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一激动,就差没打起来。
李念白了一眼办公室外的一群人,抬起脚踢了一下大门,干净利落地关上了门,清静。
很快便到了下班时间,李念刚解开白大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脱下来,便看见大门被小护士急匆匆地推开。那帮人已经
没在门外闹着,大概是被交警解决了吧。李念看着经过的交警的背影,心口一滞,竟愣住了。
小护士满头大汗,顾不上形象气质,扑上来拉住李念的袖子:“李医生,下午那个车祸的病人不好了。”
李念脑子都大了,在医院最怕听到便是“病人不行了”,意味着要抢救,要加班,要写一堆的病程,要应付家属的焦急
烦躁以及没抢救过来的悲痛欲绝,抢救不活还要参与死亡讨论,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拖进没完没了的医疗官司吧。
李念叹了口气抓着听诊器便跟着小护士一路快步走到了输液室。一进门便看到输液室已经乱成一团,早就有护士拿过氧
气和心电监护仪给病人戴上。但病人那急促的呼吸和发紫的脸色一眼便能看出是缺氧。李念走上去摸摸他的颈动脉,脸
色都变了。幸亏是急诊留观,李念暗叹了一句,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气管插管包,又高声喝道:“加10毫克地米,2500的
肝素。”
小护士应了一声,跑着去配药。李念一边给病人插管,一边问道:“病人皮试有没有过敏?”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李念又叫护士将他的衣服解开。看着病人胸口前密密麻麻的红色出血点,李念不由地愣了愣,天,
不会是脂肪栓塞吧!
急诊室忙成了一团,连主任都闻讯赶来。火爆脾气的主任一见病人都这幅样子,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怎么搞的,跟
肺梗死似的!”
“小于上呼吸机,给ICU打个电话,这人大概是不行了。”
“持续心外按压。小李,记录心电图。”
“你们谁去给病人家属解释一下病情,看样子像是脂肪栓塞。”
……
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家属一听这话,当场在地上坐了一片,哭天抢地的。主任抬眼看了看李念,又翻看着病历,不满
地问道:“病历记录没有骨折,又没有大的创伤,怎么会栓塞?”
李念摇摇头道:“我也奇怪呢。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片子也拍了,也没发现有骨折……”
门外传来家属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你们还我大伯!他进来还好好的啊,你们给治死了!”
主任扶额,翻了翻病历,眼神扫了一眼李念,一字一句地说着:“你去搞定。”
李念痛不欲生。他宁愿做一天的手术,24小时不下手术台都行,叫他去解决病人家属,这简直是受罪啊!
家属一见有医生出来,猛地冲上来抓着他的衣服:“你们怎么救人的,没本事不要当医生啊!”
早有保安将家属拉开,李念揉揉跳痛的额头,叹道:“你们冷静点……”
“死的不是你的亲人,怎么冷静!”
李念道:“我们初步估计病人是死于脂肪栓塞,这个病很难治疗的……”
“你明明说他没事的,现在又突然死了,你倒说的轻巧!”一旁脾气暴躁的小伙子跳起来就要动手起来,李念下意识地
退后一步,保安牢牢地拦着小伙子,没让他继续冲过来。李念叹道:“这个是骨折的并发症,但我们初诊的时候并没有
发现有骨折……”
“那就是你们漏诊了!”另有人怒气冲冲地指着李念,双眼通红,一副悲伤的表情。旁边早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个
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我们大伯只不过被公交车蹭了一下,送过来,反而让你们给治死了。大伯失踪好几年,我们最近才找到他,让他认祖
归宗,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团聚一下就让你们给害死了。你们这是什么医生,什么医院,你还我大伯啊!”坐在一旁的中
年妇女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早有心肠软的围观者叹气摇头,一个劲儿地指责李念。
李念听不太懂他们的方言,也找不到什么话去反驳,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直到主任看完病历出来才将他从困窘中
解脱出来。
李念缩回办公室翻看X线,那几张片子翻来覆去看好几遍,报告单也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却始终找不到骨折的地方。
他想去检查下尸体,却发现早有好几个人围着尸体不让工作人员靠近,偌大的输液室因为停放着一个尸体,其他的病人
早就避之不及的躲开了。
主任和护士长在努力地安抚着他们的情绪,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什么。李念听不太清楚,便拿起病历填死亡病程
和抢救记录。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逐渐听到门外安静下来,只有几声啜泣。主任铁青着脸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又狠狠地摔上门:“一帮医闹!”
李念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平日里跟弥勒佛似的温顺主任气得脸都红了,紧接着又听跟在旁边的护士长怒气冲冲地说道
:“什么大伯,大概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流浪汉,你看他衣服,哪有亲子侄跟大伯穿得那么破烂的!”
李念这才想起病人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衣。
护士长又冲李念开火:“谁叫你跟他们说他没事的?!现在好了,死了,你看怎么办!”
李念脸都涨得通红,连个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主任也叹道:“右腿股骨骨折,李念,你怎么没诊断出来?”
“股骨?”李念闻言几乎要站不住了,他抽出X线片子放到主任面前,指着片子,声音都颤抖起来,“不可能啊,骨折
的话X线怎么会拍不出来,放射科的报告也清楚的写着双下肢没事,怎么又突然骨折了?”
主任揉揉太阳穴,叹道:“片子我也看了,确实没有骨折的表现。但是刚才我们检查了尸体,股骨中下段肿胀、变形,
还有异常活动,确实是断了。”
“这太没道理了,不可能的啊!”李念抓抓头发,只念叨着这句话。
主任苦笑起来:“还不是要钱么,一开口就是20万,搞得真像是我们的错似的。”
李念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可从来都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外头挤在一起暗暗算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