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药碗轻轻推开房门,床上的人已经醒来,见进来的是我,便扭开头去。
将他扶起靠在床头,一勺勺将药喂完,整个过程都是沉默的,只听到屋檐上雨水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
“泠然今早回家了,她要我带她向你辞行,要你多多保重。”
一直没有看我的眸子黯然,“她还会回来么?”
“不会了。”
闻言,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
曾经天真明快的眼波化作如今的深邃淡漠,我甚至看不出他此刻的心境如何。
良久,他合上眼,淡道:“你总是这样,只知道将过去抓住不放,却不懂得把握眼前的幸福。”
我无言以对,只是拉过他的腕,仔细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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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处于恢复期的他,由于这次重创,伤口的愈后很不好。
肩伤发炎引起的高烧,持续不退,方子换了几个却收效甚微,他仍是在高热中备受煎熬。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束手无策,只能整夜整夜的在他身边,用井水为他擦身降温。
高烧,令他时昏时醒,神智模糊,时常谵言……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几天,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热渐渐地退了下来,急促的脉搏开始渐渐平稳,他还是撑了过来。
连日的高烧耗尽了他的体力,病情稳定下来后他开始陷入昏迷,可是我清楚,再次醒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是夜,我仍像往日一样为他用温水擦身,换下日间汗水湿透的衣物,待一切完毕,将他放回床上时,却对上了一双幽幽的眼眸。
“吵醒你了?”
他轻轻地摇摇头。
“已经都换好了,好好休息吧。我就在你身边,有什么叫我就是了。”
还是一言不发,幽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直到我收拾好换下的衣物交给元伯,再回到他身边坐下,他便闭上了眼。
那一夜,他睡得很安稳。
接下来的日子,眼看他一天天好转,我自是喜在心头,只是一直没有用魄冰中和,烈炎就要压制不住了。
铜镜中,额间的火焰暗文已完全显出,我一直在等待的蛊终于成熟了。
修篁每日的药里,一味草药就要用尽,我决定到后山采些回来。
不顾元伯的劝说,我带上药锄药篓便动身了。
不想回庄的路上,大雨倾盆,加上连日未眠,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再撑不住,烈炎这一次的发作前所未有的猛烈。
强压体内翻涌的内息,忍住胸中凌迟般的痛苦,我渐渐神智不清。
好容易捱到归云庄大门近在咫尺时,我终于眼前一黑,跌落在无底的黑暗中。
再醒来时,守在一旁的元伯大大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少爷……您总算醒了……”
“我睡了几天?”
“整整十四天。”
“修篁呢?他好些了么?有按时服药吗?”
“他……少爷您昏迷时,仍是痛苦难当,还是小篁,用他的血才将您救了回来……”
“他刚刚恢复,怎么能这样?他在房里吧?快扶我去看他……”我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却发现力不从心。
“少爷……他……”
看到元伯欲言又止,我心头一怔:“他怎么了?快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没……没有……他……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您……”
“烈炎已然成熟,就此拜别。少爷救命之恩,定铭记在心。修篁上。”
寥寥数语,他就这样不留痕迹地悄然离开……
浓浓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说过要去什么地方么?”
“似乎是要到后山顶的寺院。”
想起自己当日丢下的话,也罢……
目前,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9、仇
唐门,以暗器、毒药闻名于江湖,自现任掌门继任以来,更是蒸蒸日上,雄踞蜀中。
唐家堡,占地千顷,屋墙高耸,四周更是机关重重,若非唐门子弟,根本无法进入。
唐轩,唐门掌门,我官家灭门惨剧之罪魁祸首,十一年前,只为了一块玉,我全家上下八十口人、庄园百亩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如今,站在这乌漆铜钉的大门前,本以为会澎湃的心情却异常的平静。
临行前,已将庄中大小事宜安排妥当,此行无论是生是死,我都无牵无挂了。
走上前叩响门环,片刻,便有人来应门:“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烦请小哥通报一声,在下想拜见贵派掌门,有宝物献上。”
看门人将我上下打量一番,道:“请您在此稍等片刻。”
大约过了一刻,看门人引来了一位长者。
“这位公子,这是今日当值的管事,您有什么事就向他说吧。”
“多谢小哥。”
来人大约六十左右,须发皆白,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一直在观察我的举动。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找我家掌门所为何事?”
“在下滇东归云庄羽生。近日幸得宝物一件,听闻贵派掌门一直在寻找此物,遂登门拜访。”
“原来是滇东药医羽公子,久仰久仰。只是羽公子与我唐门素无瓜葛,却为何知道公子所得之宝便是掌门所寻之物呢?”
“哦,当年在滇东山间采药时,有缘遇得一唐门弟子,他便是贵掌门派出寻找此物的,只是当时他已身受重伤,羽生惭愧,未能将其救回。因而羽生知道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