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她一直很喜欢SP的精油,但是从来都不喜欢我帮她买。”简济宁尴尬地笑了笑,垂下头,“她很独立,不
喜欢我过多地插手她的事。所以那个时候,反而要去压抑想要关心照顾她的欲望。正好上次跟你的秘书吃饭,她也提到
了这个牌子的精油……补偿心理?恋爱创伤?这个是不是会比较符合你们的理论?”
沈静没有回答他,而是欣慰地笑了起来。多年来简济宁因为心理创伤习惯性地压抑自己的各种欲望,就像他自己说的,
不像个活人。但到了今天,他能够想到去购物,虽然是买来送人,但也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很少有男人会想到送这
种东西。”
“太女气?”简济宁伸手捋了捋头发。
“太细致。”沈静望住他,良久才道,“你太敏感,不,或者应该说是太细腻,能够感觉得到别人心理细微的变化。像
是电影The Green Mile里的那个John Coffey,看过吗?再加上以前的一些阴影,让你习惯性地迁就别人,久而久之,
这会让你很痛苦。”
“不不,我不会是他,我不会是上帝的奇迹。”简济宁摇摇手,喷出笑来。
沈静却只是沉默地望住他,不说话。
“是纠正?”简济宁有些讶异,这些话不像是一个心理医生应该说的。
“是劝告。”沈静微微叹了口气,以前她手上有很多案子,以后还会更多,但她相信可能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比简济
宁更令她担心。她现在担心的程度就好像不得不把自己好不容易教好的孩子送回斗兽场去这么可怕。她回到自己的办公
桌,在简济宁的病历报告上签名。
接过那份报告,简济宁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坦白道:“如释重负。”
沈静宽容地笑了起来,“很多人都这样,不独独是你。”
“就好像坦胸露腹看着你一刀刀刺过来却不能反抗,这样吗?”简济宁抬起头认真地问了一句,下一秒,没等沈静回答
,他又极灿烂地笑了起来,“开个玩笑。”
沈静没有笑,这个比喻几乎让她感觉回到了原点,这对她根本就不是玩笑简直是惊悚。“那么,下个疗程,每两周见一
次。”
“好,我们下下周见。”简济宁点点头,离开她的办公室。
送走简济宁,沈静捧着杯子靠在办公桌边长久地出神。很奇怪地感觉,这一次结束一个疗程的治疗取得阶段性的成果,
并没有让她感到兴奋,反而觉得很累,就好像……好像上一次不得不对简济宁中止治疗一样。沈静自嘲地笑了笑,感觉
自己太过患得患失,她用力摔摔头把这想法甩走,回到办公桌后继续她剩下的工作。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秘书走了进来,鬼祟地向外张望了两眼,悄声问沈静:“怎么样,他有没有说?”
“说什么?”沈静的精力仍专注在工作上。
“约会呀!”秘书惊讶地瞪大了眼。
“约了下下周,你不是知道吗?”沈静茫然地抬起头,她有点担心自己的秘书是不是真失恋了不在工作状态。
“我说的不是这个……”秘书小姐的表情却很奇异,看起来又是焦急又是兴奋还很有点……八卦?反正不像是失恋。“
私人约会,他没有约你吗?”
沈静怔了一下,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她放下手里的原子笔,沉下了眉。“他为什么要约我?”
秘书小姐讨好地笑了一下,随即便振振有辞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又会说那是病人对你的阳性移情,不能当真。但是
Miss沈,他跟别人不同,他很关心你的事,你的喜好习惯连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他什么都想知道。我们一起吃了三顿
饭,他每次都在问你,那种表情……真的很痴情。其实他条件这么好,你不妨考虑一下?”
沈静的心猛地一沉,手忙脚乱地抽出简济宁的病历从头看了起来。那些童年阴影、恋爱创伤、天性中的敏感忧郁,然后
在她的指导下渐渐康复。全部的病历循序渐进完美无缺地如同一本教科书!假的!全部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完全都
是谎言!是根据她的喜好给出的假象,连今天的礼物都是,让她相信他可以开始融入社会。沈静觉得愤怒和无奈,她颓
唐地用手撑住额头,简济宁实在是她所见过的最聪明的病人,可同时也是最顽固的一个。那勃发的怒火让沈静等不到下
下周,她直接拿起电话打给了简济宁。
在车里看到沈静打电话过来,简济宁犹豫了一下才接了起来,语调轻松地问:“沈医生,我忘东西吗?”
“简先生,我想我们有必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沈静刻意在“开诚布公”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当然,你也可以不来
。那么我就会直接跟你爹地谈。但是,我想我准备跟你爹地谈的内容一定是你不希望我说出来的。”
简济宁的面容逐渐冷峻,他静了一会沉声道:“我立刻回来。”说完,他挂断电话,摘下蓝牙耳机重重地摔在边上的副
驾驶座上。
两人于半小时后再次见面,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和睦氛围。
沈静沉着脸看着简济宁,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硬声道:“简先生,就我个人而言,我挺佩服你的。从来没有人,能像你
一样有这么好的演技!”
简济宁笑地毫无羞愧,“如果真的足够好,我就不会还坐在这。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我的秘书小姐以为你想追我!”沈静紧紧盯着简济宁的眼睛,若不是理智克制住了冲动,她几乎要尖叫着咒骂起来。
简济宁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从我约她那一刻起,我就担心过会出现这个问题。可惜我别无选择。沈医生你真的
很厉害,可以把我逼地这么狼狈。”
看着他那双无可奈何的眼睛,沈静忽然又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想到对她本人而言,只有到真相大白的现在她才
感觉到了被戏弄,但对简济宁,这整个疗程中,他大概从来没有轻松过。“你究竟做了几次假?”沈静疲倦地发声。
“每一次。包括每次都早到,让你觉得我很积极,都是假的。”简济宁苦涩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