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自制力真的没想象中那么好。
在刑部浸泡那么多年,见多了人间扭曲事,说不定哪天他憋不出了,头一发热,真的把那些恐怖的手段用在青年身上,
就像楚湘说的,把人留住,总有机会嘛。
为了控制心底恶念滋养,他一定要用男人的魄力,狠狠的来个了段。
被棉被裹紧的身子,似乎还是被什么东西默默注视着,谢启转了个身,换个睡姿,不行,无论朝什么方向,那封信都像
长眼睛似的,粘在他的身上,摔不掉弹不去的,烦人至极啊……
谢启唾弃自己拿得起,却放不的性子,人已弃他去也,他却还是好奇着这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否则无法入睡。
谢启认命了,披衣爬起,在烛光下,万分小心地将信拆了开来。
谢启,我来岭山已经一月有余了,这才腾出有时间来给你写信。这里的山顶上已经有雪了,京城的话,应该也快秋天了
吧?日子过的好快,每日除了练兵就是练兵,没有一刻可以闲下来,这儿没有菜吃,嘴里都打泡了,前日我就带了人去
山里挖了野菜回来,可惜吃完又闹肚子了。
这里没人服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你说得对,在这里没人会管我是不是樊家的公子,我会想办法在这里立足的。
最后几笔是匆匆落下的,墨汁都染了几滴在纸上,谢启怔怔捏着信纸,随即又苦笑起来。
原来樊林是真的,把他放在了知心好友这个位置上了,连这些事都要详尽的告诉他,谢启胡乱抓抓头发,将信叠好收起
,自己又展开一张素纸,运墨后,凝神提笔,将已经酝酿不知多久的话写在了纸上。
他自然不会给樊林回信,一等案子顺利结束,他就把这封请辞呈上去,如果时间巧,他大概走的时候都不会再碰到青年
。
大概这样就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了。
第二十三章
这日,谢启向秦府送上了一张拜帖。
一方面是提醒秦敛,他此次来只为公事,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另一方面,谢启也是给自己再做了一次心理建设,不能再
像上次那样心绪不宁,连本分工作都没做好。
秦敛是在书房里接待他的,寿宴谢启送的那玉笔筒被摆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上,谢启不由就多看了几眼,玉匠是樊林替他
找的,难怪当时青年那么积极的为他找玉匠,当时谢启还以为青年知道他不擅长送礼,是真的想替他分忧。
罢,都是以前的烂事了,他拿出来嚼都嫌脏臭。
今日秦敛一身月牙白锦织长袍,濯如春柳,神态自若地端着茶杯,态度十分之配合,谢启问什么,秦敛都会用认真到不
行的表情,一一作答。
这回两人都理智的把气氛控制住了,没有丁点的失控,也有没像上次一样的冷嘲热讽,谢启每说一句话之前,都认真把
这话默念斟酌几遍,觉得完全没有带上个人情绪后才开口。
在免不了的两两相视间,谢启觉得秦敛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什么,于是他明知故问道:“秦相,下官脸上有什么吗
?”
秦敛显得极为平静,答道:“我只是觉得谢大人今日气色不错。”
“……”
“案子若没头绪,还可以慢慢来,身体才是最紧要的。”秦敛的视线是固定在谢启脸上的,显得很自然:“别急。”
谢启嗯了声,并没有因为秦敛的示好而显得愉悦或失神,心稳如磐石,等添茶的婢女退下后,他才接话道:“谢秦相关
心,不过这案子也不是完全没头绪,下官有几点事,想再请教一下秦相。”
秦敛微微笑起来,倒像是一种纵容的姿态,“好,你问,我答。”
谢启阖眼,额间隐有汗下,他知道自己在冒险,而且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人生难得会有孤注一掷的时候,在公事上,谢启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一切都讲真凭实据,没有证据前决不妄言什么,
可是如今没办法了,他唯有做一次赌徒。
越是一贫如洗,越敢去豪赌一番,反正,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输的了。
稳住心神,他朗声道:“下官想知道,那日秦相有没有看清,歹人握剑的手,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把所有的专注力都聚焦在秦敛身上,谢启眼都不眨,生怕漏掉一点细节,那眉眼是谢启再熟悉不过的,曾经不敢对视
,不敢多想,甚至脸面对面都觉得难以呼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直视秦敛的眼睛,不敢琢磨秦敛的表情。
就是因为一直的逃避,所以他对秦敛的记忆一直都停止步在十年前,留在他自以为最幸福圆满的时候,在之后戛然而止
日子里,谢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镇定的以另外的身份来审视秦敛。
大家不谈过去,只讲现在。
只见秦敛用茶盖轻轻拨了拨茶叶,然后抬眼直视回谢启,镇定如常,“那日情况太乱,我并没有看清。”
秦敛的声音清凛凛的,似浪声一波一波的击打在脑中,过去的,现在的,直至跟记忆中的声音逐渐重合在一起。
“什么都没有?”
秦敛蹙着眉,像在回忆什么,终究还是叹了声气,“没有,谢大人指的异常,是指哪方面呢?”
谢启咄咄逼人,眼厉如鹰,半点浑浊都没有:“那个人,是用什么手握刀的?”
不待秦敛回答,他又迅速道:“是左手,对吧?”
秦敛刚想开口,谢启没有给对方半分喘息机会,“翰林院的张大人,秦相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声调一沉,“都是你派的人,是不是!”
冰冷的五指在袖下狠狠掐进了手掌间,谢启目光如炬,看着秦敛依旧不动如山的表情,猛的就笑了起来,脸部微微扭曲
,喉头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紧紧勒住,难以呼吸。
“是你,秦敛。”
乌漆墨黑的眼眯了起来,眉心间积郁着什么,显得有点伤感,秦敛站了起身,温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
谢启毫不畏惧,也站起走前去,跟秦敛面对面的站着,大家身高相当,这样近的距离,就颇有点争锋相对的意思。
“从一开始我问你的时候,你就没有说实话,你根本就没有回忆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说不知道有异常?可你的表情
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谢启激昂的无法停止,往前逼近一步,秦敛也随之往后退了半步,黑瞳里的光犀利尖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