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风看着方萌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要我放弃他?”
方萌毫不回避地迎着游风的视线,点头:“我要你保证,永远不和他在一起,永远,不跟我抢他。”
游风彻底沈默下来。像这样被迫违背本人意愿的事他向来反感。要是对别人,他会要求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可眼前的人,恰恰是
他无法说“不”的对象。
多年前的一段感情之後,他曾经接到女人的一封信,告诉他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却要和别人结婚了。猜想对方是在给自己最後的
机会,但那时自忖做不到安於柴米油盐的家庭生活,倒不如放她自由,她还更有可能得到幸福。
然而他心知肚明,那种状况下的婚姻并不等於十拿九稳的幸福。如果对方没能死了心惜取眼前人……想起当初年少轻狂欠下的债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过愧疚,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一年前在酒吧偶遇方萌,对方酷似其母的五官和恰如其分的年纪让他在初见时便确定了七八分。得知孩子孤身一人来美国读书,
在这边少有亲友照拂,便与他多了些接触,两人成了不错的朋友。大概那阵子时常回想往事让他遭遇了传说中的中年危机,终於
忍不住拿了孩子喝过的水杯去了医院。
本不打算轻易搅乱对方的生活,没料到孩子一次突然的造访,在他住处看到了两人的DNA亲子化验单……
孩子的反应出乎意料——最初几天的震惊过後,居然十分乐意的接受了,还愿意与他亦亲亦友地继续厮混下去——今天终於知道
了原因。
一场意外的车祸让他又见到了方正。东方人中少见的深邃眼眸和鲜明轮廓让他毫不费力就记起了他,以及他们未完成的“曾经”
。没想到他就是替他担当了丈夫和父亲的那个人,没想到他们有一个共同爱护着的孩子。这一层关系在游风心里产生了微妙扰动
,脑中不由自主描绘出一幅“三口之家”的温馨画面——这於他,是破天荒从未有过的。
也许就是这个人了吧。他这样想过。人在爱意萌动时总爱肆意描绘海枯石烂想得老远,可惜,明明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这真的,会是那人想要的吗?
欲求安定而不得——游风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的状况。可如今,只有苦笑。
老顽固教出了个小顽固啊。
23、
方正觉得这回的计策开始起效了。自从和游风假装交往以来,儿子就变得异常乖巧,再没有做出过逾矩的举动。这让他颇感欣慰
。考虑着下次见到游风可以跟他取消约定了——本该巴不得快点摆脱那老痞子才对,但不知怎的,心里却有些犹豫。他一定是脑
子抽住了,才会担心没有了那些让他气愤难堪恼怒的假约会,以後的日子会有些无聊。难道是被那老痞子折腾得重口味了?……
果然还是该早点远离那个怪胎,以免自己也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方正暗自下了决定,游风却像跟他有默契似的,自觉自发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而方萌,也没有再念叨过游风的美食。直到方萌的
腿痊愈,方正都没再见过游风。那老痞子,好像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他们父子俩的生活中淡出了。对此方正是乐见其成的,但也
许是儿子最近太过听话让他没有了忧虑和压力,心里反倒空落落起来,也不免会疑惑——这样没交没待突然消失算怎麽回事?明
明还没得手不是吗,难道这麽快热情就消退了?还是终於幡然醒悟他们不是一路人?……方正甩甩头,对此不愿深想,只告诉自
己,这样的浅尝辄止对於他来说再适合不过了。不这样,还能期望怎样呢?他可没有改造浪子的兴趣,当然也没有被改造的癖好
。说到底,他根本不喜欢男人啊。
经过这件事,方萌明白把方正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於是便开始蛰伏着,等待机会扮猪吃老虎。他觉得以前自己太冲动了,这样
直白地表达方正根本接受不了,结果又是心理医生又是相亲的轮番上阵,这次竟然还交起了男朋友……虽然知道对方的初衷,却
不由自主被一次次伤害,简直像上赶着找虐。知父莫若子,方萌心里嘲笑自己昏了头——要跟他亲爱的爸爸比顽固,怎麽可能会
赢呢?方正,他应该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能蚕食而不能一口就吞下肚。他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退一步讲,就算得不到,只要还
能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他也是满足的。所以现在,他真的不急。他要做的,就只是与一切潜在的小三作斗争,维持住他们的两人
世界。这应该并不难,只要他在水到渠成之前耐住性子不再冲动。
想想容易做起来难。就在方萌以为方正已经把游风淡忘的时候,一天晚餐桌上却听方正状似无意地问起他和游风是怎麽认识的,
而後又状似无意地试探:之前来得这麽勤,最近倒没见那家夥来找你,你们闹矛盾了?
方萌表面上声色不动,心里却像五雷轰顶一样,一时间还以为方正知道了自己和游风的协定,推翻这个想法之後也还是震惊。“
怎麽,爸你想他了?”不出意料得到对方吹胡子瞪眼的反应:“怎麽可能!我随口问问的,你别乱说。”看着方正掩饰地顾左右
而言他,却有可疑的赤色从他两颊隐隐透出来,蔓延至脖子和整个脸,方萌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碎裂,绝望极了。
方正感觉到不能自控的脸颊发烫,当下十分窘迫,不再直视儿子,局促地想着是不是找借口去洗把脸,没有留意到儿子的神色由
震惊悲伤转为冷漠,甚至带上了淡淡的嘲讽:“我哪知道他上哪风流快活去了。爸你少见多怪,他就是这样的,处处留情,说走
就走,从不跟人交待的。这种人还是只做朋友比较好,做他情人不得郁闷死。不过他确实很有一套,许多人都心甘情愿被他骗。
”
眼见方正由暗暗掩饰的倾听变得有些尴尬,方萌才感觉心中汹涌的情绪稍稍得以平静,一股悲凉的感觉却更加鲜明了。他知道不
该冲动,可就是忍不住,方正脸上出现的不自知的寂寥神色让他感到委屈不平,克制不住想抹去他身上因另一个人呈现出的种种
情绪,哪怕刺痛他也好,只想他能看向自己。
“爸,你不会真的对他动心了吧?”果然如他所愿,方正又惊又怒,彻底直视了他,还不及辩解或怒斥,又被他堵了话:“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