兄你去忙你的吧！”
邱明拍拍莫颜的肩膀，“好好休息，我先去试剑堂那边了！你要是没事了也可以过来看看，现在试剑堂可比当年热闹多啦！”
“好的！”
莫颜笑着回答。
一个下午的时间，要是打坐的话，大概也就是弹指间的事。
但对于心中牵挂焦灼的莫颜来说，这个下午却过得无限漫长。
天劫天劫……不是说修炼进度越往后天劫越困难吗？莲九这次是进阶金丹，大概不会很容易吧——但分别时看他似乎不怎么紧张，应该没问题吧？
莲九有了实体，就再也不用每天跟在自己周围了吧？再也不是只能和自己、小天交流了，大家都能够看到他。等等，那他该以什么名义留在破剑峰？莫颜猛地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说是他的好朋友来拜访？但拜访好友显然不能常住在这里。而且自己九岁来到破剑峰后就没有踏出过苍云宗的地界，哪里去结识一个金丹期的好友？金丹期在苍云小世界已经算是高手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苍云宗里还会显得很可疑吧？
还有，莲九会不会回来跟自己道个别，然后就离开自己再次开始寻找连陌？不不不，他答应过至少会教导到自己筑基的，莲九不是会食言的人。
唉唉唉，怎么办啊！
正在莫颜抓耳挠腮不断叹气的时候，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莲九吗？！莫颜立刻跳下床去开门，连鞋子都忘了穿。
“阿颜。”
门外是一身白衣，依旧带着温柔微笑的俊美男子。
“莲先生！”
莫颜叫了他一声，左右仔细看看，呃？莲先生还是没有影子的状态！难道……莲先生金丹期依然没法恢复身体吗？
不可否认，这样的想法让莫颜心中涌起一股窃喜。
然而莲九很快打破了他的妄想，“嗯，我现在依然是灵体状态哟。因为在回来的路上想到，如果直接以实体出现的话，可能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呢。”
“啊……哦。”
原来是已经有了实体，只是为了便利没有显现啊。莫颜按下自己自私的念头，笑道：“先恭喜莲先生重新有实体啦！”
莲九笑容加深，显然也很高兴，“谢谢阿颜，确实有了实体便利许多呢。比如暂时将手指实体化，起码可以敲门了呢。”
莫颜开了个玩笑：“那不是只有一只手在半空中敲门？小心吓到小孩子哦！”
“这……的确是个问题呢！”
莲九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配合他的小玩笑，“不过首先院子里得有小孩子吧？阿颜准备赶紧生一个吗？”
呃！莫颜哽住，心里暗暗磨牙：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于是赶快转移话题，免得莲九真问起自己想不想找女人双修，“莲先生，那你今后，是会一直呆到我筑基吗？”
“嗯，”莲九点头，“这是我和阿颜的约定呢。一定会保证你筑基再离开的。”
“就、就不能——”话语脱口而出，又立刻停住。手指反复捏紧又放开，半晌，莫颜才在莲九询问的目光下艰涩地问道，“就不能一直和我呆在一起吗？”
33、假面
莲九愣了愣，笑容中带了些歉意：“阿颜……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我也很开心，但我，实在没办法搁下寻找这件事，哪怕他已经死了，我也必须要确定他葬在哪里。”
莫颜微微仰起头直视莲九，对方的态度依旧温和，让莫颜想无理取闹一回都办不到。“你……这么爱她，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她却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也不会感激你，值得吗？”
莲九歪歪脑袋，轻轻将手指抵在唇间，做出“嘘”的表情，“阿颜，之前你问过，我是不是单恋连陌？我，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呢。”
“所以，答案呢？”
“我对他的情感，大概不能称之为爱吧，”莲九的微笑温柔又缱绻，柔声低语的内容却让人背脊发凉，“毕竟，爱是两个人的事。但我早就想好了，即使他不需要我，我也要他一直呆在我身边，坟墓也好，生活安稳的他也罢，都别再想抛下我离去，哪怕……是杀了他。”
莫颜整个人都怔住了，这样的话，真的是温和优雅的莲九说出来的吗？
边上不懂怎么回事，默默旁听的小天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白莲花、你你你——哈哈哈哈，终于暴露出真面目了吧！主人主人，你看，我早就说，这家伙不怀好意，披着洁白的外皮，内里全是黑哒！~~~~”
莫颜心不在焉地拍拍小天，道：“小天，说过不要这么说莲先生的……”
莲九知道他的话给莫颜带来了一定的震撼，轻笑着问：“阿颜，你之前的猜想中，我和连陌大概是类似凡间情人那样，有着柔情蜜意的美好记忆那种吧？”
莫颜移开眼神，心里酸涩又复杂的情绪让他不敢再对上莲九坦然清澈的双眼，别扭地回答：“柔情蜜意什么的倒没想过，你不是说她看不上你吗……但是、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希望对方好吗？哪怕对方不喜欢自己，也不应该给他带来太多的困扰吧？”
就像我所想的，明知你不喜欢我，我今后哪怕会试着表白、试着追求你，但但、但要是，你拒绝了我，我……应该也会祝福你今后幸福美满吧？——会的吧？莫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语气，其实也并不那么肯定。
莲九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是吗？所以说，大概我的情感并不是恋情吧？只是一个让我至今留存于世间的执念而已。”
过于坎坷的情路让莫颜都想为自己哭一场了。为什么每次和莲九聊到感情，自己受到的都是一次次打击？还是每一刀都能见血的那种。
两个人一时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房间中只剩下小天不开心地左转右转地轻微响声。
莫颜自暴自弃地想：得了得了，他给你发刀子是好事情，说不定挨着挨着你就不喜欢他了呢？忘了这段莫名其妙甩都甩不脱的畸形单恋，说不定就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今后的今后，找个贤淑的女道侣双修，再生几个可爱的宝宝，像你前世梦想的那样，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一个爱别人爱到病态的家伙，怎么可能给你、你梦寐以求的家庭啊？还是早点清醒吧！
终于，莫颜抿唇，强迫自己笑着说道：“啊……莲先生，看来我和你的感情观不大一样呢——我、我觉得，人活在世上，最美好最重要的就是，能和心爱的人建立一个美好温暖的家，再生几个胖胖的小宝宝，热热闹闹的，多开心啊！像这种，执着于与一个可能并不爱你的人在一起，说不定、说不定可能会害了对方呢！”
小天见莫颜难得不与莲九站一个观点了，赶快蹦过来补刀：“对对对，我家主人想要的是美满的家庭，这才是正常人所追求的嘛，哎呀哎呀，白莲花，不是我泼你冷水，像你说的那个连陌，多半也是正常人吧？你能给人家什么呢？啧啧啧啧~~~~~”
小天说得有点过分了，莫颜明显感觉到莲九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赶紧伸手捂住小天的“嘴巴”：“好啦好啦，小天别说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各人有各人的看法，观点不同很正常啊！你瞎说什么呢？而且，莲先生怎么就不能给别人正常的幸福了？——莲先生、你、你不要当真啊，小天它就是个小孩子，不懂这些的……”
莲九俯视小天，漆黑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冰冷的眸色，目光流转间，他望向莫颜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柔和：“嗯，阿颜放心啦，我怎么会把它的话放在心上呢？对吧，小天？”
小天难得被莲九直接问话，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强撑着道：“哼……哼！你你你、你自己知道就是了！”
莲九笑了笑，是啊，的确，连陌他是个男人，而自己，虽然本体是莲花，但奈何天生属性为至阳，一起孕育子嗣什么的，他确实做不到。“如果连陌像阿颜一样，想拥有妻子家庭——甚至已经有了的话……那我，大概就只能做些残忍的事了吧。”
此时的莲九，哪怕偶尔也会有“阿颜和那个人挺像”的想法，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莫颜就是连陌，也就不会想到，自己未来的某段时间，会在疯狂边缘徘徊。
莫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残忍的事情？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吧？
“呃……莲先生，这样、这样是不对的……”莫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眼中的莲先生，与真正的莲九之间，似乎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这段长长的距离，被隐藏在对方温柔君子的假面下，躲在漆黑的阴影中。
莲九确定自己在意这个陪伴多年的青年，把他当做悉心教导的学生、多年和睦的朋友，有着双方彼此牵挂的羁绊。
而至于莫颜所怀有的“喜欢”——莲九对于此刻的莫颜，还没有产生这种程度的情感——或许在某些时刻，其实有过，但他本人并没有发觉。
因此对于莲九来说，莫颜筑基以后的分别是必然的，也许他们都会感觉不舍，但远远不到因此动摇他决定的地步。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分别的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34、梦境
当天夜里，莫颜照旧打坐，进行心法修行。
进了剑洞以后，莲九不再需要借助莫颜的灵气修行，但因为玉珏在莫颜身上，莲九不能离莫颜太远，因此两人也习惯了同坐在一张床上打坐。
如今莲九有了实体，不再需要受到玉珏的束缚，却也没有特意提出到隔壁房间去修行之类的要求——剑洞的最后一关使他们分别了一整年，现在刚重逢没多久，他还是很愿意呆在莫颜身边的。
一起修炼的场景陌生又熟悉，莫颜调息了一会儿，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睛。
窗外明月高悬，银色的月关透过窗框落进房间，简单的木制家具上泛起淡淡的清辉。偶尔拂过的风声混杂着虫鸣声，破剑峰的夜晚静谧而安宁。
莲九的闭着双眼，身上是惯着的白色长袍，衬得他白皙如玉的肌肤仿佛透明，稍显单薄的嘴唇习惯性地带着一点弧度，仿佛随时都会泛起温和的微笑。
莫颜想着：真像一幅画啊，我再看几百年大概也不会腻。然而这个男人却不是真正的画中人，终究是会从画里离去的。
这样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着，莫颜伸手从胸口的衣袋里掏出那枚玉珏。
仰起头，将它举在月光下仰望。
唔，莲九之前，就是居住在这里面吗？总觉得，它好像有点变色了，以前不是纯白的吗……现在有点发绿了，是因为莲九的灵魂已经彻底出来了吗？
能容纳灵魂的物件，它的来头说不定很大呢。自己阴差阳错穿越过来，拿到这枚玉珏，巧合下把莲九放了出来……之后，跟随莲九来到苍云宗，被恶意分配到破剑峰，再接着遇见邱明、叶语白，开始想都没有想过的剑修之路。
一切其实都算是因它而始呢！也不对，该说是因自己穿越而始？话说回来，到底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啊？！
恍如梦境的前世让莫颜有点失神。他想起了庄周梦蝶的故事，究竟是自己穿越了过来，还是濒死的自己做了一个长达三十年的梦？
哈哈，得了，想什么呢。要是梦境能有那么真实，还能虚拟出高数、物理之类的东西，那自己的修为绝对已经突破天际，达到所谓的“‘合道’归真，心含世界”了吧！那可是修真者的最后一个境界啊！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道、渡劫，最后的渡劫指的并不是一个境界，而是一个时期。修真者在合道境稳固后，就需要随时准备着迎接最后的飞升天劫了。只是据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仙界能容纳的仙人数量是有限的，天劫的到来除了修真者的实力到位，还要有一定的契机。等待渡劫的时间完全说不准，短则几十年，长则几千上万年。
由于人间修真界日趋势弱，几万年都没听说过有人飞升了，甚至就连所谓的渡劫期，尘元大世界近万年来也就只有莲九口中的连陌一个。
所以说——莫颜心想：合道境什么的，那是完全不可能哒，自己就是穿越过来了嘛，想这些有的没的，我也真是闲的蛋疼了。
莫颜用力握了握玉佩，暗暗叹息一声，将它重新放进了怀里。他的运气还真是好，不管是这玉珏，还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天，都堪称天下至宝，碰上一个还可以说是运气，一下子碰上俩，他都快要相信自己真是“气运”逆天了。真有这么好的气运，那说不准自己能成为下一个连陌呢！
嗤笑了自己一会儿，莫颜再次沉入识海，开始运转心法吸收灵力。
时间渐渐流逝，灵力有条不紊地涌进莫颜的身体。
逸散在周围空气中的少量灵气因不再有莲九悄悄吸收，浓度逐渐变大了。
……
“你叫什么名字？”
“啊！你竟然还不会说话吗？”
“唉——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发现一株蕴有灵智的活物，却还没长到能说话的地步。”
