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去看,知道自己此刻是在看着北方——北方的天空有什么呢?他看不出来。
“看什么?”宋琉问。
宋凌笑笑:“看屋顶。”
“屋顶怎么了?”
宋凌再次搂紧他,轻声轻气地说:“这会儿脏了看不出来,这屋顶是用琉璃瓦做的,太阳底下是蓝绿色的。”
宋琉呆了一呆,“啊”了一声,然后问:“琉璃瓦不是中国的工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法式建筑上?”
宋凌笑:“所以才说这幢房子特别啊。据说当初建的时候建筑师看到中国琉璃瓦屋顶的房子,很喜欢,就用在了自己的
设计上……只有这一幢,我找了好久……知道这个建筑师是谁吗?”
“谁?”
“你在慕尼黑住的那栋公寓也是他设计的……”
宋琉倒抽了一口气,一股又酸又软的情绪立即泛滥了整个心脏——慕尼黑的那栋公寓,住着他最混乱、也是最平静的一
段过往。
他扭头看看宋凌,宋凌站在自己身后,眼神很柔和很柔和,胸口很温暖很温暖——就像在他们背后千年不遇的黄昏。
而在他的对面,也是一幢年深月久的公寓楼,带着明黄色水泥拉毛的墙壁。隔着一个小花园,黄昏渐近的阳光撒落在那
明艳得幽幽散发出麝香气味的黄色墙垣上,从它表面游离出许许多多金灿灿的粉末,像毒药溶化在空气里,侵入他们的
心口,左心房,右心房,左心室,右心室,兜个不停。
宋琉紧握着自己的双手,看啊看啊,看个没完没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热爱这里。这里实在可爱——暴灵无比。他
爱这里爱得心痛。
过了很久,宋凌问:“喜欢吗?”
宋琉拼命点头。
宋凌于是笑笑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
宋琉一怔。
宋凌又说:“你从小就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肖臣给他买本书或者一套文具就能搞定的,你都不屑看,别人家孩子喜
欢的东西你也从来不感兴趣……要找样东西讨你欢心,还真不容易……”
宋琉笑眯眯地搂住他的脖子,腻着声音道:“我有你就行了呀。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宋凌摸摸他的头。宋琉笑笑,深深呼吸,这金色的有毒的空气,这见血封喉的空气。法租界的黄昏——他爱得心烈烈作
痛。
宋琉说:“凌。”
宋凌说:“什么事?”
“我想划船。”
“明天带你去划船。到琵琶湖里去划。”
“我想看篮球赛。”
“那就到美国去看。或者我打给你看,会精彩一点。”
“我想在这里挂满莫奈的画。”
“我帮你把塞尚、高更、雷诺阿一起找来,让他们凑一桌麻将。”
“我想布鲁斯:威利斯。”
宋凌气愤地说:“怎么突然想布鲁斯:威利斯?为什么不想我?”
宋琉看看他,说:“你就在这里,我干什么要想你?”
于是他们两个一起笑了起来。
******
“显摆?”李肖臣凤眼微眯,看了看眼前的房子,然后侧眼看了看祁云月。
祁云月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显摆。”他很肯定地说。
宋琉站在他们几米之前,抱着手臂,得意洋洋地看着前几天宋凌送给自己的小洋楼。
房子已经让人彻底打扫过了,阳台的杂物被清理干净,屋顶也被细心地冲刷过,尽管天色已经黑了,还可以看到里面露
出来的琉璃色砖瓦。
“哟,屋顶倒是很灵的嘛。就是为了这个屋顶吧?”李肖臣说。
宋琉回头笑笑:“算你识货。”
李肖臣看着祁云月,无奈地笑笑,说:“琉,做人要淡定,要宠辱不惊,懂吗?你大老远带我们来看老板送给你的房子
,算什么意思呢?让我们眼红吗?”
宋琉有点不高兴地噘嘴:“瞧你这话说的!好心被驴踢啊我!”说着蹦过来,拉着李肖臣走到大门前的台阶上,指着里
面说:“下个星期凌要在这里办个画展,办完之后房子就空了。我又不会搬过来住,这么好的房子,空着也怪浪费的。
上次不是说你们公司在那写字楼里私密性不够吗?把这里给你们办公,好不好?”
李肖臣一愣,“诶”了一声。然后再次凝望这幢房子——真的是幢很不错的房子,惬意而静谧的样子,屋子后面还有座
小花园,木头的桌子凳子,连秋千都有——他公司的那群女孩子一定要喜欢死了。
李肖臣有点心动。回头看看祁云月,他好像也是一副对这里很满意的样子。
“给我们办公,那你呢?”
“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我假客气了?”宋琉推了他一把,“有你们在,我也会经常过来嘛,否则还真不知道可以用它来干
嘛。大不了房租我算你便宜点好了。”
“那干脆连房租一起免了吧。”
“也好,唱片分我版税不?”
“你想得美!”
祁云月走上来,把手放在李肖臣的脖子后面——他很喜欢这个动作,把手放在李肖臣的脖子后面,好像摸一只小猫一样
,李肖臣后脖子的发根戳得他手心发痒——李肖臣喜欢的东西,他自然一百万个喜欢。
“谢谢你,宋琉。”他说。
宋琉笑笑:“客气什么?我抢走了肖臣的初吻,算是给你们的补偿咯。”
李肖臣笑着挥挥手:“什么补偿不补偿……诶?!你说什么?!!”
脖子后面祁云月的手骤然冰掉了,僵在那里。他们两个人都傻掉了。
宋琉眨眨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神情:“我说,算是给你们的补偿……”
“前面那句!”
“不用客气……”
“中间那句!!”李肖臣怒了。
宋琉“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的初吻啊……是跟我啊~”说着瞟了祁云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