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勿见----吉生【完结】(5)

2019-06-11  作者|标签:


身旁,和他一起干活的室友邵俊可没他这麽安静,四处张望著寻找著有没有姿色不错的学妹,之前他已经结识了两三个外语学院的小女生了。
“大热的天在这太阳底下,也没见著几个美女啊。不是扩招了吗?以前男女比例七比二,现在怎麽说也得六si吧?”邵俊扯下帽子拿在手上边扇风边撞向一旁的杭晨。T大是工科学校,男女比例失调,而那年,世纪末的一九九九年,是全国高校扩招的第一年。
杭晨笑笑,看了眼邵俊,说,“这才刚开始呢,别急。”
“我不急。唉,反正吧,我觉得我是被你给坑了!刚开学就来做苦力,又没几个钱也没什麽好处的,陪著你来当小红帽,你说我图什麽呀……”
邵俊正不爽,冲杭晨发著牢骚,却发现杭晨的目光像突然被什麽牵住,连人也跟著快步往那方向走。不远处,一对中年夫妇带著个新生模样的男孩拿著地图在研究,而他们身後一个大个子男人正是杭晨目光的焦点所在。
为什麽叫他男人而不是男生男孩?倒不是因为这人年纪多大,而是邵俊看那人穿著打扮,实在不像是学校里的学生。学校的男生穿著无非两种,要麽衬衫,要麽圆领T恤,这人穿的衣服既不是衬衫也不是棉T恤,总之材质奇怪,关键是领口不圆不方的,斜侧还带著个拉链。这样的奇装异服,或者,说的好听点,设计感很强的衣服在他们朴素的T大校园里可是从没人穿过,加上那男人个子又高,体格结实,硬朗的脸上也没什麽表情,所以邵俊实在没法把他和男孩这个词挂上钩。不过,杭晨看他干吗?
正这麽想著,身边的杭晨已经奔了过去。
“季叔叔!”他冲那男人前面的中年人招呼。
埋头看地图的季建民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面前叫他的男孩子,“你是……?”
“我是杭晨。”杭晨的眼里全是兴奋,边说边看向季建民的身後,叫了声,“小冬哥!”
“哦,氨厂的那个杭晨?哟,你都这麽大了。”季建民这才想起以前住他们家隔壁那个总跟季正冬玩在一起的小男孩。
杭晨点点头,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是以前在南昌时的邻居,跟小冬很要好的。”季建民对身边的女人和男孩介绍,一边侧了侧身给季正冬让出个位子。
那个在邵俊看来奇装异服的男人,就是季正冬。
不过,他却并没有顺著他爸给他让出的位子走上前,只是看了眼杭晨,然後挺生硬地问了声,“你在这儿读书?”
在过去的十年里,杭晨有意无意曾无数次想过他和季正冬如果能再见会是怎样的情景。还是像从前小冬哥从他爷爷奶奶家回来後,风尘仆仆地站在自己跟前对他说“长远勿见”?或者还是某天他在教室里上课,小冬哥又会一闪而过,然後在老樟树下等他?又或者当他在家写作业的时候,窗台上会趴著他的小冬哥,跟他说,“嘿,我回来找你打珠子了!”……
季正冬刚走的时候,他试著让他妈去打听通信地址,可不仅没打听来季正冬的地址,不久连他妈妈张阿姨也搬走了。於是他只能等著季正冬给他写信,等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直到他从子弟小学毕业了还是没等到。再後来他去了市里的初中上学,他们家以前住的那片平房也因为厂区改造拆迁了,杭晨心里觉得能和季正冬再见的念想也就越来越淡。淡到最後,只剩下了那麽点模糊印子,那是他心里不想抹去的痕迹。这点痕迹最後的余力,是让杭晨在高考的时候,没怎麽犹豫就把所有的志愿填上了上海的学校。
现在看来,念力终究是有点用的。只是,他没想到,他的小冬哥此刻会让他这样的陌生。他只是站在原地稍稍抬了眼看他,在他回答“是啊”後,简单说了声,“哦,那蛮好的。”
长远勿见(七)
季正冬就那麽简单地说了声,“哦,那蛮好的。”然後,便不再像准备继续说什麽。季建民又问了杭晨西南七楼怎麽走,杭晨回答了他们,那中年女人客套地说了声“谢谢”,於是这四个人就拖了个简单的行李箱子,和之前每个向杭晨问路的新生和家长一样,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季建民也没给杭晨介绍身边的另外两个人,杭晨甚至也没来得及看仔细季正冬现在的样子。直到他们完全从他身边走过去,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忙转过身,还想说什麽,却只看见那四个人里,唯一没开过口的陌生男孩正转过身来看他,微微牵动了嘴角,脸上带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嘿,那谁呀?”直到旁边的邵俊发问,杭晨才回过神来,说了声,“哦,以前的邻居。”
然後这一晚,杭晨失眠了。
杭晨住的西南一楼是T大最早的男生寝室楼,四人一间,设施老旧。此时刚开学,住一屋的另外两个人是上海本地的,还没回学校,寝室里只有他和青岛人邵俊两个。九月的上海闷热潮湿,整个寝室里只剩了一台老吊扇在天花板上咯吱咯吱地转著,把空气吹出一点动静。
上铺的邵俊也在翻来覆去地没睡著,他热的。
“杭晨,睡著了吗?”邵俊终於忍不住在上面发话。
“恩,没。”
“想什麽呢?”
“没想什麽。”
“这鬼天热死了。你说你这麽早跑到学校干吗,站了一天我都快累趴了,晚上还睡不安生。”邵俊据说是他爹妈四十过半生的老儿子,上面还有个大他二十岁的哥,所以平日里在家是被宠惯了的。
“恩,秋老虎。”杭晨心不在焉地回他。
“今天你那邻居哪儿的啊?拽死了。”白天的“邻居”他们碰到了四个,邵俊现在说的,显然是指季正冬。
“他小时侯,其实不是这样的。”杭晨在下铺叹了口气,原本在脑子里翻个不停的那些童年的画面一幕幕更加地清晰。他觉得失落极了,觉得时间未免太可怕,他自己好象是个地标,并不曾改变过,但周围的景物已经全变了样。地标是个专业名词,杭晨学的专业是测绘。
“你们是小时侯的邻居啊?那难怪了。”邵俊说。
难怪什麽?生疏吗?杭晨心里想,是够生疏的。
“小时候的邻居麽,都是这样的。我小时侯有两个玩的好的,穿开档裤就在一起的那种,小学时一起打魂斗罗,初中一起看黄片,後来初中毕业选了不同的路,一个读了中专早早工作了,一个复读考重点高中,听说考大学还是在复读。我高中後基本上就跟他们没什麽来往了,虽然还住一块儿。”邵俊自顾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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