“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寂寞啊啊啊啊！”
“不行，我受不了了！”
……
“哈哈哈哈，小家伙，你长得还挺漂亮的嘛！”
“嗯？你说你不知道什么叫漂亮？哎哎哎，我告诉你！本人——别东看细看，望着我——就是天上地下！人间至尊！的！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啦！”
“为什么要歪着脑袋，喂喂喂，我可没有骗你哦！以后啊，你看到跟我长得比较像的，就是长得漂亮的，跟我长得不像的，就是不漂亮的！”
……
“嗯，小家伙，我要走啦！”
“你又不能挪地儿，怎么可能跟我一起走呢。”
“别哭别哭，办完事我会回来看你哒！哎呀，怎么越哭越凶了——你看你看！这池水都被你的眼泪弄得涨涨落落了，你的眼泪还不是从池子里来的？啊呀！你看你眼泪最后也还是又落回池子里了……嗯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其实你是在搞水循环系统吧？或者、COS喷泉？啊哈哈哈哈哈，不行了，让我去边上笑一会儿……”
“行啦。不要哭了。乖乖地修炼，我很快就回来看你。嗯，拉钩？”
“别小看拉钩哦，这是世界上最最神圣的契约方式呢！”
“再见，好好保重！”
……
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莫颜识海中断断续续地回荡，没有画面，其中的话语也莫名其妙，仿佛是场没头没尾的单人剧目。
晨光熹微，阳光打在莫颜的眼帘上，例行的生物钟让莫颜习惯性地恢复了清醒。
刚刚那是，做梦了吗？莫颜伸手按按眉心，想试着回忆一下，却发现短短时间过去，自己已经记不太清晰了。
那应该就是梦了。莫颜心道。
一觉醒来忘记梦的内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莫颜没有多想，放下手，闭目检查自己一晚上修行过后的心法进度。
很好，已经到炼气七层了……等、等等！搞什么？！两个月前自己才好不容易在剑洞BUFF下达到炼气六层的啊？怎么这一晚上过去——就直接跳了一！整！层！啊！？
这一定是幻觉吧……
莫颜想着，用力闭上眼睛，再次检查自己的修为。
35、弟子
仔仔细细地重新检查了一遍，莫颜带着人都不好了的表情确认：他确实到炼气七层了！
恰好这时莲九也结束了调息，“阿颜，你怎么了？表情好像有点奇怪？”
莫颜立刻眼巴巴地把手腕递给莲九：“莲先生，你检查我的灵力看看？”
不需要再探入灵气检查，莲九已经看出了不对，皱眉疑惑道：“阿颜你昨晚服用了丹药吗？怎么……炼气七层了？”
“没有服丹药！”
莫颜摇头否认，有点慌乱地道，“这不科学啊，一个晚上就进阶一层，神仙也没这么快的速度吧！”
莲九道：“先不要着急，你的灵气现在很平稳，一点也没有走火入魔的趋势。你再想想，昨晚修炼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莫颜回忆道：“要说比较特别……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以前打坐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梦的。啊！还有，昨、昨天的月色挺好，我把那块玉珏拿出来对着月光看了一遍。”
莲九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做梦？梦的内容是什么？”
“一觉醒来就忘了……只记得像有个人自言自语讲故事似的，没有画面。”
莫颜摸摸脑袋道。
莲九沉吟片刻，“已经忘记了，那就不好说了。我以前四处游历的时候，倒是听说过有修真者于梦中顿悟，修为突飞猛进的传闻，但也不知真假。这个实在说不准，玉珏呢？你再拿出来看看。”
莫颜依言掏出玉珏递给莲九，“莲先生，你觉不觉得它好像变绿了？我记得以前它是纯白色的啊。”
莲九端详玉珏，回答：“我当时分、元婴自爆后，神魂被这块玉珏吸了进去，依稀记得它原本就是碧绿的——大概是因为我的灵魂寄宿在里面，所以改变了它的颜色。现在我彻底出来了，它也就开始慢慢回归碧绿了吧……？”
莫颜猜测道：“那，我修为突然跳了一层，会不会和它有关？其实它是个超级增幅器之类的？”
莲九不置可否，“它能存放灵魂，来头决计不小，但如果世间真有如此强大的增幅器，一夜之间加快修真者的修炼速度近千倍……”
“这样，我再把它放在身上打坐试试？”
莫颜提议道，“直接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因为它。”
“这个办法可行，你开始吧，我坐在旁边观察你的灵力流动情况。”
莫颜摆好姿势，默念心法口诀，意识沉入识海重新开始调息。
然而半天过去，莲九发现，除了莫颜身边逸散的灵气慢慢聚集变多外，并没有任何异常的现象出现。
对上莫颜寻求答案的眼神，莲九轻轻摇头，“没有任何异常……修真者调息时逸散出少量灵气是很正常的事，所有人都没法避免，你在剑洞修炼时灵气照样逸散，也没见这块玉珏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对吧？”
“对啊……而且刚才我调息，灵力积攒的进度很正常啊，也没有再跳一级！”
莫颜苦恼地捂住额头，不确定地道，“难道说，必须要‘你离开过后的玉珏’、‘做梦’这两个条件同时达成，才会出现昨晚的状况吗？”
莲九叹了一口气，“但经过刚才的尝试，做梦什么的，也不是你能够控制的对吧？短时间提高修为的办法，至今修真界能够掌握的就只有服用丹药，但哪怕是用了丹药，吸收里面的灵气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像你这样的情况，或许真的只有那个缥缈随机的‘顿悟’可以勉强解释了。”
莫颜只觉得脑子都要晕了，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出现得太多，他都快要怀疑人生了，难道自己真是穿越过来做主角的？“莲先生，真的没有其他可能了吗？”
莲九伸出手揉揉莫颜的脑袋，“或者你像我一样，是因为受过重伤后修为倒退，这会儿重新修炼？你看我短短十几年就从炼气到了金丹，这是因为我对修炼的理解还在，高境界锤炼过的灵魂也没有变，所以修行事半功倍……但也没夸张到一晚上进阶一层呢。”
莫颜仰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莲九：“莲先生，我这样——今后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莲九浅浅笑道：“你以为问题也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的吗？我最初教你心法的时候就说过，太一正心诀几乎能完全杜绝修真者的心魔，只要不急功冒进，踏踏实实地将心法每一层都理解清楚，即便你想要碰上点心魔、差错，也并不容易。”
莫颜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小心脏：“那行，我也懒得多想了……反正我心大，就这样吧！”
说着，莫颜跳下床，整整衣冠，拿起随身放在一旁的灵剑，迅速抛开烦心事恢复了活力。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小天！——出来练剑啦！——”
莲九坐在原地，看着莫颜叉腰找人的背影，不由失笑。这孩子，还真是……
第二天清晨，莫颜带上小天准备去见叶语白。
“莲先生，你要一起去吗？”
莫颜换了一身新衣服，将自己收拾得精神抖擞，转头问莲九的意见。
“嗯，我跟你一起去吧。”
莲九掐了个手诀，身体再次回到只有莫颜能看见的状态。倒不是他对十年未见的叶语白有什么好奇，只是想去确认他作为莫颜的师父，今后能不能好好教导莫颜而已。
此时的试剑堂，已再也不是那个寥寥三人站在里面，大得有些空旷的地方了。
莫颜远远就看见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朝熟悉的厅堂走去。他们都很年轻，小的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大的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一路上说说笑笑，身后背着长剑，腰板挺直，显得轻松又有朝气。
进了试剑堂，莫颜作为生面孔，得到了许多弟子的瞩目。
窃窃私语声传来，内容却和莫颜曾习惯的嘲讽鄙视不大相同。
“那个，是不是传说中的二师兄啊？”
“呃，看长相，应该是的。”
“我觉得二师兄长得虽然丑，但男人嘛，有实力有修为，还愁找不到道侣？”
“对，尤其是咱们剑修，攻击力超强哒。你看我们随便在其他峰里去走一圈，都能收到好几条手帕。”
“你们能看出师兄他炼气几层了吗？我怎么觉得他至少也有炼气六层了呢。”
“嗨，我们都才刚刚引气入体，能看出什么才怪了！但二师兄那么厉害，肯定都炼气六层了吧！”
“但是炼气六层的话……会不会又太快了？”
以往总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万事过耳不入心”的莫颜有点不自在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种自己好像被某些弟子崇拜了的错觉？
正想着，“砰——”
钟声响起，整个试剑堂立刻肃静了下来，众人各自列好位置，便见一袭白色劲装的叶语白缓步走了进来。
36、生活
莫颜顶着众人的目光站在最前面——大师兄邱明现在主要呆在他的工房里，试剑堂十天才来一趟，按辈分，莫颜的位置也理应是排头。
莲九隐身跟在莫颜身旁，见到莫颜颇显尴尬，却没有任何不悦的样子，不禁在心中想：看来阿颜在破剑峰修炼是对的，剑修比其他的修士都更加注重实力，今后在这里，应该也不会再发生让阿颜受伤的事情了。
十年未见，叶语白的面庞依旧冷峻帅气，目光落到莫颜身上时，嘴角微微勾起，难得的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莫颜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师父大人还是这么威武酷炫呀！
照例，叶语白扫了一眼试剑堂里的弟子，确定人数无误后便道：“开始练剑吧，有问题的过来问我。”
弟子们三三两两的结成小队，各自找了块小地盘开始每天的晨课。
莫颜则抱着小天来到叶语白身边立定站直，“师父！我找到剑意啦！心法修为也有炼气六呃、七层了！”
叶语白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很好，进步得非常快。剑意……叫什么名字？”
……莫颜摸了摸后脑勺，“这个，目前还，没有想好？”
“嗯？”
叶语白挑了挑眉。
莫颜打了个哈哈，不是他不想取名字，而是、名字太直观，他想改一改都下不了手，“啊，名字之类的，也不是非要叫出来嘛，没有名字也能行的吧。”
小天蹭来蹭去地插话道：“主人主人，我都还没有见过你的剑意呢！~~~~~”
静静站在一旁的莲九也因莫颜的支吾投来好奇的眼神。
唉……注定是躲不过的！莫颜咬牙，想了想，“在试剑堂里不是很方便，师父，我们一起到外面去，你替我看看吧？”
叶语白点头同意，晨课刚开始，也没有多少需要他指导的问题，便直接带着莫颜走到试剑堂外，选了块宽敞点的空地道，“就这里吧。”
莫颜抽出剑，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将全副精力放在手中的剑上，周身灵气开始运转，逐渐在长剑周围形成淡淡的薄雾。
金灵根的莫颜在修剑上有着独特的优势，那就是对于象征着金戈之力的剑气有着更好的操控，这也意味着莫颜注定无法走回春剑法之类相对温和的路子，从头到尾，他都将凌厉到底，毫无转圜的余地。
将剑平立于身前，顿了大概三秒的时间，莫颜缓慢地斜斜向上挥剑，无声无息地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黑色的轨迹。
并不像撼星剑意那样气势汹涌壮阔，也不像永白真人那样朴素得毫无痕迹。
那道黑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像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空间裂缝。
小天发出不明所以的语气词：“咦？”
莫颜笑了笑，指尖一搓，打出个简单的仙术手诀，用以引动灵气。
便见那道裂缝骤然膨胀成巨大的黑色球体——爆炸！
“砰！——哗啦啦。”
地上被炸出了直径五米多的圆形坑洞，碎石灰尘混乱地飞向天空，又狼狈地落回地面。
原来那道黑色轨迹是极度压缩的剑气，当莫颜挥出后，并不直接发挥效果，而是等到他认为时机合适时，再通过仙术来突然引动，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哇哦！！！！——”小天非常捧场，激动得跳了起来，“主人好棒！原来还可以这样吗？！那你一口气挥出十多道黑缝缝的时候，不久可以想引爆哪个就引爆哪个，切断敌人的所有退路了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敌人一定防不胜防！！~~~不愧是我家主人，真是太棒啦！！~~~”
叶语白也点头称赞：“很不错，突破了常见的剑意框架。利用自身锋利的剑气压缩与仙术的辅助手段，形成了你自己的独特攻击方式，顺着这条路继续研究下去，应该还能继续收获到更多的感悟。”
停了停，叶语白问道，“所以，它为什么不直接叫‘黑洞剑意’呢？”
莫颜捂住脸，盖住自己惨不忍睹的表情，“师父，您不觉得这个名字特别不霸气，甚至还有点猥琐吗？”
“不觉得。”
叶语白直白地回答。
……“师父，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莫颜严肃地提出。
叶语白当然不会在意代沟之类的事情，“总之，这件事还是随你吧。二十年后就是宗门大比了，还记得这件事吗？”
“宗门大比，”莫颜想了起来，“记得倒是记得，但二十年，这不还有很久吗？”
