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刚进屋子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闻之庚脸色一变,丢下昭然“腾身”上了房梁,昭然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想法,门已经被推开了,一双素履踏了进来,昭然抬起头由上而下,九如就显现在了眼前。
现下该怎么办?昭然不禁微张开了嘴。
“姑娘……”九如也似略微有些吃惊。
昭然眼珠一转,他本来躺在地上,于是顺势摆了个姿势,托着头娇滴滴地“唤”了声佛子:“奴家是特地来找你的。”
他那声“佛子”害得上头的闻之庚差点手滑脱,心想这丑八怪还真是胆上长毛,可昭然岂止胆上长毛,他一不作二不休拉住了九如的下摆,沿着他的大腿就攀附上了九如的腰:“佛子,上次你说“凡所有相,皆是虚枉,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可是奴家见了佛子相,却不想见如来,这颗心直到如今还在“扑通扑通”的跳!不信你摸摸。”
他刚拉起九如的手,随即又想到自己的胸脯只有养出了两个小疙瘩,无料可摸,连忙又推开道:“差点忘了跟佛子男女有别。”
闻之庚简直叹为观之,心道:“原来你心里还有男女有别吗?”
昭然悄悄朝上瞄了一眼,见九如神色如常,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小佛子的道行简直是“一夜千里”。
九如淡淡地道:“姑娘,你回去跟驸马爷说,他要找的东西并不在我这里。”
他误会了……啧,误会的好。
昭然往九如身上一靠,在他耳边吐气道:“佛子,奴家是想来劝你,人生那么多乐趣,你何必要看破红尘。奴家心悦你,要是你也心悦奴家,就来找奴家。”
他说着又甩了九如一个媚眼,昭然这是抱着别空跑一趟的念头,顺别勾了九如这小佛子误入正途,九如要是真跑去找如娘,到时不管他在不在,九如的禅心那必定是崩得一塌糊涂。
吊梁上的闻之庚都快气乐了,脸皮这么厚的人真是世所罕见,长成这样还能觉得别人能心悦她,凭啥,人眼睛瞎了吗?
他心里想着突然记起前面正有个瞎了眼的驸马爷呢。
闻之庚心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突然一股劲风袭来,他心中一惊也只来得及匆匆运气护住命脉。
只听一阵崩裂之声,闻之庚被九如一掌击得撞裂屋顶震飞了出去。
听见闻之庚一路摔滚的声音,昭然心里暗自舒爽。
九如隔着窗户道:“我虽然不介意有人来我房中作客,但国师塔却不能令人随意进出。”
好厉害的小佛子,昭然连忙识趣地也从窗户里一跃而出,才发现闻之庚居然单膝跪在地上,看来负伤不轻。
这个时候昭然也没法丢下闻之庚,只得搀起他说了声:“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小佛子咱们后会有期!”
丢完场面话,昭然就拖着闻之庚借着夜色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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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闻之庚稍许运了一下气,被昭然拖着也能跑两步,等出了镇魔塔,闻之庚一口鲜血全数喷了出来。
“看来受伤不轻……”昭然心想,“最好能就此死掉。”
闻之庚转过头来瞧了他一眼道:“你不用担心,方才是我运气将心肺中的淤血吐了出来。”
昭然只好换了个话题:“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闻之庚略作沉默,好似想起了刚才昭然援手之情,便道:“你可听说异人候?”
昭然心想何止听说过,他脸露诧异之色:“什么异人候?”
闻之庚道:“周王逆天伐主,能战胜纣王靠的就是一群异人。”
“异人从何而来?”
“传闻周王年轻的时候,巧遇了他们当中的一位,此人名叫太阴,通过这人,他才征集到了一批异人为其效力,因此其他异人都得封为候,唯独这人被封为太阴王,以示周王与太阴平起平坐的意思。”
太阴……昭然心想这名字起的,听着都不像是好人,他突然想起了足音说过的诺皋令或者太阴将军令,莫非天蟒将军从周王手上接过的其实是太阴的将令?
