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他看得见,所以直觉地认定刀匠不可能是瞎子,更不可能年轻,而且透雨有可能被割伤;若是他什么都见不着,
反而不会被这些既定的印象所束缚啊。
听着这番像是夸奖的话语,透雨依然保持着平时的柔笑。
「只要能认清事物的本质,就不会被双眼蒙蔽,我想……有一天你也能见到事物真谛的。」
虽然岸光东绪说自己被双眼蒙蔽,但在透雨的感觉中,岸光东绪应该是个心思细腻又宽厚的人,所以要跨越被眼前事物
迷惑、影响的障碍,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那我一定要加紧脚步,免得将来后悔。」
岸光东绪望着透雨的笑容,那清清淡淡的感觉看来犹如晶莹剔透的水滴,怪不得会取「透雨」这样的名字。
像雨滴一般清亮、透彻,又宛如不为人知、藏在深山幽谷里的瀑布所溅起的水花……
「欲速则不达啊,还是照你原本的步调来吧。」透雨笑着朝岸光东绪伸手,在触碰到岸光东绪的手掌后,便拉着他在自
己身边坐下。
「你可以在这里住些日子,慢慢弄清楚自己看见了什么,或是应该看见什么……至于青藏,我会趁这段期间重新接好的
。」
「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了?」岸光东绪没想到透雨会邀他住下。
原以为名刀匠大多是上了点年纪的中年人或老先生,既会拒绝金钱利益就表示个性有些顽固,所以岸光东绪本是抱着忐
忑不安的心情而来,却没料到一切的事情与他所想的完全相反。
「如果是你,我想是不会打扰到我什么的。」透雨摇了摇头。
就如岸光东绪方才所说,他因为眼盲,反而不会被表相所惑,因此看出了访客的本质。
透雨感觉得出这名男子是懂得礼数、古道热肠又细心体贴的人,这样的个性自然是不会给自己添什么麻烦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打扰了,若有需要帮忙之处,请你尽管开口。」透雨都这么表示了,岸光东绪知道自
己再推辞就显得可笑,于是点头答应。
更何况,他很想体会认清事物本质的感觉,不管是人、是刀,抑或周遭的事物,还有……他自己。
「说什么打扰,若不是你,我也没机会见到青藏啊。」摸摸手里的断刀,虽然青藏损坏一事,免不了让他心疼,但能与
这百年名刀见上一面,对透雨来说,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不过,青藏不是你的刀吧?」虽然是由岸光东绪亲自上山,把刀交到他手中的,但透雨却不觉得岸光东绪是青藏的主
人。
「你为什么会知道?」岸光东绪有些惊讶。
虽说透雨是名刀匠,但毕竟断刀是由他带上山,没道理透雨会讲出这样的话,怎么……
「青藏的主人是用右手驭刀,但你是左撇子。」这点从青藏受损的状况,还有方才触上岸光东绪手掌时的感觉,就能推
断得出来。
「而且……」透雨没将话讲清楚,只是再度将手往岸光东绪伸去,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站在岸光东绪面前,将他的左
右手臂,甚至是颈项与胸膛全摸了一遍,「等、等等,请问你现在是……」一双白皙手臂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手心触
感略带冰凉,感觉起来极为舒服,让岸光东绪忍不住全身泛起一阵躁熟。
虽然摸他的人是名刀匠透雨,可是老实说,透雨那清丽纤弱的模样真不像个刀匠,甚至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点轻柔,两
相映衬之下,让透雨足以称之为美人,无怪乎岸光东绪的身体被勾起本能的冲动。
只不过,透雨没去理会岸光东绪的反应和问话,只顾着轻捏岸光东绪的手臂,好半晌才开口道:「正因为你是左撇子,
所以从来没拿过顺手的刀。」
确认过岸光东绪手臂上的肌肉纹理之后,透雨因此明白了他是如何使刀,又为了不顺手的武器白费掉多少力气。
「咦?」岸光东绪忍不住微愣。
他是没拿过什么有名的刀,只是身边的刀倒也跟着不少年,要说刀法,他不敢自夸顶尖,在江湖上倒也还有混出点名堂
,但却从没考虑过刀也有顺不顺手的问题。
不过,仅仅这么一问,岸光东绪便让透雨将注意力完全转移,也忘了方才身上的炙热,一心只想求得原因。
他明白名刀配上名家是最完美的组合,但是就他个人而言……有影响吗?
「这把刀不适合你。」将手压在岸光东绪腰间的刀柄上,透雨说出了结论。「甚至……它还会妨碍你。」
「这……」没想到透雨会说得如此直接了当,倒教岸光东绪不知如何回答了。
往后退了几步,透雨离开岸光东绪身边,转身从墙边的架子上,取下另一把刀,递到岸光东绪面前。
「试试这把,虽然比你手边的刀重,不过挥起来应该更顺手些。」
「这是……」一股略微沉重的感觉往双手掌心压上,岸光东绪握住刀柄,依言拔出长刀试挥了几下。
闪光在空中舞过,利落的感觉彷佛刀身的重量已随风而去,岸光东绪挥动着长刀,不敢相信自己挥刀的速度竟能变得如
此之快。
以往,他只觉得是自己手拙,所以发挥不了刀的最大效用,但这一试,倒令他不得不信服透雨的话了!
「刀不是轻就好的。」透雨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听着岸光东绪挥刀时劈空碎风发出的细微声响,他还是能想象岸光东
绪使刀的画面。
「你的力气大,拿了太轻的刀,反而难掌握住挥刀的方向。」这就是原先的刀对岸光东绪的妨碍。
回到屋子中央,透雨的指尖再度抚过摆在桌上的断刀青藏。「可惜……比起现在拥有这把刀的人,青藏更适合你。」虽
然无法完全契合,但比起岸光东绪的友人,青藏若是在岸光东绪手中,就不会落到断刀的结果了。
「所以他死前才托我修复青藏啊……」瞧着青藏有些黯淡的光芒,岸光东绪喃喃自语着。
「死前托你修复青藏?」透雨没漏听了岸光东绪的自言自语,不过这段话也让他明白名刀青藏为何会成为断刀一把。
「他……跟我一样都是城里的武士,也是朋友,战争时他受了重伤,也弄断了青藏,我去探望他时,他说自己武艺不精
,伤了自己也伤了名刀,所以托我找人将刀修好,不要让他落得一个毁去名刀的骂名。」岸光东绪彷佛在回忆什么过往
似地忧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