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勿见----吉生【完结】(14)
2019-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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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说,季正冬就是觉得和杭晨在一起干净、自在,没有负担。又或者,还有一个原因,但那是他不愿去想起的。
从九月到十月,他们重逢已经整整一个月,而真正的相处,似乎从这时才开始。
像童年好友那样地相处。
比如季正冬会约杭晨去老房子聊聊天,聊小时候的事,聊杭晨学校里的事,聊他在秀场的事。偶尔他也会叫杭晨去看他的秀,如果那秀勉强还能上点档次的话。
或者他们也会去上海的南昌菜馆吃饭,当然这是季正冬的本事,一来上海的南昌菜馆本来就不好找,过去连杨浦区都没出过的杭晨是绝没这个能力的,二来,杭晨觉得下馆子是奢侈,自己做的话成本三分之一都不到。
於是这天,季正冬叫了杭晨到他家来“勤俭”一下,意思是让杭晨亲自下厨。
关於杭晨的厨艺究竟到什麽水平,季正冬其实是不知道的。他所认识的八岁的小杭晨还并不会做菜。他只看过他“斗炉子”,其实就是普通话里的生煤炉。先把木屑点著放到炉子里当引火,然後慢慢放进一些柴火,等火渐渐烧起来後再把一整个的煤球用火钳夹进去。生煤炉是为了烧开水和煮饭,在杭晨妈妈三班倒碰上白班的日子,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杭晨的身上。对於八岁的孩子来说,这绝不简单,季正冬现在还记得那时杭晨拿了把镰刀,真的是镰刀,慢慢地劈小木块的样子。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他的父母用来教育他,那时候,他的家庭尚未分裂。
所以,“斗炉子”这件事让季正冬对杭晨的厨艺非常有信心,他甚至还亲自陪杭晨到菜场买了菜,那菜场是他在这里租房子住了两年都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他跟在杭晨後面,看他一样一样买齐需要的东西,恍惚间觉得杭晨真不像是该出现在这种画面中的人。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眉目清秀,竟一手拿了一堆红的绿的塑料袋,里面葱啊蒜啊的一堆,一手还捡起旁边摊头的一个土豆端详,然後转过头来朝他笑笑,再很有礼貌地去问小贩“这土豆多少钱一斤”。
那一瞬间季正冬忽然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为什麽总忍不住想和杭晨在一起。那麽多理由都只是理由,真正的原因是他足够真实。
真实到能把他从某段矫情的悲伤中拉拔出来。
“小冬哥,我今天给你做条酸菜鱼吧,我的拿手菜。”比如现在,杭晨一句话又把他给拉了回来。
“好啊,那得去买条鱼。”季正冬赞同地点了点头,“你倒是连酸菜鱼都会做。”
杭晨耸肩笑著没说话,往鱼摊走去。
在摊前看了半天,他最後挑了条中等个儿的黑鱼,“师傅,给我这条。”
鱼贩忙把那鱼从水里捞了出来,嘴上还说著,“你可真会挑,就属这条最活!”然後猛地把鱼往地上一摔。
季正冬被那动作吓到。
那一摔可是真的狠,鱼的腮被摔得和身体裂开,原本活蹦乱跳的鱼很快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身体一抽一抽地痉挛。
季正冬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真残忍。”
“杀鱼是这样的……”杭晨在一边小声地说了句,然後低下头,好象这杀鱼的规矩是他定下的一样,他为自己的“残忍”抬不起头来。
那表情让季正冬心里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脑子里依稀又出现杭晨小时候拿著火钳拱煤球炉的情景。他上前揽了揽杭晨,没再说什麽。
那天回家後,季正冬主动请缨要帮杭晨一起下厨。
杭晨开始推笑著说不用,他只要等著吃就好,後来看他实在无聊,於是就分了些拣菜的活给他。
季正冬拣了半天嫌这活没挑战性,又想著要干点更厉害的。找了半天,决定在那条身鱼身上下手,他要切鱼。杭晨忙摇头说这活他干不来,於是他就更来了劲。杭晨无奈,只得由著他。
可是一拿到那鱼,季正冬就有点後悔了,那真叫一个滑。不仅滑,黑鱼身上还有一种粘腻的液体,弄得他手上像涂了一层油膏一样,死鱼也变得像活鱼般在他手下一个劲的溜动,一会儿滑出砧板,一会儿掉到地上,杭晨没办法,也放了手里的活帮他抓鱼。一时间厨房里热闹成一团。
然後,门铃响了。
季正冬松了一口气似的把厨房里抓鱼的差事丢给杭晨,自己擦了擦手就去开门。好一会儿却不见回来,於是杭晨双手抱著艰难抓住的鱼跑到客厅喊“小冬哥”。
却看见季正冬站在门口没动,而门外的人,是徐凌。
长远勿见(二十)
徐凌站在门外,脸色有些苍白,穿著的竟然是套医院的病号服,蓝白相间的竖条棉布衫松松地罩在身上,越发显得他单薄,而脚上则是双拖鞋,连袜子都没穿。很显然是直接从医院跑出来的。
他微微喘著气,和季正冬面对面地站著,也不说话,但那双看向季正冬的眼睛里却有太多内容,无法尽述。他就那样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似乎在等著季正冬的反应。直到杭晨跑了过来。
徐凌的眼中迅速闪过不可置信的惊讶,这回是真的整个人僵在了门外。
杭晨有些尴尬,抱著鱼站在两人旁边觉得无所适从。
然後,季正冬终於开了口,“干吗不好好待在医院?”语气中没有质问责备,只透著无奈。
徐凌没接他的话,目光扫了眼杭晨和他手上抱著的鱼,很久,脸上才突然划过一个笑,“我本来以为是你不坚持,原来,只是你变了。”
季正冬眉头紧皱,看著笑得惨然的徐凌,并不做任何反驳。杭晨想要辩解,却被季正冬拦住。他伸出手把杭晨挡在了一边,搭住徐凌的肩头,叹了口气说,“其实你早该看清楚。回医院去吧。”
徐凌冷冷地看了眼季正冬,挥手甩开了他,慢慢转身往楼下走。杭晨看向那背影,心里一阵说不清的滋味,也许是那背影太落寂,徐凌甚至连电梯都忘了坐,只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然後越走越快。
季正冬也是直直地看向那背影,直到它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才转过身往房里走,开著的门也不去理会。杭晨跟在他身後,觉得周围气压异常沈闷。
就在杭晨开口想打破沈默的时候,季正冬却突然转过身,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就冲出了门。
杭晨怔了会儿,直到外面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才回过神来。他仍然是抱著鱼,手背上原本粘腻的鱼渍已经干了,感觉那里的皮肤有些紧绷。他默默走进厨房,原本因为抓鱼而弄得狼籍一片的地方此时透著些残败的气息。
那天杭晨等了很久,季正冬也没有回来。
杭晨一个人把买来的菜都做好。然後,酸菜鱼也凉了,腥了。杭晨想著如果季正冬再要吃的话,可能味道就没有刚出锅时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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