果然闻之庚道:“异人们的来历唯独太阴知道,据闻太阴王手上有两样奇宝,一是太阴将军令,可以号令天下所有的异人为其效令,二是……”
昭然急急地问道:“二是什么……”
闻之庚道:“太阴将军袍。据传将死之人,不超过百日,若是穿上将军袍的人,深埋于极阴穴中,百年可得复生。”
“极阴之穴?”昭然皱眉道,“那不成养尸了吗?”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你这都没听过吗?”说了这许多话已将闻之庚本来就不多的耐性给耗尽了,“你在驸马府可听说过将军袍这些字眼?”
“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让你这狗崽子每隔百年便祸害一遍人世吗?”昭然想着摇了摇头,“我真没听过。”
闻之庚也没抱太大希望,却说了句令昭然出乎意料这外的话。
“你跟我吧,不要再回驸马府了。”
昭然简直是慌忙摇晃脑袋,开什么玩笑,跟闻之庚,这不是没混到一张好皮呢就活腻了。
闻之庚也不勉强,随手将一枚药丸抛给了他,阴渗渗地说了一句:“你上次说的答案,只猜对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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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昭然离了闻之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里还在想闻之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刚拿起肘子啃了两口,门又响了,有个稍许耳熟的声音响起:
“如姑娘吗?驸马爷有请。”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昭然打开了门,见女护卫正恭谨地站在门外。
“请如姑娘速跟我来。”
“驸马爷找我什么事?”
女护卫毕恭毕敬地道:“驸马爷何事传唤,婢子不知。”
昭然在门上放了下,然后走出来将门拉上道:“那好吧,我跟你去。”
女护卫在前头提着灯笼领路,昭然跟在她身后道:“射萍姑娘,对吧。”
“不敢,正是婢子。”
“其实我一早就想找你。”
“不知如姑娘找婢子何事?”
昭然瞧着她的背影道:“因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如姑娘想问什么?”
昭然缓缓地道:“无灯巷那么黑,护卫人数也不少,射萍你是怎么知道湿了衣服的是路甲?”
第17章 无灯巷 7
射萍走在前面的身体微微一僵:“如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昭然道:“无灯巷天那么黑,即使路甲近在眼前,你也不可能会看见他身上溅湿了,更何况他离得这么远……”
射萍道:“他畏罪自杀了不是吗?”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刺杀我的人有两个,你跟路甲!”昭然板着手指着,“在前面喊保护驸马爷把护卫吸引过去的那个人是你,动手的那个是路甲。”
两人依然在一前一后的走着,连着几日阴霾,今晚终于又飘起了小雪,风吹着人的脸颊刮生刀子般的疼。
“只是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我?”昭然皱着眉头,“你知道我是个假公主……”
射萍半转过脸来道:“所以如姑娘多心了,刺杀你的那个人自然应该是不知道如姑娘是顶替公主之人的路甲。”
“刺杀你的那个人自然应该是不知道如姑娘是顶替公主之人的路甲……”昭然语气平平地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如姑娘这是何意?”
昭然摸着下巴道:“正常的说法通常应该是这么排列:路甲不知道轿中是顶替公主的如姑娘。”
“那又有什么区别?”
“顺序不对。”
射萍再好的定力,也不禁被他弄得心中忐忑:“有何不对?”
“我的问话重点是路甲,所以你回答的顺序应该是路甲,公主,然后是我这个受害人如姑娘,但你回答的顺序是:刺杀之人,如姑娘,公主,最后才是路甲。”
“那能说明什么?”射萍忍不住半转过身来道。
昭然说道:“这证明你心里的重点依次顺序,首先是刺杀之人,如姑娘,公主然后是路甲,人在否认某事时常喜欢说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干坏事……如果把这句话替换过来就是我没有杀你!”
射萍松了口气:“如姑娘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你承认了!”
“我,我承认什么了?”
昭然道:“你刚才承认了“刺杀之人”等于“我”,也就是刺杀之人等于你射萍,对吗?谎言之所以是谎言,就是因为它第一个骗不过去的人就是自己。”
射萍面色剧变,手不由自主地去摸佩剑,却听昭然抬头说道:“咦,这不是公主的院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