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子殿上稍候。”
九如稍等了一会儿,羊晚便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道服走了进来:“佛子,我正要去找您。”
“您可是为了佛母之事而来?”
“你也听说了。”
“这可是个除掉国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羊晚道。
九如道:“他不会轻易妥协的。”
羊晚道:“国师所依仗的不过是万贵妃,我们可以送万贵妃一份大礼。”
“大礼?”
“神乐宫可以上报陛下说,天子乃天命神授,御下有高僧升仙,当亲自主持仪式,但由于天子动辄与社稷有关,因此可令太子代为主持仪式。”
九如道:“可是太子是无辜的。”
羊晚道:“即为太子,当可为黎明百姓舍身,我辈更是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九如瞧了他一眼:“你一个道士,念什么佛偈。”
羊晚双手合什道:“我心求道,僧佛也无非都是求道,何必要分得这么细。”
九如走出了神乐宫,抬头瞧了一下远处的灯火,又瞧了眼台阶下翻腾的污泥,然后拾级而下,踩着污泥往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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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边走边问阿宁:“我跟姜比俏有点像吗?”
阿宁笑道:“少爷您跟姜小姐原本就是兄妹,乍一看吧好像不大像,但是细看总归是像的。”
昭然脸色立刻跟吃了咸瓜菜似的:“造孽啊!”
“造孽?”
昭然急道:“谁娶了姜比俏那个丫头,那就是谁造孽啊。”
“莫非佛子瞧上了比俏小姐?”阿宁问道,“那也是好事啊,再说了比俏小姐总归是要嫁人的,这个孽嘛……”
总归是要造的,昭然心想但问题现在是他在造孽啊。
他唉声叹气,他一心一意要给九如寻门貌美可人的正头娘子,最后却坑他弄回去一头母老虎,姜比俏哪里同假如娘像了。
他刚进门,就听见门房道:“少爷你回来啦,快去劝劝老爷跟老夫人吧,他们吵得厉害。”
昭然连忙将手里的画都塞到阿宁的手里,然后快步向着内院走去,刚过了垂花门便看见姜夫人在那里踮脚探看,见昭然来了连忙拉住他道:“阿显,你快去劝劝。”
“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刚才常山公子傅恒来了一会儿,然后公公就把婆婆找去商量什么事,商量着两人就大吵起来了。”
姜夫人虽然着急,但她到底是个外媳,进不得公公的房间,往日这个时候总是姜比俏唱主角,无奈她这次被姜老夫人下了铁令禁足,所以她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常山公子。”昭然心里不禁一动,连忙快步进了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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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你要死你这老头干嘛不一头撞死,你要拉全家跟你一起死!”
“妇孺之言,匡扶正道,岂能顾小家而舍大家!”姜老太爷说着语调一软,“况且我不过是上道折子,表明自己原意亲自主持国师升天的仪式,这原本就是钦天监正的事情,我不做,难道要让皇上宣兰意回京去做吗?”
昭然心头一沉,屋内沉寂了一会儿,姜老太爷才朗声道:“莫要慌,去替我将棺椁寿衣备好,老夫我要亲送国师一程。”
姜老夫人红着眼圈从里屋走了出来,见着昭然连忙将眼角的泪水擦掉:“阿显啊,你回来啦。”
昭然走过去扶住她道:“跟外公吵架啦……”
他话还没说完呢,只听姜老太爷在屋内道:“阿显,进来。”
昭然只好掉头进了屋里,姜老太爷指了指屋里的椅子道:“你到京之后,正逢家中事多,我一直未能与你好好一聊。如今想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未能与你说。”
“外公你说。”
姜老太爷道:“你?c-h-a??弱冠之年,也到了择字的时候。外公年轻之时曾受你祖父大恩,与他相约来日将一女嫁于他一子,有了长子各取一名一字,你的名是你祖父取的,为显。显,明见也,字我想要选择……”
昭然连忙抢着道:“昭然。”
姜老太爷默念了一遍:“昭然,朗朗乾坤,昭然明见矣!好字。”他满意地道,“既然你有此胸怀,我也可以放心了。”
他说着好似有些感慨,长叹了口气:“往后……你舅舅不在,家里可能就要靠你了,你只需记住,对得起你这个名字就可以了。”
昭然忍不住道:“外公,傅恒是蓄意要杀国师。”
“我如何不知,国师既然被架到了升仙台上,他只能一死,否则他丢得起这个脸,皇上也丢不起这个脸。”姜老太爷轻轻叹了口气,“但只怕这道折子上上去,继晓临死之前怕是也不会让我好过,我对得起天下,却未必能对得起你们了。”
昭然心里却想,只要上了升仙台,敛芳一定就有办法杀掉国师,就像她杀了贺老爷一般。
只是这个办法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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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走了出来,阿宁急步过来道:“少爷!”
