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继续说:“如果官吏不犯罪,当然用不着什么赎罪钱,如果犯了罪,让他们把非法所得吐出来有什么不对?清者自
清,浊者自浊,对有操守的人来说,有没有赎罪钱都一样守节,对没操守的人自是百般算计捞钱。按说我的身份不该对
朝廷上的事置喙,只是工程到了一半,如果半途而废,以前所做白白弃了,是更大的大浪费,更令国都百姓失望。”
“你不用说。朕心里有数。”
昭华见他如此,知道他心里有了定见,没再说什么。
次日早朝,文康把征赎罪钱的事提出廷议,不少大臣反对,认为会坏了吏治。文康在朝上一番舌战,暗示右相国袁子益
,你受贿卖爵之事朕都知道,赎罪钱的事不通过到时你的事犯了就按律处置,再暗示大将军公孙昌,不同意的话就挪军
费补这个亏空,最后暗示司农大夫纪淳风,不同意你就另想法子筹钱,筹不来钱你这司农就别做了。
最后,身份最高的相国和大将军都不反对了,其它大臣也无力反对,征赎罪钱的事就通过了廷议。
昭华听他说了朝上的事,忍不住笑,笑引河工程得以继续,更笑文康头脑灵活,帝王权谋玩得愈发得心应手。
笑完后又叹气,如果文康不是敌国君主那该多好,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并肩战斗共创大业,共赏万里江山。只可惜,他们
的国家不能共存,他们两人也迟早面对一场决战。
昭华默默地环上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
“刚才很高兴,怎么又不笑了。”文康摸摸他的头,
“春花好景不常在,人不可能永远开心无忧。”昭华抱着他幽幽叹气,这个身体以后就没有机会再抱着,这样的日子无
论快乐还是悲伤,过一天就少一天,这个人无论是带给他痛苦还是快乐,以后再也没机会在一起。
司农衙门的书办们忙着销算的事,下了朝司农大夫纪淳风向公孙昌抱怨:“皇上怎么会想出这样的馊招,似乎可以解燃
眉之急,但是长久下来对吏治并不好。”
“先把眼前的困难过去再说。”公孙昌冷笑,“这样头头是道,精打细算,考虑又周全,不象是皇上想出来的,他身边
有能人啊。”
“是谁?”
“还用说吗?呆在皇上身边又能影响皇上意见,了解皇上心思,而且把列国朝政天下局势都了然于胸的还能有谁。不少
人见他沦为战俘、奴隶,就觉得没什么可顾忌的,却忘了他虽然身为卑贱,可是胸有丘壑,精通帝王权术,只是换种方
式使用罢了。先前我也被他哄住,觉得他困于牢笼又温驯屈服不会翻多大的浪,还觉得先前蒙大将军想方设法置他于死
地也太小题大作了,现在见皇上被他玩于掌股之中,看来竟是我大意了。”
“这话怎么说?”
“你在这里为筹钱发愁,可是那人却仗着皇上恩宠,拿着皇家的钱大肆收买人心呢。”
“岂有此理,我要告他,大将军这么说可有证据?”纪淳风气得脸发红。
公孙昌冷笑,深沉的眼眸愈发黑暗。“不要急。证据是有的,我正在搜集,只是他正受皇上宠爱,日夜伴君,纪大人要
告他,一定要看准了再出手,务必一击而中,令他不能翻身。”
“采薜荔兮水中,攀芙蓉兮木末。思公子兮未敢言,目眇眇兮愁予……”
建章宫内,管弦之声,悠扬动听,艺人乐师们颂唱着《湘夫人》。
文康和昭华一起欣赏会乐署待诏们新排的曲文,不时点评一番。
“启禀陛下,司农大夫有要事求见。”门外太监回禀。
文康有些扫兴,到想可能是工程款项的事有了新进展,所以还是换了衣裳出正殿接见。
纪淳风行礼毕,道:“陛下,臣奉旨筹款,征国都内店肆和百工商税,前日到东斜街珠宝古玩铺查验,发现了这个。”
说着纪淳风把手中的盒子奉上,内侍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块镂雕盘螭暖玉佩,文康一见脸色阴沉下来。
“臣仔细一看,这玉佩分明是内府制造,供上用的,而且也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纪淳风无视皇帝难看脸色继续分析,
“上用内造物品居然流出宫里,臣怀疑有不安份的奴才盗取皇宫宝物,所以又检查了所有珠宝古玩铺,有了大发现,原
来是受陛下万般恩宠的慕容公子暗中将陛下恩赐的宝物拿出变卖,当然臣也不敢对陛下恩宠之人有所怀疑,偷运皇宫宝
物出宫是死罪,按律处置就是了。只是臣觉得奇怪,公子要什么有什么,还没开口,陛下就主动送到他跟前,他要那么
多钱做什么?所以臣担心陛下左右有心怀叵测之小人,故冒死禀告……”
“够了。”文康怒喝一声,“不用说了。”
“陛下是否宣廷尉大人来彻查此事。”纪淳风看着皇帝的脸色,如果皇帝宣廷尉彻查说明他彻底怒了,如果不愿交廷尉
府讯问,说明皇帝想私了。
“退下,朕自有处置。”
第112章:记仇忘恩
文康脸色阴沉,戾气逼人,呼地一下站起来握紧了拳头,停了一会儿,又坐下来慢慢啜着手里的茶。他在学着克制自己
的脾气,以免暴怒下做出不妥当的事。
昭华曾说,当愤怒的时候做几个深呼吸,用其它事情来引开自己的注意力,等情绪平复了再去处理那件令人发怒的事,
会更妥贴一些。
所以,文康坐下来,提了笔写起字来,写到三页纸,手越来越稳定,一双眼睛眸光闪烁,似是在回忆往事,又似在思考
什么问题。
写了十页纸,文康徐徐起身,背着手踱到后殿。
管笛箫笙和着歌声越来越清晰,乐府待诏们仍卖力演奏,昭华见他进来眼里含着笑意,站起身来,命十六带乐师们退下
,每人打赏三千钱。
文康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你出手真大方,随便一赏就成千上万。”
“陛下心疼钱?”
“不是。”文康摇头,“你如果安份听话对朕真心实意,整个皇宫宝库给你都无所谓,你若是暗存异心,那么朕不会姑
息,朕可不是那种为搏美人一笑自毁江山的昏君,你所做所为只要不触朕的底线即可。”
昭华收了笑容看他:“敢问陛下,臣做了什么事让陛下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