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本来就心里发虚,被他一说,噎得说不出话来。
待晚膳摆好,昭华把鱼汤端到皇帝跟前,他尝了一口,汤色乳白,微辣浓鲜,极是美味。
文康有些疑惑:“是你做的?”
“是。”
“你会剥鳞会剖肚?”
“不大会,御膳房有打下手的杂役,说这活很脏还容易割了手,所以他刮鳞剖肚。”
文康点头,心想该好好赏那杂役才是。又问:“你会切菜?这姜葱笋丝切得如此均称,没有几年功夫做不到。”
“是御膳房御厨切的。”
“哦。那你会调味?”
“是御厨把调料调好在碗里,只需下锅就行。”
“那你干什么了?”
昭华想了想,不大好意思地说:“我把鱼放锅里了。”
“噗。”文康一口汤喷了出来,哈哈大笑,笑得几乎上不来气。
昭华脸红微嗔:“你笑话我。”
“不是不是。”文康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是觉得你做的鱼汤很好,是感动的笑,真的,看我的眼多真诚你就知道这
是真话。”
昭华看他调笑的眼神,绷着脸不理他。
“好了,不笑了。一起吃吧。”文康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又指着一碗白色的汤状东西问:“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江南乡里的小吃一溜下。”
“什么?一溜啥?名字这么怪。”
“是翡翠做的,酸酸凉凉很开胃,女子都喜欢。”昭华舀了一碗推到他跟前,“翡翠想把这个送给沈贵人,陛下可恩准
?”
“准。”文康心情一好,变得好说话,胃口也因为好好笑了一下变得好起来。
次日,翡翠做了一碗“一溜下”,还有几样南方的精致小吃到了沉落雁的住处宜芸宫,行了礼,把食盒打开,将食物一
样样取出来。
“有劳姐姐了,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还能吃到家乡的小吃。”沉落雁笑得温柔娴雅,完全没有前日的梨花带雨可怜相
。
“是啊,贵人怀着龙胎一定要保重才是。”翡翠笑眯眯看着她,细细打量一番,“哎呀,贵人这香囊绣得真是精巧,听
说沈贵人心灵手巧,针线活做得极好,不知能不能赏奴婢看两眼。”
沉落雁瞧她一眼,道:“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间卧室,宫女守在门外。
翡翠没有废话,压底声音问:“这次是怎么回事?你想用肚里血肉和姬贵妃火拼吗?”
“你知道?”
“是主子猜到的。他说以姬贵妃的为人想不出这种法子来害人,况且好端端的你到姬贵妃宫里喝茶必有所图。”
“主子说的没错,我入宫的任务就是对付姬贵妃,坏了齐国和东林国的盟约,要想达到目的,靠皇上恩宠远远不够,只
能靠肚里的龙种才够份量。”
“主子不希望你们拿无辜的胎儿当武器。”
“我也不希望,可是现在的情势是敌强我弱,硬碰硬绝对不行,只得如此。”
翡翠叹了口气:“主子很担心你,你这样拿命跟人拼太危险了。”
沉落雁一笑:“只要坏了两国两盟,我燕国将来复国就少牺牲万千将士,我这条命拼得值。”
“可是主子不赞成这样对未出世的孩子下毒手,要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其他事情他会想法子的。”
“他能想什么法子?靠皇帝的恩宠拿这条命和人拼?上回他被林相国抓到天牢受一晚上酷刑煎熬,皇上也没把林相国怎
么着,难道这回他还想自己弄掉半条命来拉姬贵妃下水,算了吧。”
沉落雁冷笑:“我若不做点什么,对不起杨相国所托,又对不起被我辜负的容乾,如此背井离乡也太不值得了。”
说着,沉落雁郑重道:“你回复太子,我自有办法,请他不要插手,也不要担心。”
翡翠无奈地叹叹气,拿了几样鞋样回去。回寝宫悄悄给昭华回了,昭华皱皱眉,长叹一声没说话。
除了沈贵人险些落胎一事,齐皇宫非常平静没什么可供谈资的插曲。春暖花开时节,河岸化冻,因上冻而暂停的引河工
程继续开工。
文康下了朝回到寝宫,阴沉着脸,昭华上前为他换下朝服。
“陛下为了何事愁眉不展?”
“今天朝上,司农大夫启奏说,引豹尾河入都的工程已经进展一半,只是耗资巨大,后续工程的款项没有着落。”
“司农大夫掌管全国财政,该当为君分忧,设法筹款。”
“国库每年开支都有定数,如今多了开河入都这样的大工程,亏空了好大一块,除非挪用扩军的军饷,可是公孙大将军
肯定不答应。”
“臣有一策,陛下可愿听?”昭华郑重站起身来。
“坐着说吧。”
“陛下可以征赎罪钱,有人犯罪可用钱帛来获得减免。”
“这个……”文康思忖一番,“会不会坏了吏治?这可是动摇国本的事。”
昭华冷笑:“陛下这话不妥,难道不征赎罪钱吏治就不坏?前几年齐国灭燕国灭魏国,大肆劫掠,那么多钱都到哪儿去
了?难道都在国库?那个时候可没什么赎罪银。”
文康一阵心虚无话可说,说是下旨禁烧杀抢掠,不过一句空话,下面将士阳奉阴违,见美女就夺见财物就抢,有人反抗
就杀,如果治罪的话,刚刚打下敌国就治有功将士的罪,落个“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功臣亡”的恶名不说,更是寒了
将士的心,所以他只得申斥一番,不敢来真的。
正是将士们看出皇帝不敢真的治他们的罪,再加上当时的蒙大将军纵容,打下燕国后抢掠得特别厉害,皇帝曾答应昭华
的投降条件之一勿烧杀掳掠基本上没兑现,只是保住燕皇宫宗庙陵寝的完好。
昭华对帝王权术烂熟于心,自然明白文康的苦衷,换了他坐在这位子上,也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来笼络人心维持平衡,
只是看故国遭劫百姓受苦,心里的怨气难以平息,只怪自己无能又恨敌人狠毒。
他虽然没有表示怪皇帝的意思,皇帝却心存歉疚,觉得自己做了食言之人,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事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