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当时激烈地反对过这种兵加入他的特种兵队伍。后来月球叛乱的时候，也只有他的部队，因为没有转基因特种兵，所以没有进行大清理。
“是火星运来的。”罗密欧还是说了，“我们应该开诚布公。”
“你们做到了？”火星只有极冠和底下深层有水，富含硫和甲烷。几十年的火星开拓计划，都在徒劳地试图利用这些水资源，但是，没有人能成功。
罗密欧笑，说，是啊。
袁朗恍惚看到吴哲在那里笑，说：“是啊，队长。”
罗密欧的笑容，通过袁朗衣扣上的摄像头，传输到月球同步的通讯卫星上，然后穿过地球的大气层，由某个山顶的接受器，输送到100米深的地下，地球军事指挥大厅里。
大厅里，所有人开始沸腾了。叛军能够利用火星的水，这对地球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罗密欧吃完了那一份人造r_ou_，大厅里突然飞进来一个巴掌大长翅膀的女孩——那时候，很多有钱人喜欢养的一种“宠物”，有人类基因的蜻蜓——她停在罗密欧耳边轻轻说了点什么。
罗密欧的表情有点奇怪，他转头对袁朗说：“有一个人，他想见你。”
“我可以问是谁么？”
“吴哲。”
“你说，谁？”袁朗问。
“吴哲。”罗密欧看着他，看起来他并不热心让袁朗相信，这个名字，还有真正对应的人。
袁朗的手慢慢摸到胸口的扣子上，那里，是摄像头的电源。摄像头的另一面，有整个地球指挥部的人在看到，听到所有的一切。吴哲，还活着？
活着。那他就不是烈士，而是叛徒。
袁朗很惊讶地发觉自己想关掉电源。
吴哲已经死了，三年前。
袁朗在告诉自己，他亲眼看到到的。
三年前，吴哲被分配在远地空间站，作为一个普通的机械工程师在工作，类似于流放。因为他是“叛军首领吴哲”的制造者。
吴哲的主要任务，是维修木卫二上的矿采机器人。因为月球的AI叛变，木卫二上使用的机械都是固有程序的，故障需要人类修复。
木星的开发其实还是象征x_ing的，虽然有丰富的矿产，但是运费和开采的难度，让那些矿产变得过于昂贵。
即使是战争时期，地球和月球都没有把木星当成战略重点。
吴哲在和袁朗的一次通讯里，说：“很逍遥啊，我这里。队长什么时候来休假一趟，看看小生在木卫冰层下面种的细菌。”
袁朗以为，至少，吴哲是安全的，在那里。
然后是一次木卫二上的，常规机器维修，那天吴哲还对着侦测卫星摆手示意。袁朗在地球上，对着显示屏微笑。
这之后，那一段持续5秒的录像，成为天文学的经典教材。一颗冰核彗星撞上了木卫二。彗星的粒子流，像一把滚烫的刀切开凝固n_ai油一样，将整个木卫二的冰层连同其下的岩石，层层切断。落进了木星深处。
居然如此平静，仿佛只是上帝用手指，在那个冰封的的球面上轻轻点了点，一点点的涟漪，恍惚地荡漾了一下，停止了。
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吴哲，还来得及向飞船跑了两步。
两步，而已。
3秒之后，第一个震荡弹x_ing波横扫了整个木卫二，亿万年的冰层连锁式地炸开，岩石雨从天而降。第一排的多米诺骨牌被推倒，接着是更多的冰层参天入地的迸裂开来。
剧烈的冲撞带来的热量，甚至让木卫二的冰甲的一部分融化了。洪水将飞船的残骸冲刷了下去，然后又是凝固。
三天之后，袁朗仍然坐在显示屏面前，盯着那个叫做木卫二的卫星看。双眼血红，无法言语。
真是一个无以伦比的葬身之地，吴哲，你是否喜欢？
袁朗的手在距离摄像头电源，一点点的地方，停住了，他向罗密欧摊了一下手。“我愿意见任何人。”
即使是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东西也叫吴哲。
罗密欧请袁朗跟着他走。
两人穿过食堂的回廊，走进一个长长的通道。那个通道两边，悬空漂浮着很多水晶的雕像，每个大约4个立方厘米大小。袁朗看了一下，都是些真人的形象，或坐或站，或笑或思，栩栩如生。
袁朗走进些才发现，那些塑像不是悬空的，整座通道两边都是厚厚的玻璃墙，雕像从里面镂空而成。那两面玻璃的工艺非常的好，折光率和空气相同，根本看不到玻璃本身，只有那些雕像在灯光下面闪闪发亮，漂亮地近乎梦幻。