“原本给你和邱明定下三十五年炼气圆满的要求，按你现在的进度，应该说是完全没问题了，给我个时间，十年后炼气圆满能做到吗？”
叶语白注视莫颜，习惯性保持着冰冷的表情。
莫颜算了算，前天他意外直接跳了一层，剩下的炼气八层、炼气九层，以及用来巩固修为的炼气圆满期，正常来说是还需要十五年左右的，“十年……如果继续出意外的话倒是完全没有问题，正常修炼，可能稍微有点吃力。”
“意外？”
叶语白皱起眉头，“是修炼出什么问题了吗？”
莫颜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面对叶语白更是词穷，“大概就是，我好像碰上了传说中的顿悟之类的机缘，前几天修为突然跳了一整层……”
“手给我。”
莫颜将手腕递给叶语白。
叶语白探入灵气检查，眉头渐渐舒展，“并没有留下什么隐患，很好，要是能再来几次就更好了。”
“师父——”莫颜简直要哭笑不得了，怎么自家师父比自己还要心大啊？真是各种无法反驳了。
“行了，”叶语白板着脸，“说正事，你曾师祖不是要帮你恢复灵根和容貌吗？我们商量过后，一致觉得趁你炼气圆满的时候来做这件事最合适，一切顺利的话，就能顺带帮你突破到筑基了；”
“但就怕你到达炼气圆满的时间太晚，因为这件事很可能会花上好几年功夫，要是错过了宗门大比，没拿到去秘境的机会，那也很不划算，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尽早炼气圆满，不要让时间太仓促。”
莫颜捏捏手指，“不是说让曾师祖再多享享福吗……赶什么，我自己也可以突破到筑基的。”
叶语白拍拍他的肩膀，“年纪不大，想得倒多。师祖和我师父出来之前，苍云宗连一个元婴中期的都没有，去年见到他们时，我看宗主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这会儿灵丹灵草的供奉着呢，无论如何都会保证他们活到跨界选拔的。”
见身旁莲九神色微动，莫颜便问道：“跨界选拔是什么？”
“跨界选拔百年一次，是小世界的修真者进入中世界门派修行的最好机会，每次大概有10个名额左右。两百多年前，我们破剑峰发展得很好，战力强大，每次都能保证苍云宗取得三个以上名额。最近两次么，苍云宗都只保住了一个名额。”
“苍云宗不是苍云小世界最大的门派了么，才只有一个名额吗？”
莫颜问道。
“除了各大门派之外，还有许多小门派组成的联盟和散修来参加，名额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叶语白随意地说道。
“哦……那下次跨界选拔是多久呢？”
莫颜忽然想到，“那师父你也会去中世界吗？”
“下次跨界选拔是七十年后，也就是宗门大比后的五十年，”而对于第二个问题，叶语白一向沉静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裂痕：“我的话，本来一百七十多年前就该去了的……结果关键时刻被某个神经病暗算，陷入了心魔。等我到了中世界，一定要去把那家伙给宰了！”
莫颜实在难以想象究竟要多胆大包天的人才敢去拔叶语白的虎须，不由打了个冷颤，暗自膜拜那位神人。
既然不用再担心永白曾师祖的寿元问题，莫颜也就欣然答应，“那，我知道了师父，我回去好好修炼，尽量早点达到筑基圆满！”
“嗯，你剑意初成，回去过后还得好好巩固。试剑堂如今稍嫌拥挤，你有问题的时候，便直接到我住处来吧。”
叶语白吩咐道。
“好的！师父。”
莫颜笑着应了，正准备走时，又想起了某件事。
将小天放在手上递到叶语白面前，“师父，您要不要看看小天啊？”
小天一直很喜欢叶语白，这会儿被举到叶语白面前，不由娇羞道：“师父大人好久不见~~~您要摸摸小天吗？”
叶语白淡淡地扫了小天一眼，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揉了揉小天的脑袋：“剑石？挺好。”
“嘤！~~~”小天高兴地扭来扭去，“师父大人您也很好！——”
莫颜再次汗颜，拿凡人的思想来揣度叶语白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嗯……那师父我先走了？”
“去吧。”
回到自己的小院，莫颜继续日常的练剑修行。
小天蹲在旁边看他练剑，而莲九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便拿了个蒲团，盘腿坐在能望见莫颜的地方打坐调息。
已经离开了剑洞，莫颜也不大想吃辟谷丸了，晚餐自己去厨房领了个大份的，和莲九一起解决。
莲九许久没吃过真正的人间食物了，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感动的表情，让莫颜啼笑皆非。
“莲先生，你就算没受伤之前，应该也已经辟谷好几百年了吧？”
莫颜笑着问。
莲九也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实在是太久了……现在竟然还能好好地吃饭，当年神魂在世间飘荡的时候可想都不敢想这一天呢。”
莫颜叹了口气，“你也算是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恢复到金丹期呢。话说回来，师尊都说今后要去找当年暗算他的仇家报仇，你呢？也要回原本的世界复仇吗？……啊，今天你问跨界选拔，不会就是想借着那个机会回到中世界吧？”
“我原本是呆在尘元大世界的，因为我以前是元婴修为啊。至于跨界，我曾经在大世界学过跨界的仙术，不需要那么麻烦的。”
莲九顿了顿，“复仇的话，我这会儿还没法确定杀我的究竟是谁，毕竟我手下的势力绝不算孱弱，能绕过重重守卫直接将我打至重伤的人，不可能是单枪匹马来的，说不定……也是某个组织呢。”
莫颜光是想想，就觉得白天好不容易从师弟们那里得来的少许优越感已经烟消云散了。实力、地位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连提点有用的建议都做不到，更别说并肩站在莲九身旁帮助他复仇了。
他只能低声回了一句，“哦。这样啊……那你回去过后，得小心啊！”
莫颜的表情如此明显，莲九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目光不由柔和了下来，习惯性地抬手在他脑袋上揉来揉去，“好啦，不要想太多了，就算要提保护什么的，那也应该是我保护你啊。好好练剑，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莫颜酸溜溜地心想：对着那个连陌，你也会说这种话么？但他也知道自己这醋吃得莫名其妙，便自顾自地嘟着嘴不说话，享受被莲九揉脑袋的小小幸福。
破剑峰上的生活宁静平淡，其间曾在剑洞中遇到的玄镜师叔祖把莫颜叫去，“实实在在、毫无水份”地让他的剑灵给莫颜唱了首小曲儿。
那是莫颜第一次见到在剑修达到“凝魂”之后，人形灵体状态的剑灵。
剑灵名叫春生，看起来是个模样可爱的小男孩，大概手掌那么高，小小的一只，按理应该是个小萌物才对，可脸上的表情总是臭臭的。
被叫出来时，噼里啪啦地就开始吐槽：“又把我叫出来干什么？唱歌吗？呵呵呵，第一千次告诉你，不可能！你以为我本体是只百灵鸟就该每天给你哼小曲儿啊？你太想当然了！每次打麻将输了就拿我当赌注，你要是再不反省我就要离家出走了BALABALA……”
他话里的意思是这样的，奈何声音好听极了，语调间又不由自主地带着婉转动人腔调——跟唱歌儿似的。
于是等他终于完成了长达十五分钟的不间断吐槽后，玄镜笑嘻嘻地给他用迷你杯子递了一杯灵泉，谄媚道：“生生，唱了这么久，嗓子累了吧？来，喝口水！”
气得那小剑灵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怒道：“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莫颜一边回味春生那天籁般的歌声，一边心想：咱们破剑峰啊……究竟还能不能好了！
转眼大半年的时间过去，在某个冬日，同样毫无征兆地，莫颜再次陷入了所谓的“顿悟”状态。
37、谜题
……
“小家伙，还记得我吗？”
“发脾气啦？不想理我了？别瘪着嘴嘛，来笑一个看看？”
“唉……掐着赶着回来看可爱的小家伙，还带了许多礼物回来，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想理我了！算了算了，我也懒得热恋去贴冷屁股了，走啦走啦！”
“哎哎哎，我这不还没走吗，怎么又哭上了？”
“你看，这是给你做的小道袍，漂亮吗？能跟着你的身体成长的，我算算，我现在渡劫期，给你施的阵法，大概……你合道期之前都能穿吧！”
“小气？！！！你知不知道这件袍子我费了多少功夫啊？我一个大男人给你做衣服，容易吗我？”
“白色哪里不好看呀，你不也是朵白莲花吗？嗯，不对，白莲花是贬义词——嘛，总之你本体也是白色的，合适合适。”
……
“我又要走啦……”
“大概也是三五年吧，我一直在找的是能让我顺利渡劫的契机啦。”
“凡间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太无聊了，想去看看所谓的仙界究竟长什么样子。”
“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我叫做……莲莫。”
“你叫什么？哈哈哈哈，这种问题，怎么能问我？找你妈妈去。”
“那就自己取个呗？”
“莲九？还真是简单直白啊……因为你是株一次开九朵的莲花吗。”
“……这个意思吗。对不起啊，我一定尽量早点回来。”
“那，再见！临别之前都不给我笑一个？你笑起来的样子是最好看的。”
……
“没事，没有受伤。”
“我看起来很沮丧吗？唉，大概吧。毕竟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标幻灭掉这种事……实在是难以让人高兴啊。”
“嗯嗯，这次会呆得久一点。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那么粘人。”
“好！无！聊！——啊！”
“有了！我来教你修炼吧？我告诉你啊，我修炼的心法可是世界第一的厉害，学好过后你就能成为百魔不侵刀枪不入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最最最厉害的修真者！”
“咳！莲大人修真课堂开课啦！本门心法呢，叫做‘太一正心诀’……”
……
这次梦境比上次长了许多，莫颜意识迷蒙间，听到里面出现的熟悉字眼，不禁恍恍惚惚地想到：连陌……莲九……太一正心诀……这怎么，像是连陌的记忆呢？
“阿颜？你还好吗。”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
“算了，入定期间打扰他，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再等等吧。”
足足两天两夜后，莫颜才被晨光惊醒。
扭了扭有点僵硬的身体，莫颜一边揉眼睛一边小声嘀咕，“怎么今天调息完毕后感觉不太舒服？……咦！莲先生！小天！你们大清早的盯着我做什么？”
莲九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平时温柔的人一旦严肃起来，气场格外强大，盯得莫颜都有点愣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莲先生，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阿颜，你炼气八层了，”莲九双手搭在莫颜肩上，俯身凑近他的脸庞，十分有压迫感地直视他的眼睛，“你用心回想，入定期间，你究竟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感觉？”
这个姿势下两人间的距离实在太小，稍稍再往前一点，莫颜就要被莲九抱进怀里了，浑身都被莲九身上微冷的莲花香气笼罩住，莫颜整个人都僵硬了，本来就模糊不清的梦境更加被抛到记忆深处，“莲莲、莲先生，你靠得这么近，我、我根本什么都没法想了啊啊啊！”
“啊？”
莲九呆了呆，下意识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态了……”
莫颜涨红了脸，“呃、莲先生，你这么关心我，我感到非常高兴！完全不用不好意思！但是，我这次也——”
莫颜使劲敲敲自己的脑袋，奈何除了几声闷响外还是没有别的收获，“只知道我自己做了个只有声音没有画面的梦……梦的内容，呃……好像有……太一正心诀？”
作为最后出现的对话，莫颜的脑海中稍稍残留了一点记忆，但更多的，就再也没有了。
“太一正心诀？”
莲九皱眉重复道，“难道和这部功法有关？”
莫颜不确定地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但这会儿，我只想得起这句话了。”
莲九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侧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小天？你听说过太一正心诀吗？”
“啊？”
见到莫颜清醒后，就放心地继续睡觉的小天冷不丁地被点名，傻住了，“白莲花你问我啊？”
“这里还有别人叫——”莲九顿住，硬生生地按下不耐烦的语气，心平气和地重新道，“嗯，想要问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太一正心诀这部心法。”
小天想了想，迟疑地道，“应该只有你们在修炼吧，反正我觉得这个名字一点也不熟悉。”
莫颜看看莲九，又看看小天，“小天还有这功能啊？”
“嘤——主人你都不知道吗？人家的好多知识都能通过先天传承的哦！只是小天还小，没法完全掌握这些东西，但主人你要是问了我——我一定会认真去想哒！~~~~”小天说着又蹦到莫颜身上来邀宠卖萌了。
莲九感觉自己有点烦躁。
莫颜摸摸小天，闭目检查灵力，果然已经炼气八层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能勉强当做顿悟来敷衍自己，但这次——顿悟可没有隔三差五找人玩儿的习惯。
