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那时候于眠也不舍得对顾阳说句重话,动手就更别说了,僵持到最后,于眠就会用这种语气叫一声“阳阳”,这简直就像
是永不会失效的咒语,放在顾阳身上屡试不爽。“都是过去的事了……”
顾阳感觉所有的力气都流失体外,沉默之后大概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或者只是惯性,逻辑这种东西自始至终都不存在于这场
谈话里,把十年前的事拿出来翻旧账似乎原本就不太对头。
他自嘲的笑笑,“现在是我配不上你。”
于眠终于别开视线,被那种极有压迫力的视线放开,顾阳没有感到放松反而像是被置入冰天雪地,从心底往外冒着寒气。
靠窗的包间视野极好,外面电视墙上巨大的影像看的相当清楚,黎安的舞姿被一遍一遍回放。
于眠眉毛又拧紧了几分,勉强咽了口唾沫,转回头,很艰难似的,“别这么说。”
顾阳掐了掐眉心,依旧是笑着的,“我讲事实而已。”
于眠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下意识的揉着太阳穴:“你很好,阳阳。”末了,又说,叹息似的,“是我不够好。”
点的饮品被送了上来,于眠的是一杯不加糖的咖啡,黑色的汁液在顾阳看来就像是煎熬几个小时出来的中药;顾阳的是一杯甜到
逆天的西瓜汁,杯子里鲜红的液体在吸管的搅拌下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沉默像病毒一样蔓延,十年后的两人根本找不出任何可以让气氛变轻松的话题,于眠说都过去了,顾阳苦涩的想,不是他非要抓
着过去不放手,只是除了过去的那些,他们还剩下什么呢?
倒还真不如吵起来,大声的说出所有的不甘心,用全力喊出那些没来得及抓紧的过去,总好过这样相顾无言。
只是,现在的顾阳已经习惯了隐忍,于眠也变得更加沉默,于是避开所有已经凋零的承诺和曾经,能称之为话题也只剩下了这个
,于眠开口:“听说你出了车祸……”
该来的怎么躲都避不过,顾阳听到对方这么说竟然感到一丝难得的轻松,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也是一种解脱,其实谁的同
情不是一句可怜,到底没什么不同。
顾阳尽量平静的解释,“去机场的路上,被撞到了。”
于眠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表情硬的像花岗岩,不是同情不是可怜,甚至不是任何一种可以称得上安慰的表情,像是竭力在压制
怒气。
“我还记得你说没有我活不了,你说的……”顾阳声音低低的,“我不想你死,我好不容易才趁爸爸不在家求我姐放人……”他
缓了口气,“车祸后我一直配合医生,想要早点好起来,我想你见不到我肯定要发疯……你说不要忘记你……”语无伦次之后是
深深的一声叹息,他喝了一口西瓜汁,想着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店了,西瓜汁苦涩的像没放糖的黑咖啡,仿若蚊蝇的声音像是呢喃
给自己听,“大概是我想多了……”
感觉到带着些凉意的指肚摩挲着自己眼角的时候,顾阳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出来,明明不想被这个人看到最难看的一面
的,到底还是忍不住。
顾阳推开于眠的手,很久以前两人闹别扭的时候他也做过这个动作,只是没一次没有像现在这样心里难受。他努力不让眼眶里的
液体流出来,偏头去看窗外,明明刚过正午,外面已经暗的要靠路灯来看路了,乌云越来越沈几乎要压下来。他目不斜视,视线
里车辆行人川流不息,有出租车停在路边揽客,有情侣靠在一起脚步匆匆,有贴了不透明窗纸的私家车疾驰而过。每个人都在忙
碌着自己的人生,一分一秒的停留尚且困难,何况十年呢?
第一滴雨点打在窗上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颤,而后便感觉一阵浓重的阴影罩下来,混合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于眠把
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顺道给他紧了紧衣领。
咖啡厅橙色的光泽让于眠的面容近距离看起来多了些暖意,顾阳像是被鼓励了一样,在某个瞬间积聚起了勇气,“小鱼,我们还
能重新开始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尾音上翘,眼睛里闪动着光,隐隐带了些当年的味道。
于眠眼底闪过一丝参不透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定下神来,想说的话太多,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顾阳抓住他想要抽离的手,定定的望进那双暗色的眸子里。
某种诡异的沉默在原本就不甚轻松的气氛里蔓延开去,直到一阵金属的音乐打破这份平衡,Dream Sky的新歌。主唱的声音混合
着金属乐突兀的响起,仿佛十年前的那次意外,如此让人措手不及。
终于,于眠慢慢抽回手,轻声说,“对不起。”极轻的声音混在重金属的背景乐里简直要听不出来。
顾阳伸出手,终究是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只能慢慢缩了回来。
于眠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就好像以前所有的情话都只是说说而已,顾阳又喝了一口西瓜汁,更坚定了他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店的想法,简直比中药都苦。
其实他原本还有很多想问的,并不是要这么快就摊开底牌的,可面对于眠的时候他原本就有些僵硬的大脑几乎不会打转了,自然
而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想问,十年了,你找过我吗?有吗,曾经哪怕一分一秒尝试着联系过吗?他想问,为什么没有回信,他不相信于眠连几块钱的
邮票都买不起,他发了疯的想要知道他的消息,可对方说不定早就忘记他这个人了。
若他今天不回来,大概谁都不会记得他的存在,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呢,不尴不尬的。到底为什么原本都是他的东西,最后却变
成了他才是最多余的那个。
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就这么……算了吗?”顾阳还是笑着的,他怕嘴角的弧度一垂下来眼眶就会盛不住那些将要溢出的液体。
那种语气,就好像在菜市场问卖菜的,这个便宜两毛钱好吗?
于眠感觉一阵眩晕席卷全身,他在桌上撑住身体,恍惚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忽然,他
站起来转身走了两步,擦了擦眼角,手背上湿润一片。他背对着顾阳,也不知在看什么,只听得到那把晦涩的声音,“阳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