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保安也悄悄退下,唐楚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下了楼。他忽然开始恐慌,因为以往无论对唐楚做多过
分的事,说多难听的话,唐澈也从未曾用这种决然的态度回敬过他——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摸了摸嘴角,血已经止住,铁锈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唐楚突然想起在久远的童年里,自己其实是一直追着唐澈跑的,他写作业时他就趴在一旁看,打扫房间时他就跟在后面
捣乱,后来长大了,发现父母看唐澈的眼神跟自己不同,他不明白为什么,也没人解释给他听。
再长大些,明白了闲言碎语同时,发现唐澈的目光一直跟在一个人后面。那人笑起来很好看也很舒服,是全院孩子的榜
样,但唐楚就是不喜欢。唐澈每跟那人亲近一分,他就讨厌他三分,这种厌恶也转移到唐澈身上,以至于后来看着他委
屈茫然的样子就涌起一种恶毒的愉悦。
渐渐的,唐澈不再笑了,或者说,他只在特定的人面前笑,其中自然不包括唐楚。终于有一天,唐澈平静的把C大的录
取通知书摆在父母面前,淡淡的说我要走了。
唐楚那日刚进家门就听见这句话,怒不可遏的摔门而去,傍晚也不回家,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烦躁的坐着。
几个损友吃了饭寻过来,他也懒得搭理,突然其中的一个扬声问他:“听说你那个抱来的哥哥考上了C大,够厉害的啊
!居然能跟樊明睿考一个学校!”
唐楚冷冷的转头,跳下高台,一拳挥了上去。
从小到大,唐澈总能点燃他体内的焦躁因子。就像今天,在网上打游戏认识的一伙人,虽然彼此都挺熟,但若不是因为
聚会地点在C市,他倒也没兴趣参加。
整整一个下午,他表面上其乐融融,实际却一直在留意着,岂料直到晚上八点,也不见那人打来一个电话!他气得脸色
铁青,索性关了手机眼不见为净。
饭桌上一个很惹眼的女人缠上来,媚眼如丝,长长的指甲刮着他手臂上线条优美的肌肉,众人看到了一致起哄,都叫嚷
着让二人以后在游戏里结婚,唐楚气极反笑,一把揽住她说:“以后?我们今天就洞房!”
唐楚这句话只是宣泄,可女人显然对这种事很娴熟,一路拉拽诱惑着进了酒店,开房脱衣上床一气呵成,她只知道唐楚
比自己小,但却真没料到会小那么多。唐楚把人压倒在床上听她大叫娇喘,下半身愉悦但心里却忍不住冷哼,他突然想
起顾文晴,跟在樊明睿身边仰着一张精致的脸,再看看床上的,心想都不过如此。
都不过如此。
14.
砰!
空杯砸在台面上,唐澈皱眉忍下翻滚的辛辣刺激,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看向对面的调酒师。
面容英俊的调酒师大汗不已,他也算得上是业内数一数二的人物,不少客人都会专程前来洒下大把银票,只为一睹他的
风采。而面前这个男生,不仅从头到尾没对自己神乎其技的华丽姿态拍案叫绝、如痴如醉,反而蹙着眉一脸不耐的鄙视
他的上酒速度。
唐澈戳着下巴,无精打采的晃着手中的高脚杯,他喝得太快,冰块仍带着棱角,撞击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从酒店冲出来时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淡然平静,打了唐楚一巴掌后,心里就冒出一团火,又毒又烈,烧得心脏好像要炸掉
一般。他在路上沉默疾行了一段,闯了红灯差点被车撞到,浑浑噩噩的一抬头,便看见“U-night”的招牌在夜色中闪
烁着。呆愣在门口挣扎了好久,直到被几个笑嘻嘻的时尚男女撞了肩膀,才一咬牙走了进来。
一切并不是没有铺垫的。
虽然早就知道了顾文晴的存在,虽然唐楚一直就对自己冷嘲热讽,但今天还是伤到他了。
如果只让我面对一件,我或许能处理的更好一些。
可是它们堆在一起,密不透风的压下来,我喘不过气吐不出血,跑不掉也躲不开,只想选择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去忘记
!
这不是逃避,我只是累了。
上次来时唐澈观察过U-night里的装修设计,木质和图腾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本以为这是一间低调安静的酒吧,
谁知根本与上次大相径庭!
光影间的交替使地板和墙壁上那些繁杂的图案诡异的变幻着,像法师启动的古老咒语,奢华而迷乱。空气中蔓延着馥香
撩人的味道,中央不大的T台上,两个制服系的俊美少年在跳脱衣舞,纤细的身材一寸寸裸露出来,黑色的衣料与白皙
的肌肤刺激着场下每一个人的视觉。
唐澈红着脸寻了一个背对着T台的地方,才缓缓舒出一口气,也没顾价钱,直接点了一杯名字看着顺眼的酒。
那混蛋小鬼敢拿我的钱跟女人去五星级酒店开房,我在这里奢侈一晚又算什么!谁敢管我!
心中烧着怒火,原本轻抿的酒,被他三口两口灌了下去,调酒师见他暴殄天物的架势,不住摇头哀号。
唐澈一抹嘴,这种混合型的威士忌有着非常华丽的色泽,厚重典雅的口味缠绕在舌尖,带着三分葡萄的芳香,若是细细
的品,还能鉴别出金色酒液中打底的咖啡味道,奈何唐澈只觉清新微辣,以为此酒不烈,索性豪饮起来。
“你用这种方式喝酒,岂不浪费?”一道声音突然插入,苦着脸的调酒师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险些泪流满面。
唐澈一手撑额,淡淡的皱眉看去,身边不时何时靠过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似笑非笑的转着手中一杯冰蓝色的液体,
目光专注的凝视着他。
“酒不就是让人醉的么。”唐澈嗓音有点哑。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用途,你怎么能以偏概全?”男人笑了笑,凑近几寸,声音因为诱惑而低沉,“想不想知道另一种
用途?”
“没兴趣。”
男人却不介意的笑笑,将酒杯举到唐澈唇下,距离拿捏的十分得体,轻声说:“搭讪。”
唐澈皱眉烦躁的看着他:“我是男人。”
“哈哈,我视力好得很!”他保持着姿势微笑,“我想认识你,又不能冒昧前来,就只好用这种俗套的方法——没人规
定男人不能请男人喝酒。”
“不过我不习惯让陌生人请。”唐澈移开目光,他今天来发泄情绪,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躲在角落舔伤口。
那人想了想,把酒杯端端正正的放在唐澈面前,说,“那我不白请,你回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