“这部功法是几千年前连陌教我的，在你之前我没有再教过任何人，”莲九慢慢道，“但至少在我修炼的过程中，从未出现过一夜之间直接跳到下一层的现象。”
仿佛是个绑着定时炸弹的解谜游戏，线索明明模糊不清，提示也少得可怜，偏偏你要是不解开它，未来的某一天可能就会被炸弹“Boom！”
得一声掀到万劫不复之地。
莫颜叹了口气，解谜游戏他一向玩得不好，念书时碰到做不来的题目，实在想不出来了也就是扔边上了事。死磕什么的……不是他的习惯啊。“莲先生，这事情……我既不可能从此不练心法了，也不可能控制住自己不再做梦，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作为可能因素之一的玉珏给取出来，不再随身带着它吧？”
莲九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可假如这件事本身其实没有任何坏处呢？你骤然增加起来的灵力丝毫没有危险混乱的迹象，反而稳得连丝涟漪都没有。”
莫颜将玉珏取出来，拎着上面的细绳对着阳光晃荡。自从莲九离开后，它就越来越绿了，这会儿已经恢复到了纯粹的碧绿色，在柔和的朝阳光线中，一荡一荡地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光芒。
所以，要不要放弃这足以使每个修真者疯狂的捷径？莫颜眯起眼睛，对于他来说，这件事还有另一重意义。
是选择按部就班的修炼，让莲九在自己身边好好呆上七八年再走；还是拼命向前，争取早日拥有与莲九并肩的实力？——即便对方可能会过几个月就离开。
莫颜轻得几乎无声地嗤笑自己：“这样的问题，还用选啊？”
38、将离
“确实啊，”莫颜带着浅浅的笑意道，“这种飞快进阶的诱惑，只要是修真者都无法拒绝吧。”
莲九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那阿颜，你是准备？”
莫颜笑容更深，将碧绿的玉珏在手中抛了抛，然后塞回怀里，对莲九眨了眨眼睛：“我也是凡夫俗子，实在做不出放弃这等好处的机会啦。”
“你……”莲九难得迟疑了，停了好久，却只是叹息道，“畏首畏尾确实也不是你的性子，破罐子破摔倒似乎是很擅长。”
莫颜摆摆手，“请叫我天性乐观，随遇而安。这可是难得的美德。”
莲九无言以对，只得抬手戳戳他的额头，再度强调道：“要是修炼的过程中感觉有什么不对，一定要跟我说。”
“嗯嗯。”
莫颜嘴里顺从着答应下来，心中却有些苦涩。
上次进阶好像是大半年前？那要到炼气九层的话，再快也得隔个半年以上吧。
“莲先生！”
莫颜忽然响亮的呼唤道。
“嗯？”
莲九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出去玩儿吧！”
“……嗯？”
冬天的破剑峰，银装素裹，因为身处高山，早晚还有若干云雾，常常营造出仙境般迷离的气氛。
换句话来说，就是白花花的，要看点没看点，碰上浓雾视线还会受阻。
莲九虽然习惯性地答应了莫颜，却实在不知道所谓的“玩儿”能够玩儿什么。“阿颜，我们是要去哪儿吗？”
莫颜抱着小天，看着眼前走了半个时辰还是一模一样的山路，不由尴尬地摸摸鼻子：“呃，这个……”
天知道他刚刚就是脑袋一热想着相处时光已经不多了一定要好好珍惜，必须要抓紧时光和莲九“约会”才对得起自己这可怜又心酸的单恋故事——可大冬天的该怎么约会，他其实根本就没细想。
电灯泡小天懒洋洋的趴在莫颜怀里，无意识地火上浇油：“主人，你冷不冷？”
“冷倒是不冷啦……练剑这么多年，就算不用灵力，身体也承担得住，”莫颜左思右想，终于脑袋上灯泡一亮，提议道，“啊！对了，我们去其他灵峰逛逛吧？来了破剑峰这么久，我还只去淼水峰领过一次月俸呢。”
淼水峰是主修丹药的灵峰，另外还有宗主所在的主峰苍云峰，炼器的萃金峰，仙术的浩云峰，符篆阵法的机木峰，女修为主的百花峰等，加上破剑峰，苍云宗一共有七大灵峰。
“你们的这些灵峰，是可以随便进的吗？”
莲九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
莫颜的脑袋耷拉下来，“好像不是……必须获得批准才能到其他灵峰拜访。”
莲九看着莫颜连头发似乎都瘪了的样子，唇角勾起，温柔地问：“阿颜为什么突然想出来玩儿？是因为被修炼的事弄得不开心了吗。”
“没有啦……”莫颜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小天，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就是觉得，和你呆在一起的时间……谁知道下次进阶会是什么时候啊。”
他没能看见莲九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仿佛有什么被化开了，柔和美丽的不可思议。
“原来是这样啊。”
莲九的嗓音清澈而有磁性。
“对——啊——就是这样。”
莫颜拖长了声音附和。反正这人满脑子都是连陌，就算说得再直白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己喜欢他，在怕什么啊自己。
莲九独自笑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去牵住了莫颜的，脸颊带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红晕，“虽然阿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既然这么舍不得我，牵牵手会不会让你高兴一点儿？”
男人的手指修长而微凉，莫颜愣住了，傻傻地抬头盯住对方的笑颜，“呃……”
等等、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这纯情偶像剧一样的情节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我去，莲九从哪儿看来的这些肉麻桥段，这是犯规吧这是犯规吧我得赶紧挣开，得十分爷儿们的质问他“搞清楚啊？我都二十多岁了，牵手让我高兴点是什么鬼！赶紧放开真恶心！”
于是——莫颜结结巴巴地红着脸道，“你、你在做什么啊……我，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而高兴起来呢……”
只可惜声音越说越小，被莲九抓住的手却不知不觉地回握了上去。
莲九被他说得呆了几秒，随即笑容渐渐扩大，“嗯嗯，阿颜才没有高兴起来呢。”
雪悄悄下了起来，纷纷扬扬，却在接触到两人身体之前就被消融。
“莲先生……”
“嗯？”
“以后你走了，可不要飞快就把我忘了啊！”
“怎么会，而且我有空的时候会回来看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安心修行就好。”
“我会好好修行，争取早日追上你进度的。以后要和你并肩作战，保护你！”
“并肩作战的话，很期待呢。但保护之类的……还是反过来比较合适。”
“……看不起我啊？”
“没有哦。”
“明明就有！”
“阿颜乖乖让我来保护就好了，不用想这么多的。”
“哼，你还是去找你的连陌吧，莲先生这么忙，哪有功夫来保护我这种小喽啰。”
“不是小喽啰，是我的挚友。”
“……”
“唯一一个的，最好的朋友。”
“……”谁想做你的“朋友”啊！
被莫颜单手抱在怀里的小天默默想：总觉得氛围有点奇怪呢？大概、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来年夏季，七月流火。
哪怕已经度过了最炎热的天气，孜孜不倦的蝉鸣与过于刺眼的阳光依然让人心情烦躁。修真者们虽然自带冬暖夏凉的体温调节功能，但能躲进室内的还是不会在外面多呆。
离开叶语白的住处，莫颜顶着烈日走在路上，明明可以提起灵力迅速回家，却慢慢地步行着接受暴晒。
昨天，他炼气九层了。
由于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连筑基都一觉睡过去，他去找叶语白汇报情况，并商量之前永白替他解除封印的事情。
叶语白虽然也搞不清楚莫颜进阶的根本原因，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提前准备起来。
炼气到筑基之间的天劫不难，但也需要准备好防御性法宝和灵药，尽量避免意外。而解开莫颜的封印，则需要阵法符篆、以及几样先天灵宝做辅助——叶语白说后者莫颜不用管，他会去找其他灵峰“借”，莫颜只需要把前者顾好就行。
原本筑基天劫的法宝灵药叶语白也想直接接手，但莫颜想起刚到破剑峰时，他和莲九曾在荒废的药草园里搜罗过好些灵草，算是一笔相当大的财富，低阶的灵宝和灵药完全不成问题。
虽然当时破剑峰败落多年，如果莲九没有将叶语白唤醒，那些灵草也只有白白枯死，但终究已经占了破剑峰的便宜，这会儿再让峰里为自己出资，他实在是不太好意思。便找了个借口，说几年前在剑洞里师伯们给过他法宝之类的，不用再让师父费心了。
叶语白知道那时莫颜确实收到过几份见面礼，也就没有多问了。
推开院门，坐在树下乘凉的莲九转过头来，“阿颜，回来啦。”
“嗯，”莫颜搬了个小凳子坐到莲九身边，侧头将脑袋放在莲九肩膀上，“莲先生，我要开始准备筑基了。”
因为知道离别之日已不远，当下的时光更应该珍惜，莲九和莫颜都不自觉地将距离拉近，逐渐习惯了彼此简单的身体接触。
牵牵手，蹭蹭肩之类的动作已经变得很自然了。
莫颜有时候偷偷想，要是没有那个连陌横在中间，他们应该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以上了吧？
“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莲九不是很在意地问。
“防御性的法宝，补充灵体的灵药之类的，师父给了我一张单子，让我照着买就行。”
莫颜摸摸宁心、宁空师伯给他的储物手镯。从剑洞回来没多久，以前挖的那些灵草就已经转移到手镯里了，“莲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外面买吧？苍云宗内部虽然也有商铺，但需要验证身份，难免被盯上。”
“好的，”莲九依然是无条件顺着莫颜的心意，虽然在他看来完全不用这么麻烦，如果天劫来时情况危险，他直接过去帮莫颜接下来就行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唔，今天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莫颜轻轻闭上眼睛，“明天走吧。”
熟悉的莲香萦绕在鼻尖，莫颜想着：去宗门外买东西的时候，趁机多拖一会儿吧，筑基……还真是矛盾啊，明明是自己决定尽快修炼的，这会儿却都快要后悔了。
不能后悔啊，莫颜。他反复对自己说。
他也的确没来得及后悔，因为离别实在是来得太过措手不及。
39、天劫
依云城，虽然本质上它只是个生活着大量凡人的普通城市，但因为紧邻着苍云宗，所以修真方面的“产业”也发展了起来。
这里每隔半月就会举办凡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神仙市集”，由驻扎在此的散修联盟组织，通过结界阻挡住好奇寻访的凡人，而修真者们只要体内含有灵力，不论修为高低都能到市集中进行买卖交易。
莫颜和莲九来早了几天，便先到城中客栈里住下，白天出门逛街、体验生活，晚上继续调息修炼。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莫颜自九岁被莲九带到苍云宗后便再没有下过山，这会儿重新回到喧嚣的城市中，心情十分振奋。
“莲先生，今天我们去茶馆听书吧！”
莫颜拉住莲九的手，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莫颜头戴一个斗笠似的帽子，上面罩着黑纱，遮住了他的整个面容，也让莲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捕捉到青年闪闪发光的眼神。
之所以戴帽子，是因为路上对着莫颜指指点点的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优雅俊美的莲九，好几拨凡人都上前来“英雄救美”，询问莲九是不是被背着剑、身材高挑却容貌丑陋的莫颜绑票了。
哪怕莫颜心理素质强大，也还是被这种架势弄得憋屈不已。对凡人，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完，索性买了个纱帽，一劳永逸。
莲九对这顶纱帽很不满意，但莫颜的容貌连幻术都没法遮掩，他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外表调整到普通水准，免得再引来闲杂人等。
心情不是很愉快的莲九，接收到莫颜闪亮的目光后，表情稍微缓和了些，“嗯，走吧。阿颜想去哪家茶馆？”
莫颜往前走几步，指着场面最火爆的茶馆说：“就那家吧，看起来非常热闹呢。”
“好的，要不要买点吃的带进去？”
几天下来，莲九已经非常了解莫颜的秉性了。这孩子对一切吃食和小玩意儿都抱着极大的热情，时不时还要冒几句“啊！这个得蘸甜面酱吃才最好，甜面酱发明出来没有？”
、“好漂亮，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之类他不是很明白的话。
莫颜用力点头道：“好啊好啊，莲先生你最喜欢桂花糕是不是？我们一起去买。”
莲九笑了起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揉莫颜的脑袋，却只摸到了硬邦邦的斗笠顶，脸立刻又有了发黑的趋势。
莫颜笑眯眯地牵住莲九的手指，开起了玩笑：“哎，莲先生，都让你别生气了。过不了多久曾师祖就要帮我解封印了，要是我变得太帅气，你可别嫉妒我。”
莲九反手扣住莫颜布满了剑茧的手指，感受着他掌心比自己更暖和的温度，“我很期待那时候的阿颜哦。走吧，去买酸辣汤、甜豆腐脑、绿豆饼……还有桂花糕。”
莫颜笑容更深，心跳都甜滋滋地乱了节奏，“莲先生记得所有我说好吃的零食呢！不过，要是全买的话，我们两个人可吃不完呀。”
几天后的第一次市集上，莫颜基本上将需要的丹药都买好了，但防御性的法宝却没有看到合适的。