“进屋再说。”昭然回了屋,将桌子所有的东西都推在地上,取出从贺家拿来的那几张符摊放在桌面上。
昭然取过一张符,趴在桌面上仔细看它的厚薄,又细细地闻它的气味,然后轻轻舔了一口,这张符纸均与寻常的符纸无异。
这个办法到底是什么?
第42章 解语花 13
阿宁抱着一堆画符的东西进来,有辰砂,朱笔,还有一堆符纸:“少爷,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昭然道:“你少爷我要画升仙符。”
“少爷!”阿宁吃了一惊,“万一要伤了性命怎么办?”
昭然一笑神秘地道:“你少爷最不信邪,也最不怕伤了性命。”
他手一伸:“笔墨伺候!”
阿宁没办法,只好依言给他调合好了辰砂,然后将笔递给他,昭然道:“将门窗关好,都出去。”
阿宁只得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英宁靠在门边道。“你不用担心,夜孤城他都能活着出来,升仙符要不了他的命。”
“族长也去了夜孤城。”阿宁颇为担忧地道。
昭然在房里正着画,反着画,坐着画,躺着画,折腾了一宿,最后困得两只眼皮都抬不起来,直接趴桌子上睡了。
到了天明,他耳边就听见阿宁边推着他边焦急地喊:“少爷,少爷。”
昭然竖起一只手:“少爷我还活着。”
阿宁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你有床不睡,为什么要趴在桌子上,吓死人了,我还以为你跟那贺老爷……”
昭然托着腰道:“那贺老爷的死跟这鬼符没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要上床去睡会儿。”
他朝着床挪着走了几步就听阿宁道:“少爷,你今天还约了佛子吧。”
“啊呀。”昭然这才想起来,他的确约了九如今日去吉香庵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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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冷水泼了一下脸,然后吃了几口饭,出了院子便见姜夫人站在廊上发呆,他走过去道:“舅母。”
姜夫人这才回过神:“阿显,今早你外祖父穿着正装,从东安门入朝了。”
事情无法挽回了,昭然宽慰道:“舅母不用担心,即使要上升仙台,也不会近在这一两日,您放心事情必定会有转机。”
姜夫人悄然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等圣旨一下,你便与舅母跟比俏往南京去投奔你的舅舅,准备一下,不要告诉任何人。”
“外祖母呢?”
姜夫人眼望着前方道:“她老人家让人准备了两副棺椁,怕是不准备走……也走不了了。”
昭然道:“舅母我向你保证,那两副棺椁咱们一副也用不上。
他说完掉头就走到了下院让人备马车,然后道:“英宁。”
英宁从暗处走出来道:“在!”
昭然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道:“英宁,我记得你有一个好友擅隐身对吧。”
英宁道:“有吗?”
一旁的阿宁已经道:“少爷好记性,他叫通隐。”
英宁只好改而闷声道:“你想干吗?”
昭然拍了拍他的肩:“去替少爷帮我把他找来。”他贴着英宁的耳朵道,“要是你找不来,我就真在如娘的皮上戳个洞,说到做到。”
英宁对他怒目而视:“卑鄙,就会来这套。”
昭然一掀帘子上了马车:“招式不用新,管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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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边的路口九如依然在书摊前翻书,此时早市已开,思城坊外人头攒动,车马如流,但也只是轻轻拂动了一下他腰间的素绦。
“九如,上马车!”昭然隔着人流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