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人,那么冷淡,那么彬彬有礼,前尘往事,说放就放,这等功力,叫谈之自愧不如。 眼前愈发朦胧,谈
之不肯定自己是否还清醒,然而脑中仿佛开了第三只眼一般,撕裂了迷雾,拨云见日。假如这个世界上所有人
都抛弃了岑疏蓝,那么雷欧必定是最后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他比任何人都爱岑疏蓝,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
是岑疏蓝出于血缘自愿背负的责任,而非出自亲情。真正的岑疏蓝,那么强烈的责任心,却是谁都不爱,最爱
的不过是嬉戏人间,那么这包袱,就由他亲自卸去,放他自由。有人挡在身前,大片阴影覆盖下来。 “谈之
,回魂!” 猛睁眼,模糊的景致瞬间清晰,最凸显的便是那双银灰的眸,波光粼粼。入得了其中的,便会被
真心实意守护着,否则欲得他回眸一眼,千难万难。关系亲近到何种地步,分割得一清二楚。一声枪响。谈之
在听到枪响之前,或者感觉到那是枪响之前,先感受到了某物事擦过太阳穴。子弹如此近距离的高速飞行,引
起的空气震动叫谈之一阵眩晕。目光越过岑疏蓝肩头,那边是被剔出那双眸的雷欧与瑟茜。 “我会变强。”
小姑娘举着枪信誓旦旦。谈之与岑疏蓝均有片刻的错愕。 “我会接管温尼抛下的家族。” 岑疏蓝微笑。“我
知道。” “我会让你们后悔。” 笑意更浓。“我知道。但是,再见!” 人影一晃,谈之被塞进一旁等待的
车中。 “我们去哪儿?” “随你。” “我想回家。” “好。” “我想继续我未完成的奇幻小说。” “好
。” “我想把短剑埋到何霄骨灰旁。” “……好。” “我想……吻你。” “……好……” 辗转挑逗,追
逐与躲避,双方乐此不疲。然而有人恶劣的捏住了鼻子,难以呼吸。到全身细胞氧气与二氧化碳交换的差不多
,终于重获自由,大口地喘气。 “你总算醒了。”头顶一个声音带着笑。睁开眼,熟到不能再熟的天花板,
熟到不能再熟的房间。自己的。身边的人翻身下床。 “何霄?”谈之看着他,尚未从睡眠中回过神来。 “快
起床,说好今天去我父母那边吃午饭的,再迟就来不及了。”何霄掀掉床上的被子,作势要拉他。谈之手忙脚
乱。“等等,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我是说,你的案子怎么样了?……不对,我是说,那个岑疏蓝……”
“你睡昏头啦?”何霄瞪他,一副看见怪物的模样,“我昨晚就跟你说过了,那个岑疏蓝被国际刑警逮住后已
经判刑了,不枉费我几个月的辛苦。喂,你没事吧?要不,你先休息,我妈那边我先打个电话说一声?反正以
后有的是机会。” 谈之彻底清醒。他想起来了,前几天何霄在办的案子终于了结,忙碌近半年总算可以休息
一阵,而今天,丑媳妇要见公婆,何霄准备带他去见父母。天晓得他为什么做那种梦,还梦见跟那种人在一起
。贩卖军火也就算了,手下的毒品交易规模之大叫人咂舌,甚至还打起了各国机密情报的主意。夜路走多了总
归会碰到鬼,何霄是这么评价那个人的。 “何霄!”谈之唤住正在拨号码的人。 “什么?”何霄转身,盯住
他的眼睛亮晶晶。 “我……梦见你死了,死在我手上。我甚至,我甚至从没后悔。” 谈之抱住腿,歪着脑袋
枕在膝盖上。半晌,有手轻抚他的头发,一声喟叹:“傻瓜,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活着。” 从发梢到脸颊
,从眉角到脖颈,那只手一路抚摸下去。谈之一把拽住那只手,回过头去。 “再不醒,我就要打120了。”席
焕抽回手去,狠狠刮了他一鼻子,“你倒是能睡啊,从欧洲睡到中国再睡到我床上,没见过晕车晕成这样的。
” 谈之眨眨眼,反应过来。庄生梦蝶,蝶梦庄生。虚虚实实,他竟分不清。客厅里有人在闹。席焕解释,说
是岑疏蓝奇亚与他妻子,三人一见面就不对盘,一点小事就要吵架。 “难免的。”谈之笑,“什么时候结的
婚?法兰克福那一晚是诀别?” 席焕稍稍楞住,脸有些红。“你知道?” “你们忘了关门。” “呵,蓝啊
,感情上单纯得像动物,我不可能陪他一世的。” 幸好这世上还有一个你,跟他如此相像,打从第一次见你
,就准备把你们两个绑一堆。席焕伸手将谈之本来就够乱的头发揉成鸡窝。 “无论如何,欢迎回来!” ——
完—— 番外 之 无神论者 岑疏蓝很无聊。这里的生活相对于以前来说,何止是平淡二字。岑疏蓝无聊到跑到
人家大学门口来接他儿子。万般无奈的是这个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儿子压根就不肯喊他一声老爸。所以无聊之
外岑疏蓝还很郁闷。当看见连这种高等学府内都总是出双入对偏他连个陪的人都没有而以前最贴心的情人现在
正在哄老婆现任情人很有可能在睡觉,岑疏蓝更加郁闷。郁闷的结果就是当天晚饭时分,岑疏蓝向家里人宣布
,他要去找份工作。本来想去做厨师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谈之很担心他会拿着菜刀当飞刀。思考良久后,谈
之郑重地放下碗筷。“我有点事还没解决,你……能不能在去工作前先帮个忙?” 谈之很少求人,这一点岑
疏蓝比谁都清楚。谈之现在之所以求人,是因为他目前在之前席焕带他去过的酒吧当见习调酒师,大部分时间
都花在了一堆花花绿绿的液体上。厨师班报名随时都行,岑疏蓝决定答应谈之。 站在北风呜咽的公墓,岑疏
蓝只觉得背上一滴冷汗像蚂蚁那般一寸一寸往下爬。岑疏蓝是个无神论者,虽然杀过很多人心里也偶尔会愧疚
,但他坚信着适者生存。此刻岑疏蓝却感到了鬼魂的存在。这得归功于谈之的教导。谈之经常会对他说一些奇
怪的东西。比如每到黄昏的时候不许他乱说话;比如看见马路边整整齐齐仿宫灯式样的路灯会觉得很像奈何桥
上引魂灯;比如某次深夜回家走到街角突然攥紧他手腕一手冷汗到家后告诉他刚刚有个白影子从身体里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