莫颜私心里本也希望能和莲九多过一会儿二人世界——是的，小天在凡人中太过惹眼，所以没有跟过来。于是便果断决定，在依云城多留一会儿，看看之后的市集上能不能碰到合心意的防御法宝。
如此，两人在依云城暂住了下来。莫颜白天换着法子地体验古人生活，城里玩儿腻了，莲九就教他骑马，到郊外去游山赏水；晚上则该修炼地继续修炼，并用清晨的时间来练剑。
两个月过去，莲九觉得自己都快要沉溺于这样的生活中了。和阿颜在一起的日子，真的非常、非常开心——让他几乎想要将这样的时间长久留住，忘记所有的烦恼和忧虑。
但是，不行。莲九独自倚靠在窗边，看着对岸的画舫灯火闪闪烁烁，听着偶尔传来的喧闹人语，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是没办法放下连陌。那个将自己教养成人，悉心关怀，却又走得毫无留恋的男人。
在茫茫世间寻找时，他也曾怀疑过自己，为什么要死揪着这个人不放？忘掉他又如何？独自过自己生活不好吗？他明明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什么世间最好的炉鼎，勾勾手指就能拥有。
可偏偏，他就是无法放手，再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情不自禁地追随向往，想要永远呆在他的身边——莫颜，阿颜也不行。
为什么阿颜不行呢。莲九失神地想，大概是因为，自己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终究是连陌吧。偏执到病态的情愫，一旦铭刻到心中，就长进了血肉里，咽不下也取不出，始终如鲠在喉。
天色忽然之间暗沉了几分，乌云袭来，遮住了弯弯的月牙。
莲九神色乍变，转瞬间出现在莫颜身前。
青年眼眸紧闭，眉头难受地皱着，露出几分睡梦中的迷惘。
“该死……这种‘顿悟’，连天劫都引来了还不让人清醒吗？”
莲九低声咒骂，试着摇了摇莫颜的肩膀，“阿颜？能醒来吗？”
莫颜毫无反应。
莲九仔细感受外面的灵力波动，轻吁了一口气。还好，还有时间。
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虽然连曾经修到炼虚境的莲九也没法说个明白，但行善积德、不枉伤凡人，一直都是正统修真者的行事准则。
修真者应对天劫往往都会提前找好人烟罕至之处，或者直接到宗门里划好的应劫区域去，避免伤到无辜凡人。像莫颜这样意外之中直接在城市里引动天劫的，实在少之又少，必须立刻转移到城外才行。
莲九轻手轻脚地将莫颜拦腰抱起，提气纵身，迅速向城外飞去。
……
“小九，我要走啦。”
“嗯，我是说如果，这次我三年都没有回来，那我大概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永远，就是很久很久很久的意思。”
“不是死亡，只是，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
“世界这么大，你要怎么找我呢？”
“找不到的，不要干这种傻事。”
“好啦，我最喜欢温柔微笑的小九了，来，再给我笑一个？”
“我，把这重结界又加了一层，你元婴以后才能出去。出去过后呢，就找个喜欢你的人在一起，好好生活。不要再过得这么寂寞了。”
“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除了你的妻子，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本体是什么，嘘——也不要告诉我，我可不想听。”
“别哭了。”
“再哭，我也不会留下来的。”
“你可真不听话啊。那么，再见了。”
……
莫颜第一次听见了那个男人以外的声音，那是一个少年的哭声，撕心裂肺，所有的情绪都混杂在一起，不舍、难过、惶恐、爱慕、恨意，听得他的心都颤抖了几下。
究竟是谁的记忆啊……唉，反正醒来了又会忘记……莫颜意识迷蒙地喃喃，随即头脑便再度陷入了昏沉。
“咳！咳咳咳——”莫颜是被一阵灰尘呛醒的。抬眼，周围景色漆黑，只有一道熟悉的白色背影拦在身前，衣袂鼓动。
怎、怎么回事！莫颜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以他和莲九为中心，方圆两里内的灵气都十分混乱，强风带起无数灰尘，不断向他们俩袭来。
不会吧……莫颜心中念着卧槽，仰起头，果然见到一片正不断闪烁着危险雷光的乌云，正正好停留在他们头顶上。
“莲先——”莫颜站起身，正要开口，却被莲九截住。
“不要动，站到我背后去。”
一向温柔的男人冷声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筑基期的天劫，你现在抗不住的。”
但是我……莫颜想说什么，可看着莲九俊美却冷峻的侧脸，又强行咽了下去。
这时候再说话，只会添乱的！莫颜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乖乖退后两步，被莲九护在身后。
短短的对话之后，闪电紧随而来，一道、两道、三道……
蓝紫色的闪电倏然凌空劈下，光是逸散的电流就让人头皮发麻，巨大的雷声就在头顶轰然响起，仿佛山岳崩碎般的轰鸣炸得莫颜腿脚都有些发软。
什么鬼啊！不是说筑基期的闪电只有一道而且相当平和吗……莫颜颤抖着勉强站住身体，不仅是闪电和雷鸣，还有周围疯狂动荡的灵气，一波波地朝身体涌来，像是急欲强行冲进他的丹田，搅乱他的内腑般胡乱碰撞着，皮肤表层不断传来针刺似的痛楚。
终于，莫颜再也忍受不了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灵力，抖着身体蹲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莲九衣袍的一角，柔软洁白的布料带着莲九的味道，仿佛是洪水中的浮木，安抚下了莫颜慌乱忐忑的内心。
半眯着眼睛抬起头，眼前莲九的背影依然挺直，手臂不断动作着，应该是正在结手诀。
一道道令莫颜畏惧的闪电在彻底砸下来之前，便无力地提前消散在印诀光芒外。
莲九……真的好强啊。莫颜用力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又迟钝地露出一个苦笑。如果没有这个男人，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的吧。但是，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和他的差距，是这——么的大。
足足七道闪电之后，翻涌的云层才停下了声势。渐渐的，云收风停，四周混乱的灵力也平息了下来。
“阿颜？！还好吗？！”
莲九终于撤掉所有防御，转回身，见莫颜蜷缩在他背后，立刻焦急地问道。
莫颜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只是将手伸出来，张开。
莲九拉住莫颜的手，将他抱进了怀里，一边检查他的灵力，一边忧虑地问道，“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刚刚还是受伤了对不对？都不是我不好，应该再设几重结界的……”
莫颜将头埋在莲九怀里，使劲嗅了嗅他身上微冷的莲香，“我……没事。身上已经不疼了……”
莲九松了口气，就地坐下来，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莫颜的脊背，柔声安慰道：“没事就好。好了，已经没事了，别怕……”
“我，不怕！只是、只是被吓到了……没想到天劫那么吓人……”莫颜弱弱地狡辩。
莲九低笑了几声，“嗯，好好好，没有被吓到。这次天劫，确实很不对劲，我之前金丹天劫，都没有达到这种强度。”
“大概是因为我莫名其妙地升级太快，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莫颜说着，顿了顿，小声问道，“我、我这样就算筑基了吗？”
莲九点点头，摸摸莫颜的发顶，“对，你的灵气已经开始固化，等到所有灵气都转化为固体，并且体积足够之后，就能突破筑基，孕育金丹了。”
“我这会儿，关心的才不是这些……”莫颜嘟哝道，再次用力眨了眨眼，想要将眼泪憋回去，却失败了。
眼泪渗出，打湿了莲九胸口的衣襟，莫颜哑着嗓子问：“你，要走了吗？莲先生。”
莲九抚着莫颜脊背的动作停住。
乌云散去，弯弯的月牙再次照亮了这片土地。婆娑的树影渐渐清晰，在柔和的晚风中沙沙地晃动着，光影交迭。
“嗯。”
莲九回答。
能不要走吗？“什么时候走？”
莫颜极轻地问。
莲九抬起头，凝视着天空中银白色的月亮，“大概，明天吧。”
这么快？可真绝情哪。“明天啊……”莫颜从莲九紧锢的怀中挣扎出来，撑起身体，红着眼睛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明天中午再走好不好？再陪我吃一顿豪——华——大餐。”
莲九抬起手指，摸摸莫颜通红的眼角，温柔地回答：“好的。”
40、分岔
回到客栈简单修整一番后，天色已渐渐亮了。
莫颜将行李整理打包，灵药之类的放进储物手镯仔细收好，又换了一身最顺眼的衣服。
洗净脸颊，望着镜子中样貌丑陋的自己，莫颜苦笑一声，还是戴上了纱帽。
“莲先生，我们走吧。”
莫颜敲响莲九的房门。
“阿颜已经收拾好了吗？”
莲九拉开门，笑着问道。
莫颜点点头，“上午，我们再去城里逛逛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好啊。”
两人退房离开客栈，沿着城中的青石板路，向繁华的街区走去。
零零星星地买了些糕点零食、杂物特产，就到了正午时分。
莫颜身上银钱足够，说要吃“豪华大餐”，便同莲九到了依云城最大的酒楼，照着最有名的点了一大桌子菜，也不管两个人吃不吃得完。
三楼的包厢隔断出安静私密的空间，窗外的凉风吹拂进来，撩起两人耳边的鬓发。
莫颜难得要了一壶酒，给自己和莲九满满地斟上。
“莲先生，我……”莫颜举着酒杯，前世也参加过不少应酬的他，这会儿却词穷了，顿了好半天，才道，“祝你一路顺利，早点找到你的连陌。”
对推杯换盏同样驾轻就熟的莲九，此时也只是简单地回答，“谢谢阿颜。”
酒杯相碰，杯中酒被一饮而尽。
莫颜攒了满肚子的话，反复欲言又止，最终却一个也没能问出来。
该说的，早就说了。不该说的，他也不想扭扭捏捏拖泥带水。
执起筷子，莫颜拿出所有演技，云淡风轻地道：“莲先生，吃完你就直接走吧。十里长亭送别之类的……我实在搞不来；
“只能临走前再请你吃一顿好饭了。”
莲九呆了呆，忽然“噗”地笑了出来，“阿颜，怎么感觉你在请我吃‘断头饭’呢？”
“……”莫颜尴尬地涨红了脸，“我这是看气氛太僵硬，在故意缓和气氛！”
“好好好，”莲九附和道，笑着伸出手，“阿颜，我们来拉钩吧？”
“拉钩？做什么？”
莫颜问道。
莲九认真地说道：“承诺啊，我会尽快回来看你的。”
莫颜兴趣缺缺，拉钩不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么，“尽快是多快？三五年还是三五十年？”
莲九想了想：“三五年可能不太容易，我回到尘元大世界过后，光是处理以前遗留的资源人脉可能就要花个好几年，所以，十年吧？最迟十年我就会回来找你的。”
“哦，”莫颜点头，勾勾唇角，道，“十年过后，按我那‘顿悟’的速度，会不会都金丹了呢？”
莲九皱起了眉头，“如果下次天劫还是反常地乱来，你独自应对太危险了。无论如何，到了筑基九层后，你把玉珏取下来，甚至是暂停修炼，确定我回来了再突破，好吗？”
莫颜心想：我不是很希望一直处在你的庇护下呢……好吧，要是筑基期的天劫也跳跃两个难度级别，自己怕是只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份儿了。“好啊，那我等着你，只要你别把我忘在脑后就好。”
莲九失笑，“怎么会！那，来拉钩吧？”
“拉钩、上吊，”莫颜勾住莲九的小指，拇指翻过来按住盖章，“一百年……不对，应该是一万年，不许变。”
莲九凝视着两人摁在一起手指，“连陌以前跟我说，拉钩是世界上最神圣的契约方式呢。”
莫颜忍不住嘀咕道：“那是他骗你的。”
莲九单手托住下巴，问道：“那阿颜说，还有什么契约方式更深刻呢？”
“……不知道，”莫颜老老实实地回答，“除非契约是起强制作用的，否则都差不多吧。”
“有强制作用的契约——类型咒术之类的吗？嗯，以后我去学一学，然后阿颜再和我做新的契约吧。”
莲九若有所思地道。
莫颜只当他在开玩笑，也跟着调侃道：“好啊，那我有机会了也去学习一下，也不要多的，就来个跟踪定位型的吧？比如你不管在哪里我都能立刻找到你、去到你身边这种。”
莲九欣然点头：“好啊，希望真的有这种咒术吧。”
“好啦，”莫颜抽回手指，“快吃饭、快吃饭。”
这顿饭两人吃得格外的慢，直到连汤都彻底凉透，莫颜才率先放下筷子。
“莲先生……你走吧，没关系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知道的。”
莫颜转移开视线，故作坦然地道。
莲九走到莫颜身旁，弯腰揉揉莫颜的头发，像从小到大他们所习惯的那样，“嗯，那么，阿颜保重。”
莫颜仰起头，试图将莲九那张俊美精致的脸孔刻印在心中，放在椅子上的手指捏了又放，“莲先生……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莲九眨眨眼：“说呀，这个时候，你就算骂我我也不会生气的。”
我喜欢你。
“……算了，还是说不出口，”莫颜泄气地道，“如果十年后再见，我还是想对你说这句话，我再告诉你吧。”
莲九也不强求，最后摸了摸莫颜的发顶，“一定要保重。再见。”
说完，不再留恋，白衣的男人推门离去。
莫颜咬住嘴唇，呆呆地盯着门扉看了会儿，又侧过身，从窗户往下望去，莲九的背影正在人流中渐行渐远。
十年啊……实在是太久了。莫颜摸摸自己的脸，竟是一手的泪水。
“单恋什么的，实在太难过了，明显不适合我啊。”
莫颜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抬起头，将手背搭在眼睛上。
直到店小二试探性地站在门外问是否要结账了，莫颜才用力擦了擦通红地眼睛，笑着对小二道：“嗯，帮我算算多少钱……眼睛进沙子了，老是揉不出来，见笑了。”
