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已经上满了人,没有多少时间可耗在离愁别绪上了。
“多保重。”
以为自己对京城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可真的要走的时候,心里却还是酸楚不舍的。
“你放心,本王最会保重的就是自己了。”
谢启忍住难过,笑道:“行,会保重就好。”
因为要走了,也难免会多唠叨几句,他知道楚湘年岁也不小了,平日嘴里说的是潇洒,可心里面怎么想的谁都不晓得。
“你年纪也不小了,有适合的人就好好过日子,别乱玩了,伤身。”
楚湘转了几圈扇子,神色怡然:“没玩够呢,这日子不也一样过的吗。”话语又一转,这次倒正经许多:“合适的人…
…说的容易,你叫我哪找去啊。”
相比他们这些忍惯了的人,他那刚认不久的小徒弟就红了眼圈,十分不舍的样子,谢启第一次见有人因为他的离去而伤
心落泪,简直是折杀他了,便弯着腰用袖子给小徒弟擦了眼泪,尽力温声哄着:“你这样子,怎么去刑部呢,会被欺负
的。”
顾小公子咬着嘴唇,泪珠一颗颗的滴在颊面上,“谢大哥,谢您教我这些东西,襄玉会一辈子都记得的。”
他嗯了声,拍了拍少年年轻沾泪的脸。
终于还是有人记得他的好,他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谢启鼻间酸楚,回头扬扬手,带着小福一家子人,头也不回的上了船,船甲板上处处都是分别的味道,他眼眶微湿在甲
板上呆了一阵,就喊上小福一家准备回船厢里稍作休息。
“谢少,请稍且留步。”
脆生生的少年声让谢启停住了脚步,小厮模样的少年身穿藕色布衣,白面俊俏,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
谢启记性极好,一眼就认出这是秦府的小厮,以前还给他带过路。
难道是秦敛派人来送别吗?谢启抱着疑惑,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小厮面前:“你是秦相派来的?”
他上次跟秦敛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他这回是非走不可的,绝不会因为秦敛的示弱就留下来。
而后秦敛也像明白过来似的,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好像约好一样,要将那些陈年旧事一同连根拔起,烧个干干净净
。
如果这回秦敛只是随惯例风俗办事,让小厮给他送上一封送别诗词,那他绝对欣然接受。
小厮笑意盈盈,双手捧上一张信函:“我家老爷知道谢少今天要走,就让小的给谢少送来这个。”
这墨宝,是不是太小了点?
谢启看看小厮的明亮笑容,再审视了一下那薄薄的信函,还是接了过来,当场撕了开来。
是一封简短得不能再短的信。
谢启在一眼扫去的时候,脸色剧变,手紧紧将纸抓在手心里,有什么东西汹涌而来,惊涛拍岸一般,毫不留情的就堵在
胸腔间,半晌都喘不气来。
在短暂的脑间发空后,他眼厉如常的看着那依旧笑容不断的少年,字字清晰的问:“所以,现在樊将军在你们秦府里?
”
不愧是秦府出来的小厮,就不像他谢家的,从没见过什么世面。
所以就算面对他这样凶狠的表情还是能够言笑晏晏,不曾削减一分那笑容。
他却还不如一个小厮,袖下的手早已经把那信给狠狠揉烂了。
“谢少是明白人。”小厮不慌不急,语气还是恭敬的:“樊少爷正在咋们相爷府里喝茶呢,只怕是赶不过来了。”
谢启再也忍耐不住了,手狠狠一挥,将那手中揉碎的碎纸全数朝船舷外一扔,江风作响,马上将残破不堪的碎纸吹散在
空中,沉尽碧江里,就再也不见踪影。
“好,好——”谢启怒极反笑,差点要为这帮人拍手称快了,“你们做事果然够力道!”
他都要走了,还要在他心尖里插一刀,毁掉他仅存不多的自尊,非要让他没办法忘记这里,秦敛你好手段,果真好手段
。
那天晚上从后面拥抱他,给他开门,信誓旦旦要来送他,他一直等待着的的青年,这个时候竟然在秦府里。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谢启就恶心的胃里发酸。
秦敛果然了解他,知道他心里哪里最软,哪里刺起来最有效果。
船开始开动了,谢启都不知道是船的摇动还是自己身子在摇晃,整个入眼的世界都在旋转,只有靠手扶撑在船舷边上才
支撑住。
一直躲在他后头的谢小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的就冲了出来,粗鲁的将白净少年推了开来,大骂:“你滚,你滚
,我家少爷不要见你!你滚啊!”
白净少年不以为意,轻轻用手拍了拍被小福推到的地方,表情大度的不像一个小厮该有的神态,让人无比生厌。
谢启按住小福的肩膀,制止住谢小福的咆叫,在微微摇晃的船里站稳了脚步。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谢启抹了一把脸,“他的话我都看到了,还是那句话……我的事,不用他管。”
“像这种事,做起来也不嫌掉价。”谢启恶意一笑,看那白净少年笑容微僵:“替我把话传到就行了,就此别过。”
拉着自家小厮就直接往船厢的方向走,尽管脸是凉的,心里还是有东西满满溢了上来,最后满上了眼眶里。
“就此别过了。”
谢启对自己这样说。
第三十四章
不知道在昏暗的船厢里沉睡了多久,离了岸就没了安全感,从头到尾都在起起伏伏间,只是觉得心魂都要分离了。
明明以为只要离开了京城,就可以稍微轻松一点,可是秦敛早就摸清了哪里是他的软处。
最后那一刀实在刺得太狠了。
他们有最好的邂逅,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这样血淋淋的,喜欢一个人的话,又怎么会舍得对方那么难受呢?
反正他是下不了手的。
至于那个小白眼狼……不说了,不说了。
嘴里说的再好,说自己是他信任的人,可实际上呢,还不是弃之如敝屣。
江风白浪,愁能杀人。
“少爷你看,那不是咋们小时候去爬过的山头吗?啊,啊,那上头现在有庙子了呢!”
谢启随着谢小福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果然远方那一片朦朦绿荫里有一点朱红,是了,他当年走的时候,就听说这个山
头里要盖一座月老庙。
大家都离家太久了,谢小福走的时候还是个稚气犹存的少年,现在已经是有妻有子的老实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