袁朗摸着玻璃墙面，近似虚空的墙面，冰凉坚硬。吴哲以前说过：“小生自认为天生我才，必能拯救世界呢。其实，限制和禁地就在面前，往前走半步就撞到墙。偏偏你还看不到那些墙在哪里。”
袁朗轻轻敲了敲玻璃，真是漂亮的墙。
他问罗密欧：“这是中国化纤厂的作品吧？”
罗密欧点头，说：“是的，里面是战死者的塑像，仿照他们的照片做的。”
地球的高污染重工业，石油、化工、电镀、冶炼等等，那么多年来，大多转移在月球上。
所以战争爆发的时候，地球联盟仅仅靠着库存的军工机械和第三世界国家的剩下的重工业厂。武器、弹药甚至塑料制品的工艺，都远远比不上月球。
袁朗的手点在一个塑像前，说：“战死……Y-3，我记得他。”那是一个大蜘蛛一样的机械，编号Y-3，人机联合体。
人机联合体的前身，其实是一种辅助的医疗机器，由瘫痪者的脑电波控制，帮助瘫痪病人行走，取物。
后来，很多国家的军用实验室都发现了，先天x_ing的脑瘫患儿，用脑电波cao纵机器的灵活程度，甚至超过了训练有素的战士和人工智能。
于是，中国军方率先进行了试验，对大批脑瘫儿进行了测试，挑选出大脑反应优秀的个体，进行机械移植——在有父母同意的前提下。
虽然那时候受到全球舆论的严重反对，但是军方的试验出人意料地成功，人机联合体，集合了人类大脑和机械躯体的全部优点，高效率和机动x_ing，令所有单兵武器望尘莫及。
伦理和舆论，从来都是跟着现实利益走的。最后，几乎所有国家军队都开始装配人机联合体。整个社会也逐渐认可了这种行为，甚至认为这是一种对残疾人的善举。
连人机联合体自己都认为，这个强壮的机械身体，比自己原本残疾虚弱，不能行动，不能言语的人类躯体要好得多。
但是，毕竟，还是不甘心的，作为人类。
袁朗看着Y-3的塑像。他记得那天，在北京，罗密欧已经被至少三只狙击枪瞄准了。那时候，Y-3疯了一样大叫着：“我是人啊！”然后他引爆了自己，爆炸的冲击波让所有人都无法行动，罗密欧才死里逃生了一回。
袁朗对罗密欧说：“他救了你，在北京的时候。”
罗密欧没有说话，袁朗说“北京”这个词的时候，言语里的恨意根本不想掩饰。
北京已经，被彻底，从地球上抹去了。
袁朗问罗密欧：“你用的那个东西，叫什么？”
罗密欧知道他在说什么，沉默。袁朗说：“地球上的军用科研所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只是他们的解释我听不懂，你告诉我。”
罗密欧问：“你真的想听？”
袁朗点头说：“我想听。”
罗密欧说：“光子流凝结器，简单的说，就是用同频的光子流交织成网状，阻力巨大，所有网里的分子都会被截停住。那次，我们就是把半个北京的空气分子截停。氧气，氮气，二氧化碳的分子都不能动了。你知道，空气分子如果不移动，热量就全部消失了，成绝对零度。然后可以把它们压缩成固体状态，安上引力连接器。从月球上发s_h_è 过来的引力束，就可以把那些固体状态的氧气和氮气拉到月球上去。”
“听起来真简单。”袁朗说，他突然间回复到牙尖嘴利的本x_ing，“然后，你顺便把城市里所有的人也冷凝到绝对零度了，再吹一阵风过来，连个灰尘都不留下。”
那时候，大半个北京的空气被罗密欧压缩，抽走，形成的真空层引发了一场对流的龙卷风，将剩下的半个城市也扫荡一空。几十万北京人受伤、失踪、死亡。死法最干脆的，就是被冻到绝对零度，变成分子级别的粉末，彻底消失。
袁朗看着罗密欧，脸上的肌r_ou_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他从两人见面起，一直到现在，才露出点真实的表情，他说：“那一天的前一天，北京的几个大学还到组织了一千多个学生，到军备司令部门口游行示威，支持月球城的革命。说我们是军阀，法西斯。抗议我们藐视天赋人权。他们，你知道他们多有创意？他们在司令部卫兵的脚底下放了个募捐箱，申明募捐到的钱要送给月球城的人。军备司令部还怕他们饿着了，每个人发盒饭和矿泉水。”
袁朗说不下去了，只盯着罗密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