店小二不敢多看莫颜的容貌，“是，客官请跟我到楼下结账，一共二两银子。”
莫颜拿起纱帽戴上，站起身，背负长剑的他脊梁依旧挺直，“走吧。”
十天后，莫颜返回破剑峰，短暂调整后，即刻开始准备解除封印。
与此同时，他短短二十八年便成功筑基的速度，打破了他师父叶语白三十年筑基的纪录，一跃成为苍云小世界有史以来筑基最快的修真者，不可置信也好、崇拜叹服也罢，被带到破剑峰密地的莫颜短时间内没法再出现在人前，算是暂时隔绝了好事人等的猜疑骚扰。
而莲九，目前修为已恢复到金丹后期的他，顺利跨界进入素云中世界后修炼速度进一步加快，短短半年后达到元婴期，正式开始着手联系旧部，重整曾经蔓延三十多个世界的庞大情报组织“寻陌馆”。
寻陌、寻陌。
三年后，终于被解开封印的莫颜独自蹲在水池边，反反复复地对着自己的新容貌又捏又掐，脑中弹幕无数。
41、醒来
这……真的是我？！曾师祖是不是趁我没有意识直接给我整了个容啊！？？
莫颜不禁检查似的捏捏鼻梁，又按按下巴，看着水池中俊美的青年，还是无法习惯。
大部分修真者的容貌其实都不差，虽说并非个个都是大美人，但要找到特别丑的也不容易——之前莫颜的样貌也因此才显得格外突兀。
但此刻这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孔，未免又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长成这样……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整个容，”莫颜喃喃自语道，“顶着这张脸走在外面，可能比长得丑更麻烦吧？”
青年还趴在水池边发愣，远处传来了敲击石壁的声音：“师弟！今天你醒了吗？”
是邱明的声音。
“醒、醒了！”
莫颜连忙回答道，“我马上出来！”
永白帮莫颜解开封印其实只花了一年的时间，但封印解开后，还需要借助结界的力量来消除被压制的灵根、根骨与身体之间的隔阂，所以莫颜服用了灵药后又沉睡了两年，今天是刚刚醒来。
莫颜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快要走到出口处时，稍稍迟疑了一下。
总觉得就这样走出去，有点羞耻啊？算了，先出去再想想办法遮掩容貌吧，毕竟封印解除后，针对容貌的幻术应该能在自己身上起作用了。
邱明这两年每天都自告奋勇地来结界“敲门”，以便莫颜清醒后能及时接他出来。
他知道这几年莫颜呆在结界里，是为了解开身上的封印，所以当莫颜出关时，他的金灵根一定能从原本的极细弱变得粗粗壮壮哒，外表也能从丑陋变得帅帅哒！但是……
艾玛，这人谁啊？！
邱明用他整个人诠释着“目瞪口呆.jpg”。
——
“师兄！”
莫颜无奈地拿着剑柄敲邱明的后脑勺，“求求你，别再看我啦！”
邱明继续一边走，一边拧着脖子盯住莫颜不放，“不行，师弟。我知道你会一些仙术，等你回去没多久肯定就会把你的容貌遮住了，我必须得抓紧时间多看会儿！”
莫颜叹气道：“师兄你长得也不差啊，回去看自己不行吗？”
邱明二十多岁的时候身体才开始发育，但长势稳定又持久，莫颜从剑洞出来时，邱明一米七多的样子，这次一见，身高竟然目测接近一米九了，原本显得古怪而不协调的大脑袋此刻比例十分自然，清秀的五官变得俊朗顺眼，算是帅哥一枚了。
邱明摇摇头，红着脸道：“师弟你夸我好看，我是很高兴啦……但你不能阻止我对美的追求！”
莫颜竟无言以对，好半天才道：“师兄，我一个大男人，再好看能有胸大肤白的妹子好看吗？！”
“有啊！”
邱明理所当然地点头，“你比我在百花峰遇到的女人们都更好看！我觉得要是你肯多出去逛逛，苍云宗第一美人的称号肯定得易主！”
“呵呵。”
莫颜揽住邱明的肩膀，猛地将脸凑近，微笑着问，“师兄，原来你对男人也有兴趣吗？”
邱明用力推了推，发现筑基一层的莫颜实力远在炼气七层的自己之上，他完全就推不开，立刻妥协了：“呃，第一美人什么的，我就是开个玩笑，还是苏小姐最漂亮啦啊哈哈哈哈！”
莫颜笑着放开邱明，“不跟你开玩笑了，赶紧走吧，别让师父等急了。”
叶语白作为叶语白（），对莫颜的改变十分淡定，只在第一眼看到他时确认了一会儿，便照常吩咐道：“筑基期，可以准备‘利器’境了，虽然这个境界要金丹期才能正式开始，但前期的工作十分繁琐，你可以试着慢慢着手。”
莫颜问道：“师父，关于‘利器’境，我大概知道是要为自己的本命灵剑锻造剑胚，但是中间到底要怎么做，徒儿不是很清楚。”
叶语白靠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脑袋，难得有点懒洋洋地说：“你去问小天吧。别人家的灵物都需要主人自行感悟、仔细尝试属性相合的材料，但你家小天本来就有意识会说话，直接问它想要什么就行了。”
“哦，”莫颜摸摸鼻子，深深觉得自己捡到小天简直就是捡了个大便宜，“师父您今天累了吗？那我先走了？”
叶语白挥挥手，非常直白地解释道：“利器境我有两种材料始终找不到头绪，导致墓雪至今没法凝魂，所以暂时不想看到你。你回去吧。”
莫颜哭笑不得，想了想，迟疑地问道：“那要不我把小天带过来，试着帮您的墓雪看看？它作为剑石，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嗯？”
叶语白微愣，随即点头道，“可以一试。不过你才出关，这两天先去处理你自己的事吧，弄完了再过来。”
“谢谢师父。”
莫颜没有拒绝叶语白的体贴，他的确需要先去学个仙术遮掩容貌，便和叶语白约好三天后再来让小天试试。
与邱明一起回到住处，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对美的继续追求”，莫颜独自推门走进小院，便见小天乖巧地窝在他和莲九曾经乘凉的椅子上睡觉。
轻手轻脚地走近，将灰白的大石头亲昵地抱进怀里，莫颜小声道：“小天，快醒醒，我回来啦！”
小天迷迷糊糊地扭了扭：“邱明你个小混蛋又来逗弄我，看我今晚就去把你铸的剑全部卷走！~”
莫颜无语地想：小天好像已经几千岁了？叫师兄“小”混蛋好像没错？那叫自己主人……嗯，辈分什么的，还是不要在意了。
“小天，真的是我，我很想你哟！”
莫颜轻声道，拿手指戳了戳小天大概是额头的位置，“我知道你也很想我对不对？”
小天扭动的身体一顿，清醒过来了，立刻带着哭腔嘤嘤嘤道：“主人！你真的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好想你！！！”
莫颜露出浅浅的微笑：“嗯，我也非常、非常想念小天呢！我这会儿筑基了，可以开始准备‘利器’了，争取早点给你打造好剑胚，然后小天你就可以真正地随时跟着我啦！”
小天在莫颜怀里蹭来蹭去，撒娇道：“主人你变得比以前还好看了呢！~等小天有了剑胚，也可以变好看的哟！到时候我和主人一定更般配！~~”
莫颜失笑，“也亏你能说我以前好看……好啦，我知道小天很乖，我不在，你这几年都没法吸收剑气，还好吗？”
小天摇摇身体，故作骄傲地道：“小天很好！作为剑石，区区几年对人家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不、不过，主人你今天练剑吗？”
“嗯嗯，当然要练啊。主要呢，是因为我也很想念挥剑的感觉了——”莫颜顺着小天的话道。将它抱回椅子上，莫颜走到院子中央，长舒一口气，缓缓抽出背负的长剑。
莫颜原本只是单纯地想要练练剑，顺带让小天吸收剑气，可随着动作的一步步深入，他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42、笑寒
心法修为与剑修境界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心法修为上去了，灵气更加充沛凝练，剑修在用剑时也能更加游刃有余。这一点莫颜刚突破到筑基时就发现了，但他没想到，随着灵根的恢复，这种互相促进的作用竟然还能被成倍放大。
莫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长剑破开空气，留下一道黑色轨迹，紧接着，莫颜咬牙提剑斜斜上挑，与刚才的剑意形成一道黑色的十字印迹。
成功了！挥出了两道剑意！
莫颜嘴角勾起，后退几步，使用仙术引动那两道极度压缩后的剑气，双倍的剑意在空中炸开，巨大的气流使他的长发飞舞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小天开心地蹦了起来：“主人太棒了！现在能挥出两道剑气了呢！”
莫颜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灵根变宽以后，使用灵气时的滞涩感明显减少了，挥出两道剑气后，我剑意的杀伤力明显变大了啊！”
“对哒！”
小天努力表扬自家主人，“炸出来的坑直径都变大三倍啦！”
“……呃？”
莫颜喉咙动了动，望着眼前十多米宽、尘土飞扬的大坑，呆住了：自己刚才究竟是为什么……一个激动在自家院子里就发动剑意了？现在这个大坑该怎么办啊啊啊？！
莫颜挫败地蹲在大坑边上画圈圈，懊恼地喃喃：“我没学过搬运类的仙术啊？算了，明天去藏书阁顺带查查吧。要是莲九在就好了，分分钟解决一切问题……”
小天跳到莫颜身边挨挨蹭蹭，安慰道：“主人别伤心，你不是说白莲花十年——不对、现在只剩七年了，就可以回来吗？练练剑、睡睡觉，时间一下子就过去啦！”
莫颜摸摸小天的脑袋：“小天，你想莲九吗？”
“嗯……”小天勉勉强强地道，“还是有点想吧？”
“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莫颜忧伤地叹了口气，“我好想他啊！”
小天并不懂得莫颜对莲九的喜欢，只能努力继续安慰：“真哒主人！时间过得超级快的！你看，我都几千岁了，但感觉自己来到世界上好像也才几天而已~不要难过啦！~”
虽然小天安慰不到点子上，但莫颜知道它还小，能说出这些话已经很尽力了，心中不由温暖起来，便笑着逗它道：“这是大人的烦恼，小天你不懂的。”
小天不服气地道：“小天也是大人！怎么会不懂！人家什么都知道！”
莫颜站起身，决定明天学了仙术再来解决这个大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跟小天打趣：“哦，那小天知道些什么？说给我听听吧？”
“哼、哼！”
小天大声道，“人家怎么不知道！主人你就是想和白莲花睡觉！！”
“咳！咳咳咳咳！”
莫颜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地上，连忙弯腰把小天抱起来捂住嘴巴，“什、什么啊！小天你小声点，不要乱说！”
可惜小天本来就没有嘴巴，捂也没用，依旧嘟嘟囔囔地道：“哼，小天可是很聪明的！看你俩一天到晚腻腻歪歪，又是牵手又是抱抱的，还老是喜欢把我扔在旁边过二人世界！哼！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真是太天真了！！”
莫颜尴尬得不行，脸红得都快要冒烟了，“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小天最聪明了！不过、我和莲九还没有进展到那什么的地步，他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小天疑惑地问：“他喜欢的不是主人吗？”
“不是……”莫颜叹气，“我只是他的好朋友啦，他喜欢的是别人。”
“怎么会！”
小天争辩道，“他明明就喜欢你啊！小天才不会看错！”
“好好好，”莫颜安抚道，生怕小天再嚷嚷把隔壁的邱明给招来了，“那肯定是莲九自己没弄清楚，小天是对哒！”
“嗯！~”小天满意了，“肯定都是白莲花太笨了的错！”
虽说每个灵峰都有自己藏书阁，但仙术类的书籍主要还是集中在浩云峰上。
于是第二天清晨，莫颜便带上之前买的黑色纱帽，找邱明要了破剑峰的出访信物，骑上仙鹤飞往浩云峰。
脚下云海翻腾，莫颜不由回忆起他和莲九刚来苍云宗时，莲九带着他在日暮时分飞越群山，看着夕阳西沉，繁星缀满夜空的往事。
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啊……莫颜看着遥远天际中缓慢升起的朝阳，忽然觉得小天说得也对。
修真无岁月，区区几十年的时光，在动辄几百岁的修真者眼中，其实很短暂。
莲九说他光是寻找连陌的时间都有三千多年了，自己在他眼中，会不会也是过客般的存在，无需挂怀呢？
莫颜用力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胡思乱想，莲九既然已经和自己约定好了，便定不会失约……吧？
浩云峰作为仙术最强的灵峰，相比淼水峰、机木峰等研究丹药、阵法的灵峰来说，攻击力和综合实力天然地就要强上一筹。在破剑峰败落后，更是一跃成为主峰之外当仁不让的二把手，在苍云宗内地位相当不错。
但如今破剑峰的前辈们纷纷归位，弟子中更是出了莫颜这么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浩云峰对破剑峰的态度便颇为微妙了。
莫颜身后习惯性的背着长剑，凭信物进入浩云峰后，便一直被周遭弟子用古怪的态度观察议论着。
“他是破剑峰的弟子？来咱们这儿干嘛？”
“总之是有什么事情吧，谁知道呢。”
“带着纱帽干嘛？因为长得太不堪入目吗？”
“听说破剑峰最丑的就是那个天才莫颜，这人修为比我们高，说不定还真是那人呢？”
“二十八年筑基……打死我都不信！咱们杜笑寒师兄天生冰属单灵根，资质百年难得一见，现在都才将将炼气九层，那个莫颜得有多厉害才能进度比杜师兄还快啊？”
“可不是吗！杜师兄作为师父的亲传弟子，多少丹药灵草辅助啊，有人能比他进度还快？多半是吹的！”
莫颜早就对这种阵势免疫了，那些人的讨论也不痛不痒，就当搜集情报了。杜笑寒？按他们的说法，估计就是浩云峰这一代弟子里的领军人物了。
虽然成为了别人口中难以相信的天才人物，但莫颜完全没法在意这种光环——修炼得再快又能怎样，离他想要堂堂正正站在莲九身边的目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他奋斗的道路依然漫长。
浩云峰的藏书阁馆藏颇为丰富，但分类清晰，莫颜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想要的玉简。
“幻颜术”、“筑土术”，前者还好，是一种通用的幻术，但“筑土术”莫颜有点摸不准是否只有土灵根才能使用。
