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小眼已经笑眯了,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线。
“喜欢……”
谢老爷大受鼓舞,继续拉着独子的手去参观房间,眉飞色舞:“等你以后成亲了就跟媳妇住这儿,生再多儿女都有地方
。”
“……”脸立马僵住了。
“京城的姑娘肯定高傲不好伺候,哪有我们这里的,漂亮,水灵,又贤惠。”
“……”
“爹过几天就去找媒婆,咱家条件那么好,想娶什么样的就娶什么样的,年龄没关系的。”
“爹。”
谢启打断了谢老爷的絮絮叨叨,手猛得从谢老爷手里抽了出来,破釜沉舟一样跪了在地上。
谢老爷顿时愣住,不晓得这是做什么。
要编织一个谎言并不难,难得是一直在亲人面前维持住这个谎,生怕哪里出了漏洞就要慌张去弥补,每日水生火热,惶
惶不可终日。
他的少年时代就是这样渡过的。
忍着脾气陪朋友去青楼,故作风流的对女人品头论足一番,因为周围都是这样,要是被别人知道他对女人没半点兴趣,
那他就是异类。
为了维系住面子,稍微对胃口的人他都不敢多看。
可是不行了,他如果胆怯了,默许了父亲的做法,娶了亲。那这个谎言就真的是一辈子都陪着他,要一辈子对着没有兴
趣的人,强忍着维持一段关系。
太痛苦。
“爹,我不会娶亲的。”
谢老爷有些无措:“胡说什么啊,怎么不会娶亲啊——”
谢启狼狈的磕了几个头,所有的羞愧都涌上他薄薄的脸皮,“不行的,爹。”
全身灼热如同火烧,所有的弱处都被自己一下子翻了出来。
“我对女人不行。”
“一直……不行。”
天生就是这样,没办法逆转的天性,他想改的,但真的无能为力。
谢老爷沉默了,新房里如同死寂一般,谢启知道自己该死,除了对着父亲磕头之外别无他法。
他宁愿父亲像刚刚那样狠狠抽他,而不是像这样子沉默,这种沉默对他来讲,已经是种折磨了。
“对不起,对不起,爹……”
他爹刚刚一路幻想出来的美好未来全部都不会成为现实,他不要妻子,自然也不会有成群的儿女,那么大的房子,根本
没必要的。
不会有机会用上的。
不忍心将这些事实告诉爹,将最亲近人的美梦全部打碎,太过狠毒了。
“对不起,对不起。”
紧咬着唇角都止不住痛哭的欲望,他憋了那么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口,就是因为猜到结局会怎么样,他才这样徘徊胆怯
,如同逃兵。
眼眶里湿浑一片后,他听到谢老爷咳了几声,犹豫不决似的问道:“那,那对男人行吗?”
埋在地上的头顿了顿,谢启背脊猛的一僵,脑内已经空白起来,喃喃说:“可以……”
谢老爷蹲了下来,摸着谢启的脑袋,见谢启颤抖的厉害,就慌张起来:“没事啦,只要身体好就行了,爹开始以为你是
身体有毛病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啦。”
“可是——”
“媳妇不要也无所谓,小孩子多了也很烦嘛,很麻烦的,没事——爹能体谅的。”谢老爷用手擦着谢启脸上的眼泪,手
忙脚乱的继续哄着:“喜欢男人也没事,只要身体好就什么都好,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喜欢什么不是喜欢啊,男人女
人都一样,小事情而已啊。”
他知道父亲明明就很想要儿媳妇,也想要很多儿孙,可是现在一转口,这些一下子都变得无所谓似的。
安慰是苦涩的,大概因为自己比这些都重要,所以才会轻易的就体谅原谅他。
“来来,别哭了,把眼睛都弄坏了。”
“对不起……”
“只要你回家,身体又好,爹就开心,其他的事……无所谓的。”
他纠结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这样被原谅了,没有被嫌恶更没有被抛弃,幸福感一波又一波的冲来,谢启抓紧了父亲的手,
许久都哽咽无法言语。
没有底线的去原谅,去继续爱一个人,这种事大概只有家人才能做到的吧。
就算没有别人也无所谓了,谢启此刻觉得自己已经是天底下最圆满的人了。
番外:喂,过年了(一)
喂,过年了
除夕守岁,终夜不眠,对于贪睡又贪玩的小孩子来说,这完全是一件幸福与痛苦并存的事。
谢老爷怀里的孩子动了动,从白色狐裘里蹭出一个脑袋,露出一张被炭火熏得红彤彤的小脸,迷迷糊糊眨了眨眼:“爹
,爹,我想睡觉啦。”
“宝宝乖,今晚要守岁啊,要跟着爹一起守才行哦。”
谢家本家人丁稀少,但旁支的亲戚却很多,一到过节的时候便齐齐涌到了谢府里凑热闹。
谢老爷希望独子有些玩伴,这样一来府上忽的就多了许多同龄的小孩。
谢家少爷却有些怕生,一直裹着狐裘窝在谢老爷怀里,一动不动,只有眼睛黑辘辘地转着。
“女孩子!娘——快看,那个女孩子好漂亮!”
不知哪家的孩童指着谢少爷嚷嚷起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口水横飞,差点让谢老爷一口气没提上来。
“啊,谢老爷,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儿子就是乱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谢少爷仪表非凡将来必是英俊过
人——”
大人赶忙说好话来打圆场,死死捂住自家乱说话的孩子的大嘴巴。
“小——”男孩在父亲的大手掌里死命挣扎,讨好一样喊:“小姑娘——”
谢小少爷的脸颊慢慢红起来了,眉梢眼角微微上挑的样子很漂亮,瞪人的眼睛也很有神,大概是被宠惯了的缘故,发软
的童音里都有点盛气凌人。
“爹!我要去睡觉!不玩了!”
谢老爷也不舍得儿子发困,但习俗如此,且一年只有这一次,谢老爷狠下心肠,决定拿出蓄谋已久的杀手锏。
“宝宝,爹给你说哦。”
谢小少爷困得眼都要撑不开了,含含糊糊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