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谢启低头,不惧恶臭,仔细看了看那些伤口,“如何看出左手用剑?”
高人眨眨眼,淡定道:“经验。”
谢启干咳了声:“好,那以您的经验看,能知道用剑的人是谁吗?”
“此人出手狠辣,有这种内功的人如果不出意外,是在三十岁以上,但从招式上却完全看不出师出何处,这种招招致命
的剑法,八成是一直被人养着的杀手。”
谢启对这种斩钉截铁的推测有些不信,他习惯性的要找能看的到摸得着的证据,于是又问:“年龄怎么也可以看出来?
”
高人负手往上一抬头,道:“经验。”
所以说……他最讨厌和这些江湖人打交道。
“和有门派的人不同,杀手练剑目的在于最快的杀人,所以招式绝不会花哨,一般第一剑都会下在这个位置。”
高人用手在尸体胸部某处比划了一下,“你看,所有的死者的致命伤都在这。”
“能做到这种程度人,多吗?”
高人沉凝一阵,答道:“不多于三十人,当然,这三十人都是在江湖谱上有记载的,他们所用的兵器和这伤口的都不相
对。”
所以说,线索又到此为之了吗?到底是什么人能隐藏的那么好,官府里没有记录,江湖里也没有线索,那到底是为个人
恩怨,还是被人指使?
既然高人说八成是杀手,那被人指使的可能性就大多了,朝廷里和秦敛有过节的……肯定也不少,不过要做到买凶杀人
这种地步的,他看不出是哪家大人。
将高人暂且送走,谢启又在义庄里苦思了好一阵,正准备离开时,又见义庄的小伙们抬着一具担架匆忙进来,门口阴风
一大,就将那尸体上覆盖着的白布给吹走了。
谢启随意一瞟后脚步顿住,总觉得那人有些面善,心里疑惑,便又走了回去。
“等等,这人是……”
提着灯笼,谢启走进一看,不由惊悚,闪烁暗光下,那死去的人赫然是当日派人毒打他的翰林院张大人。
可是这人不是被免官回乡了吗?怎么会无端端……
“咦,谢大人,您认识这个人?”义庄的小伙解释道:“好像是被土匪什么的打劫灭口了,尸体在山林里好几天才发现
的,因为财物都被打劫一空,也不知道身份,就先放这儿等人来认了。”
“他以前是翰林院的……找人先通知他府上的人好了。”
谢启虽不喜这种人,可心里也实在没想过要打击报复,想起那夜这张大人因为被免官而愤恨,如今人都死了,万事皆空
,所有的事跟生死一比,那就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在唏嘘下,谢启现学现卖,挑开白布后就依着刚才高人交他的几招,看了看张大人身上的伤口。
腹部似是被钝物伤过,上身多处剑痕,连之前皮肉颜色都快看不出了,他翻来覆去的看了会,总觉得有点不对头,思绪
纷乱下,便又回到刚才放官兵尸体的地方,对比着看。
他不是仵作,也看不出太多东西,不过还是觉得张大人死的有些蹊跷,于是留多了个心眼,从尸体靴子底部上刮下来些
许泥土,还有身上黏附着的其他东西,一起用手绢包裹好,带回刑部去了。
在调查刺杀案的同时,谢启又抽了点时间出来,去查了查张大人回乡那几日的状况,尸体是在京郊外的山林里被发现的
,那条是张大人回乡的必经之路,因为常年道路失修,偶有土匪流窜,每年也会有几单类似的案子,这样一看,似乎没
什么好奇怪的,充其量就是张大人面目可憎,运气背了点而已。
可是从靴低下刮出来的泥土却是隐隐暗里带红的颜色,不是血渗进土的色泽,和发现尸体处的泥地颜色也截然不同。
谢启因为这奇怪的红色头疼了好一阵,几经调查,从张大人曾经的朝中旧友口里打探出,原来张大人不忿如此狼狈回乡
,便决定南下投奔经商的表弟,而南下那条路附近又盛产赤铁矿,磨碎了的赤铁沾水粘在泥里的颜色,就和张大人靴底
的一模一样。
张大人并不是在回乡的路上被杀的,这个猜测让谢启精神一震,京师南下就是重要的商道,沿路都有官兵巡视,在这里
是不会有土匪敢作乱的,既然张大人决定南下,又怎么会死在回乡的路上呢。
除非有人用了障眼法,想用土匪做幌子。
谢启又请高人来看了看张大人尸身上的伤痕,高人又一次以经验告之,张大人身上的致命伤和之前那些是一模一样的,
同样的位置和力道都可以证明是一个人所为,而尸体上其他钝伤是人死后才弄上去的,但如果不仔细去查,是看不出其
中蹊跷的。
连日来的调查终于出了点结果,这种熟悉的满足感让他自信满满,只有从这些事务里,他才能将自己摆得高高的,在自
己能力范围之类的事,因为努力就会有一定收获,比跟人谈感情,合算太多了。
“少爷少爷,今天有送信的人过来——”一回府上,谢小福便风风火火跑过来,满脸不愿:“好像是那个姓樊的人送来
的。”
“啊?”他满脑子还是案情,霎时脑子没反映过来。
“就是那个姓樊的,他还好意思送信来!少爷,别回他,千万别回信,您千万不能心软,这人不好!”
面对谢小福的义愤填膺,谢启哑然点点头,附和道:“是,当然不回,你把少爷我当什么了,放心好了。”
谢小福鼓起眼,样子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像为人父的样子。
“少爷,真的不能心软哦,真的不能哦。”
谢启斩钉截铁,“绝不心软!”末了,为了加强自己的愤慨,文绉绉加上一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怎么
可能心软呢。”
小厮眼里的仰慕一如多年前:“少爷,您文采真好,那武夫才配不起。”
“……”
谢启讪讪嗯了声,赶快关门回房,虽然眼角扫到桌面那封信,他还是昂高了头,雄赳赳的,带着冷哼,冲进了被窝里。
他和樊林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能有什么好说的?宁愿形同陌路,都不要勉强当朋友,樊林或许能把他当普通友人对待
,可他谢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