左右看看，藏书阁里的人很少，莫颜逛了两圈，才在角落的窗户旁找到一个正在查阅书目的青年。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个‘筑土术’，是否限制使用者的灵根呢？”
莫颜开口问道。
隔着一层黑色纱布，对面青年的脸孔不太清晰，但也看得出十分英俊，莫颜任由对方打量，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青年顿了顿，挑眉问道：“你是破剑峰的弟子吗？”
莫颜点点头：“对，所以对仙术玉简不太熟悉。”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是，你不觉得隔着纱帽看人很不礼貌吗？你先把帽子取下来我再跟你说。”
“……不跟我说就算了吧，谢谢你。”
莫颜不欲跟浩云峰的弟子多做纠缠，毕竟刚才听到的议论里，他们对自己可不大友善。
反正带回去试试总能得出答案，实在不行，填点儿土而已，大不了他搬搬土就当锻炼身体了。莫颜这样想着，转身便准备离开藏书阁。
不料青年突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笑着问道：“莫颜师兄？”
莫颜皱眉，这人的修为比他低，刚刚炼气九层，叫他一声师兄并不为过，但是，“你是……杜笑寒？”
杜笑寒坦然点头：“笑寒对师兄闻名已久，一直很想见见您，没想到恰好在这里碰上了。一时激动，失礼了。”
说着，英俊的青年放开莫颜的手腕，躬身施礼，风度十足。
莫颜对他并不感兴趣，敷衍地道：“是吗。我还有事，先走了。”
杜笑寒的笑容僵了僵，立刻换了种态度，摸摸鼻子，小声问莫颜：“师兄是嫌弃我没有礼貌吗？我只是对师兄很好奇，没有恶意的。”
莫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见杜笑寒放低了姿态，也不好咄咄逼人，便道：“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但你的好奇心，我可能没法满足，所以还是再见吧！”
“那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我人很好的，热情、仗义、脾气好，而且我还很有钱！”
杜笑寒长得人模人样，说出来的话却……“仙术学的还不错，泡妞技术更是绝佳！师兄，跟我做朋友，包你今后左拥右抱后宫无数！”
莫颜干笑两声，很想说：对不起，我已经弯了。“不、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赶时间，真的得走了。”
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人莫名其妙地缠住自己多半没打什么好主意。仗着修为比杜笑寒高出一个境界，莫颜外放灵压，短暂压制了杜笑寒几秒，抓紧时间往出口而去。
将玉简与出访信物放在一起，出口的阵法自动做完登记，眼看着即将踏出藏书阁的大门了，一阵冰冷的风忽然自下而上刮来。
黑色纱帽被卷起来，往上空飞去，杜笑寒嬉笑着蹦跶到莫颜面前站住。
“我一定要看看传说中丑得人神共愤修为高必须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的莫颜师兄究竟长成什么样……咦？”
43、失算
莫颜沉默地看着他：“我好像没承认过我是莫颜。”
杜笑寒歪歪脑袋，像是也有点不可置信，碎碎念道：“难道我真的认错人了……？但是破剑峰的弟子们修为断代严重，筑基期的应该只有莫颜一个呀？”
“我先走了？”
莫颜试探道，将落在边上的纱帽捡起来重新戴好，“我真的赶时间。”
“不！”
杜笑寒一个大跨步拦在莫颜面前，双手张开，摆成一个“大”字，眼睛闪亮亮地问，“美人师兄您好！请问您怎么称呼？芳龄几何、是否婚配、喜不喜欢我这种类型呢？”
“我年过半百，婚配多次，不喜欢你这种类型，”莫颜提气纵身，飞快绕过这个忘了吃药的家伙，“至于名字……叫我红领巾吧！”
“洪凌今？”
杜笑寒望着莫颜绝尘而去的背影，忽然用力大声道，“美人！——筑土术不限制灵根的哟！”
莫颜默默把纱帽往下扣了扣，暗自决定回去后要在帽子上系个绳子。
幻颜术很好学，唯一的缺点是修为比自己高出一个境界的人能够轻易识破，但对付广大路人已经够了。莫颜将自己的脸孔调整成普通模样，不像以前那么丑，也不过于漂亮，走在路上毫不扎眼那种。
而筑土术的难度稍微高些，大概还要练习一个星期左右才能成功使用，莫颜对此并不着急。
第二天，莫颜带上小天去找叶语白。
叶语白将墓雪解下来，递给莫颜。
莫颜看着即使随时被叶语白带在身上，但依然纤尘不染、蚊子站在上面都能打滑的墓雪剑，实在没有勇气接过来，“呃，师父，我今天出门忘了洗手，你放在桌上就好，不用递给我。”
作为重度洁癖症患者，叶语白从善如流地收了回来，将墓雪搁在桌上，问小天：“你，要不要也到桌上来？”
小天挺想跳过去和墓雪说话的，但看看整洁的桌子，又看看一天到晚在地上乱蹦的自己，不禁小声道：“唔，不用不用，凑得近一点就好。”
莫颜心疼的摸摸小天，心道：回去就开始准备铸造剑胚，之后每天都给小天洗澡！
叶语白对于小天还是很宽容的，音色虽依然冰冷，但语调很柔和：“没关系，过来吧，我感觉得到墓雪很喜欢你。”
莫颜舒了一口气，将扭扭捏捏的小天抱到墓雪旁边：“小天能和墓雪沟通对不对？问问它还缺什么材料吧。”
小天上下动了动，这是在点头。然后不再开口，专心和墓雪交流。
好一会儿，小天开心地回答：“师父，墓雪它说它还缺寒云铁和千生水！~~”
千生水？这个莫颜听过，是一种注入过后能让法宝拥有除尘功能的“自动清洁剂”，果然，洁癖师父的法宝也是个洁癖啊……
叶语白的嘴角带出点微笑，温和地道：“原来是这两样……墓雪本身就性寒，我一直顾忌着不敢再尝试寒性材料，却是我想岔了。谢谢你们，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小天嗓音清亮地回答：“师父不用谢！能帮到师父和墓雪，小天很高兴很高兴！”
“对，能帮到师父，真的是太好了！”
莫颜露出大大的笑容，“师父加油！”
叶语白点点头：“解决了最后两样材料，若是一切顺利，我在金丹期就能进入‘凝魂境’了，到时候哪怕对上元婴期的高手也有一战之力。同理，如果你能在筑基期初步进入‘利器境’，面对金丹期修士也能多一张底牌。”
“主人肯定没问题哒！~对吧对吧！~”小天信心满满。
莫颜也是从来不缺乏信心的主——嗯、莲九相关的事除外，昂头握拳道：“对！一定没问题！”
叶语白顿了顿，默默扭过了头：“徒儿，你顶着这张脸，看起来好奇怪。”
……呃？摆出幼稚握拳姿势的莫颜僵住了。对哦，虽然用了幻颜术，但师父看到的是自己的新容貌。
垮下肩膀，莫颜哀怨地摸摸自己的脸：“师父，我觉得这张脸不适合我。”
叶语白摆摆手：“等你实力够了，这些外在的东西就影响不到你了，不用太在意，用心练剑就好。”
“嗯，好的！”
莫颜应道，低头向叶语白告辞。
“今天谢谢你们了，回去吧……等等，你筑基过后，按理说可以收几个弟子了，需要吗？”
叶语白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苍云宗的中流砥柱是筑基期以及金丹期，弟子一旦进入筑基期后，就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要收徒了。在其他灵峰，每一代弟子里的领头人物都是积极收徒的，一来这算是有了自己的班底，有助于提高他们在本峰的地位，二来收徒本身在某些人看来就是一种荣耀。
莫颜摇了摇头，他又不像邱明，铸剑时徒弟越多、帮手越多，一个人练剑挺自在的，“不用了，劳师父记挂……我还是喜欢自己练剑。”
叶语白并不强求，如果当时不是一觉醒来破剑峰就只剩自己和莫颜、邱明两个豆芽菜了，他也没兴趣收徒。
离开叶语白的住处，莫颜先去找了邱明。
铸造剑胚是一个需要循序渐进的过程，虽然有了小天这个天然作弊器，不用辛辛苦苦地一次次尝试合适的材料，但剑胚也不是几天就能铸成的。
比如现在，小天说它最喜欢的基础材料是玄铁，那么莫颜首先得用玄铁打造出剑的雏形——这大概就得花上半年的功夫，雏形出来以后，再分步加入其它材料，如凝风石、血银等等，短则一个月、长则一两年，才能使剑胚里的所有材料都调和稳定。
叶语白那一代弟子中间没有铸剑师，所以他们的剑多半都是自己铸的，而莫颜很幸运，恰好遇上了邱明，同甘苦共患难的两人彼此信任，愉快地决定了今后携手合作，一起打造“天下第一的最棒仙剑”！
破剑峰上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下去。
在素云中世界停留了三年多的莲九，于第四年伊始时，重新踏上了阔别已久的尘元大世界的土地。寻陌馆的事情在素云中世界就处理得差不多了，回到尘元大世界，他也不用费多少心思，只要核心的几个属下依然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他就能随性地做甩手掌柜。
洞府外连陌为他设立的结界依然完好如初，宫殿内部的莲池里，莲叶层层叠叠，只是没有一朵莲花。
莲九推开储藏法宝的房间，想着当初和莫颜的闲聊，仔细替莫颜挑了一件质量上乘的法袍，又将剑修大概能用上的法宝全部整理了出来。
做好这一切，莲九估算这几年自己恢复修为的速度，“闭关五年，应该正好能回到化神期，大概可以提前一年回去见阿颜吧……”
这样想着，他唇边不自觉地带起一丝微笑，走到莲池边，解开衣服，裸身走进水中。
无声无息地，修长健硕的肢体渐渐透明，九枝莲花悄悄从水面上升起，白色的花蕊合拢着，尚未到花开之时。
一向算无遗策的莲九今天却失手了。
从小长大的本命莲池，虽然除了连陌外不曾有过其他人涉足，但它——可能是普通的水池吗？
44、大比
第十年的秋季如约而至，落叶树木枝桠金黄，秋风拂过，飘零的落叶漫山遍野地打转。
莫颜并没有如他戏言那样，顿悟着顿悟着就到了金丹期，中间也有过两次跳阶，但只是从筑基一层到了筑基三层而已，幅度还算正常。
剑胚的铸造过程很顺利，目前三种基础材料已经顺利融合，只需要再温养几天，就能让小天先行入住了。
只是心法修炼上面，自从进入今年，莫颜的情绪就不太平静，晚上吐纳时频频走神。
“莲先生？”
夜里，莫颜睁开眼睛，低声呢喃。
房间里寂静无声，小天睡着了，只有莫颜浅浅的呼吸声。
又是错觉啊……莫颜揉了揉眉心。这都秋天了，莲九真的还会回来吗？明明分别的时候，还是夏天，准确说来，十年之约已经过期了。
再等等吧，几个月的差距，说不定是莲九没有记清楚。莫颜安慰自己道。
然而期待中的再遇并没有出现。
落叶被白雪覆盖，并没有除夕的破剑峰上，斗转星移间，迎来了第十一年的第一天。
莫颜独自躺在屋顶，黑色长发散乱地落在瓦片上，手边的酒壶早已空了。
漆黑的长剑迷迷糊糊地苏醒，小天依旧稚嫩的声音传出来：“主人，你怎么睡在屋顶上？”
莫颜俊美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半眯着眼，看着破晓的天际渐渐浮现微光，语调却是带着笑的：“因为突然想试着换个地方睡啊，每天都睡屋里也怪无聊的。”
小天迷茫地道：“是吗？”
“对啊……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莫颜轻声道。
“唔嗯，主人今年一直没有睡好，小天担心你啊，”小天懵懂归懵懂，却常常无意识地戳中要害，“主人还在等那朵白莲花吗？那个言而无信的家伙，不要再记挂他啦！~”
莫颜将叹息咽下，伸着懒腰坐起身，将小天拿起来，笑道：“对啊，那个骗子，估计早就抱着他心爱的连陌沉醉在温柔乡里了吧；
“什么最好的朋友，到头来连约定都忘记了。还说拉钩作证，拉个鬼的钩啊！我再也——”莫颜拿左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小天拿剑穗蹭蹭莫颜的手心：“主人、主人不要伤心！说话不作数的家伙不值得你哭啊！你这一年都过得不开心……主人不要再喜欢他了！”
莫颜咳嗽了两声，可声音还是干哑难听，混杂着哭腔：“我没有哭……是小天听错了。”
“嗯嗯，没错！是小天听错了！”
小天连忙捧场。
青年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房顶上一跃而下，任由眼泪淌下脸颊，却没有再擦。
总之没人看见，就让它流吧，反正，早晚会干掉的。
青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抽剑出鞘。
剑光如行云流水，瘦削却并不孱弱的身姿宛若游龙，招式随性自在，锐气一往无前。
似乎与之前每个清晨的练习并没什么两样？
也许，只有他手中的长剑才感受得到吧，今天的剑气，格外冰冷。
紧接着又是春去秋来，岁月从来不会为任何人而等待。
七年后，宗门大比前夕。
莫颜作为破剑峰唯一一个筑基期弟子，与其他灵峰总计九百三十名筑基期弟子集中在一起，在主峰苍云峰的大殿中等待考官的到来。
邱明五年前顺利达到炼气圆满境，本想努力一把，抓紧时间突破到筑基，好与莫颜在宗门大比中一起组队的，可天不从人愿，迟迟没有等到突破的契机，只好遗憾地留在炼气期弟子的队伍中进行选拔。
不过叶语白安慰他，宗门大比中没有和莫颜组队没关系，只要顺利取得前几名，一起挤进小秘境的备选名单中就好，到时候两人花样组队都没关系。
钟声响起，主考官的声音响彻大殿：“本次宗门大比，形式与上一届相同：第一轮，团队战，弟子自由组队，每队不超过六人，率先登上苍云峰顶的一百人过关；第二轮，淘汰赛，五人一组混战，获胜的二十人过关；第三轮，决赛，一对一比试，决出前五名。”
大殿中一片安静，这套比赛模式已延续了十几届，大家都心中有数，考官继续道：“注意事项：考试过程中，绝不可伤及同门性命。”
注意事项仅此一条，说完过后，考官长袖一挥，大殿门口现出结界，“没有其他问题的话，这就进入考场吧。”
九百多人在考官眼皮子底下都很规矩，可刚一踏入结界，山林景象在眼前展开后，场面立刻就喧闹起来。
莫颜现在筑基六层，修为在这群弟子中并不算顶尖，加上容貌经过调整后，整个一大众脸，因此除了少数人的目光在他背后的长剑上稍作流连外，并不太引人注目。
筑基八、九层的弟子身边很快聚集起了同伴，其他人大部分都在互相搭讪，选择合适的队友。
也有些人对此时组队没有兴趣，辨明方向，直接往峰顶而去。
莫颜就是其中一个。叶语白提前给他科普过，试炼结界里的地形经过修改，山底部分的范围很大，算是地广人稀，一旦与大部队分开，全速前进后大概两三天都不会遇到人。
但抵达山腰位置之后，可供人活动的面积就迅速减少，加上山林里树木众多，一到晚上，弟子间的伏击就密集展开——这也是为什么多数弟子选择组队的原因，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如果没有同伴扶持，轮流放哨休息的话，很容易被暗算。
莫颜也并不准备独行到底，只是比起在入口处直接根据修为来选择同伴，他更希望在对队友有所观察后再邀请对方同行。
一天后，莫颜使用隐身仙术站在树枝上，逐一观察三三两两经过的弟子。
嗯，这两个人一个设陷阱，一个撒药粉，阵修和符修的组合？配合得倒是挺好，可离山腰还有这么远就开始坑别人，真不嫌累啊？
这个组合两女一男，都是学仙术的，长得都挺不错嘛，但那两个明显是情侣，剩下的那个女的不嫌膈应吗？
莫颜饶有兴味地思索着，冷不防听到一声呼喊，差点儿从树上栽下来。
“洪凌今！——洪凌今！——”
45、路途
当中的青年大声喊道。
挽住他的女人容姿妩媚，紫色纱裙勾勒出火辣性感的身材，抚着他的手臂娇嗔：“笑寒，你隔一段时间就喊几声，嗓子累了吗，要不要我喂你喝水呀？”
杜笑寒转过头，含情脉脉地望着紫裙女人：“曼紫，我不累。你真体贴，我发现我爱你爱得越来越难以自拔了，这可怎么办？”
张曼紫脸蛋绯红，朝他抛了个媚眼：“说什么呢？如翠还在旁边呢，多羞人！”
青色长裙的苏如翠气质温柔纯真，样貌堪称绝色，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含着一汪清水，羽扇般的睫毛轻轻下垂时，更如笼着烟雨薄雾，我见犹怜，“曼紫姐姐不用介意我，能跟你们在一组是我的荣幸，只要你们别嫌弃我就好。”
莫颜暗自咂舌：这杜笑寒很有一手嘛，以筑基二层的修为交到了筑基四层的女朋友，不是说百花峰的女修们都很傲么？实力比她们低的男修看都不会多看一眼……难道是使了美男计？
“对了，笑寒，你说的那个洪凌今，确定是剑修吗？”
张曼紫问道，“刚刚我们在入口处找了半天，拿剑当法宝的倒是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剑修却是一个也没看到呢。”
“曼紫有所不知，”杜笑寒耐心地解释道，“破剑峰近年来逐渐崛起，所收弟子的人数虽然增多了不少，但弟子之间的修为断代严重，如今筑基期修为的具体人数我虽打听不到，但料想应该不会超过三人。方才在入口处，九百多人混杂在一起，找不到他们也是正常。”
张曼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破剑峰那些剑修，与咱们百花峰的接触向来不多，听说二三十年前还曾因一位薛姓师姐的事闹过不愉快……但听说他们的攻击力都很强，要是找位剑修组队，咱们第一轮获胜的几率肯定能大大增加。”
杜笑寒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与那位洪凌今算是有点交情，反正隔段路喊两嗓子也不费劲儿，说不定真赚到个剑修队友呢？”
苏如翠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性子似乎很文静，静静地听着两人讨论，并不插话。
莫颜不紧不慢地跟在三人后面，准备再观察观察。与这两女一男组队，其实就战术上考虑，并不是上上之选，莫颜主要是好奇心上来了：杜笑寒这么执着地找他、甚至提前关注破剑峰，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女朋友都有了，总不会是还想着泡他吧？
第二天的路程依旧平顺。杜笑寒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一旦前方出现陷阱、或者宗门安排的低阶妖兽，张曼紫就出手甩出真火解决，而苏如翠则偶尔用木系仙术帮他们搭搭桥、垫垫路。
虽然一个筑基四层、两个筑基二层的队伍实力只能算是中等，但因为其中有两位美女——尤其是苏如翠，她竟然就是传说中那位苍云宗第一美人“苏小姐”！一路上主动带路抄捷径的、嘘寒问暖送礼物的、自告奋勇当护卫的，不计其数。
唯一遗憾的是，这些人里面修为最高的也就筑基七层，筑基八、九层的老早就赶到前面去了，无缘得见第一美人的风采。
莫颜缀在后面，看着看着都快要麻木了，偶尔甚至晃神摸摸自己用了幻颜术的脸孔，扼腕叹息：可惜自己是个男的啊！注定享受不了这种至尊VIP待遇！
第三天，莫颜连同杜笑寒一行人来到了可活动面积骤减的山腰范围。
由于弟子们间的距离大大缩短，莫颜的隐身术也不那么好用了，稍不注意，可能就会露了痕迹，甚至被他人暗算。
于是莫颜大大咧咧地落到三人面前，微微扬着头，脸上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颇有剑修风范的问：“刚刚谁在叫我？”
走在前面的杜笑寒愣了愣，脸上很快笑开了花：“师兄，总算找到你了！我是杜笑寒啊，你还记得吗？”
莫颜“淡然出尘”地扫了他一眼：“是你啊，我记得你。”
张曼紫也很高兴：哎，这个人看起来就很剑修啊！而且修为比自己高了许多，估计能有筑基六层，很好很好！“原来您就是洪师兄，曼紫久仰了！”
苏如翠也露出腼腆的笑容：“师兄您好，我叫苏如翠……能见到师兄，如翠很高兴！”
“你们在找我？什么事。”
莫颜简洁地问——天知道他想装逼想了多久，在破剑峰里，大家都是剑修，装逼来得没意思，好不容易到其他同辈修真者面前了，他最初选择修剑时所肖想的“冷酷、霸气、凌厉的剑修高手”形象，今天终于可以试试了！
杜笑寒上次见到莫颜时，莫颜的态度也是十分冷淡不耐的，因此并没有怀疑，还自动在脑中为莫颜做注解：因为美人师兄那么美，所以追求者肯定很多，不爱搭理人、惜字如金一定是被逼的！——啊，话说不枉自己花费足足一年将幻颜术破解了，无视幻觉、直视师兄高清无码美颜的滋味真是太好了！！
莫颜不知道杜笑寒短短一瞬间脑中已经飘过了如此丰富的弹幕，只见英俊青年的笑容越发和煦：“师兄，你现在有没有组队？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们愿意在这一轮比试中助师兄一臂之力。”
张曼紫、苏如翠望着莫颜，眼睛闪亮又期待，换个男人估计早就点头如捣蒜了。
莫颜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才缓缓点头道：“相隔十余年，能与你再遇，也算是缘分，那接下来就和你们同行吧。”
从山腰到山顶，大概要花上一周的时间，四人现在处于大部队的中上端，只要保持速度不变、不被他人伏击，晋级的问题就不大。
前两天还有闲心来勾搭美女的汉子们这会儿也忙碌了起来，但还是能感受得到，他们这组受到的伏击仍然比旁人少上许多。
同行的第二天夜里，轮值守夜的莫颜靠在树枝上，百无聊赖地想：颜值的力量真是强大啊！就算依旧没搞明白杜笑寒在想什么，总归自己也是赚到了。
“师兄……”隔壁那棵树的枝桠上，低柔温婉的声音轻轻呼唤道，“你醒着吧？”
46、闲聊
莫颜愣了愣，问道：“什么事？”
苏如翠拨开树叶，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脸，黑暗中，水润的双眼清冽有神：“师兄，你那边还有位置吗？”
莫颜看了看屁股下面粗壮的枝干，容纳两个人没有问题：“有位置，要过来就过来吧。”
女人提起裙摆，轻巧地跃了过来，在距离莫颜大概一臂远的位置坐下来，一手扶着树枝，一手撩起鬓发，动作优雅又淑女，轻声道：“这么晚来打扰师兄守夜，师兄会嫌我麻烦吗？”
莫颜很想保持高冷得回答“是有点麻烦”，但对方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女人，直接拒绝了未免太没有绅士风度，便答道：“不会。”
苏如翠露出笑容，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我还没有来苍云宗修炼以前，就听过很多关于剑修的传说，一直对你们非常憧憬，可惜入门之后始终没找到和你们接触的机会，这让我遗憾了很久。”
“嗯，是吗。”
莫颜应道，不发表评论。
“……”苏如翠笑容滞了滞，心道：这人是怎么回事？一路上都对我不冷不热，如果是故作矜持想引起我的注意也就罢了，可现在我亲自过来搭话，他居然还这么冷淡？难不成真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可能吧！？
苏如翠有些气恼，但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容，话题一转，试探道：“七个灵峰里面，大家都说破剑峰是最神秘的。像浩云峰、淼水峰，每一代弟子里都有几个杰出人物为众人知晓，可破剑峰里，我们就只听说过一个惊才绝艳的莫颜——这个人，在你们峰里肯定很受重视吧？”
咦？苏如翠竟然对自己好奇吗？莫颜感觉有点微妙，他可不相信苏如翠口中对剑修十分向往这种客气话，“莫颜……他修剑的天赋很好，但师父对大家都一视同仁，不存在更重视谁。”
“啊，是这样，那洪师兄和莫颜是在同一个师父手下修炼吗？”
苏如翠托着下巴，一派自然地问，“可以和我说说莫颜是个怎样的人吗？”
莫颜心道这位苏小姐很会抓重点啊，总感觉居心不良呢？索性瞎编道：“嗯，莫颜他虽然长得不好看，但为人真诚又善良，大家都很喜欢他，人缘特别好！修炼的前景也很光明，完全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话吹得……连被莫颜抱在怀里的小天都不自在地动了动。
苏如翠却不疑有它，因为关于莫颜的事迹，众人以讹传讹，传到她耳朵里时和莫颜所说也差不多了，“那位莫颜真是我辈弟子的楷模，但、但是……”
苏如翠顿了顿，眼波流转，脸颊红晕更浓：“但我觉得洪师兄你气度不俗，我更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子呢。”
“……”莫颜呆住，愣是没跟上苏如翠的节奏，好半天才道，“哦。”
他却不知道这么个生硬的答案，误打误撞地彻底激起了苏如翠的不甘：他竟然真的对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还是男人吗？她倒要看看这洪凌今究竟是眼瞎了还是不举了！
长夜漫漫，苏如翠无心睡眠，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莫颜闲聊起来。
第二天清晨，杜笑寒率先起床，见到苏如翠和莫颜同坐在一根树枝上聊天，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师兄、师妹，你们聊很久了吗？”
莫颜从树上跳下来，随意点点头，没有多言。
苏如翠却笑得柔和：“这……其实也还好啦。”
杜笑寒一愣，很快脑补出了一整个故事，先是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而后又很快露出了神秘的傻笑（？），喃喃道：“美人加美人，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更加漂亮！啊！~我找到了我人生新的方向！！”
张曼紫走过来，见莫颜和苏如翠站在一起，苏如翠的小脸还红扑扑的，不禁打趣道：“哟，看来昨晚发生了些我不知道的事呢！”
莫颜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于是只好继续面无表情。如果是前世的他，遇到苏如翠这样的绝色美女主动抛出橄榄枝，绝对早就不假思索地接下来，然后愉快地去拍拖了，即使对方看起来目的不纯，但养养眼也好啊！
可他现在，还没有成功直回来啊喂——待我成功掰直，姑娘再来找我可好？
五天后，第一轮团队战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四人不断与其他团队遭遇，这时候大部分队伍都已经被淘汰了下去，留下来的人们身上也多半都挂了彩，整个山林里的氛围如一根根绷紧了的弓弦，大大小小的战斗一触即发。
白金色的火焰喷薄而出，将敌人射出的冰棱全数融化。张曼紫站在前方，迅速地朝莫颜三人打手势。
杜笑寒轻微点头，身形疾闪，双手不断结印，敌方正在布阵的修士脚下迅速凝结出一片薄冰。
苏如翠手执青色长鞭，正欲打在那阵修身上，从旁辅助的土系修士立刻纵身拦在她面前，双掌拍地，一个直径三米的大坑陡然出现，逼得苏如翠不得不转手将鞭子收回来，稳住自己的身形。
这是他们数日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一个阵修、一个丹修、三个仙术修士，实力都在筑基四层以上，下起手来毫不留情，而且配合得十分默契——水系修士站在前方牵制张曼紫，阵修站在队伍中间紧锣密鼓地布置阵法，土系修士从旁辅助，丹修站在最后，随时为队友递上补充丹药，剩下一位金系修士，躲在暗处不断地扔暗器，时刻准备着给他们致命一击。
那个金系修士似乎有特殊的躲藏办法，莫颜好几次追到暗器的掷出点，都始终抓不到对方的身影。
“叮！——”淬了毒的飞镖在击中张曼紫之前被莫颜一剑拦了下来。
张曼紫喘了口气：“多、多谢师兄，没有你，我们估计早就被那些个暗器直接解决了……”
莫颜皱眉道：“那个金系修士的躲藏身法实在太过精妙，短时间内估计是没法破解的。除非我们使用群攻手段，直接把他逼出来……否则敌暗我明，我们迟早被他们耗死。”
“可是……”张曼紫苦笑，表情有点颓丧，“对面那水系修士筑基五层，水与火本就相克，我的大范围群攻仙术估计还没把人逼出来就被他全数抵消了！”
杜笑寒、苏如翠只有筑基二层，对上阵修、土系修士后就已经自顾不暇了，更别说抽出时机来发动群攻仙术了。
张曼紫不禁有些绝望地呢喃：“师兄，这样下去……我们……”大概只能止步于此了。
“啧，”莫颜咂舌，眉头紧皱，而后又很快松开，“算了，本来还想藏着身份靠剑招蒙混过关的——毕竟剑意这玩意儿不像容貌，想改就改啊。”
拍拍张曼紫的肩膀，伪装高冷好几天的莫颜，终于对她露出自己惯有的阳光笑容，笑眯眯地道：“好啦！师妹站到边上去乖乖躲好，师兄我——要开始装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