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是杨南。
伤口更觉得痛了,我一意对抗著疼痛,也无暇理他,他匆匆看我一眼,只管去收拾地下的狼藉,等他将地上水渍清理干净,又洗了杯子倒上水,我才觉得略好些。
看著嘴边他递来的水,我摇了摇头,已没了喝水的欲望。
“成煜,我……”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看著他,他却不敢看我,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下颌一片青黑,头发也被抓得一团糟,一夜而已,他却像经历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他的嘴唇微颤著,象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再的沈默,我也无语,你要说什麽,我又能说什麽。
轻叹了口气,是否你说一句对不起可忽略你曾顿起的杀机?是否我说一句我不怪你即可减去你心上的内疚?是,一切伤害都可过去,可你那一刀却刺散了我对你曾经的所有爱意,若说我对你一点责怪都没有,那麽,我就是在说谎了。
“什麽也别说了,回去吧,事情变成这样,什麽,也已经够了。”我低垂了眼睑这样说著。
他站在那里,象是撤了支架的纸人一般,轻飘飘的似可随时倒下,猛然的抱住我的双腿,将脸埋在其间,嘴中呜咽般的低喃,“别恨我,求你别恨我,我不知道,为什麽会那样,我只是太爱你,我害怕失去,我不能忍受。可我不想这样,我以为你会死了,我宁可那刀扎在我自己身上。成煜,成煜,成煜,求求你,别恨我……我要怎麽做,我要怎麽办……”
他就这样在我腿间反复说著,已是站在悬崖边上的绝望。
其实……并不恨你,在你我之间,爱与恨是相辅的,无爱,亦是无恨了。从此云淡风清,从此两不相干,从此,你我,成陌路罢。这,是我惟一的希望了。
可这话,我却说不出了,他的样子即使是无爱,也让我为之怜惜,毕竟,他曾陪我走过生命中寂寞孤独的两年,两年呵,人生又有多少个两年,那两年间种种便是在爱已消散的今天,我仍是会记在心间的。
“我……不恨你……”我轻轻地给了面前的人这个他一味恳求的答案。
他微微的一顿让我知道,他听到了,可他却没有起身,仍是伏在我的腿上。我也只能静静地看著他。
忽然,门被打开,边云手里拿著一个大包走了进来。
24
边云看到杨南略微一怔,随即恍若无事地走到了床头,边从包里拿出衣服,边对著我说,“我把你的衣服收拾了一些带过来,你看看,还少什麽东西我再回去拿。”我犹在看著抬起头直直望著我的杨南,心里说不清的难受,恍惚地答应了边云一声。而杨南听到我们的对话显然身子一抖。
猛地收回目光,杨南对著边云低声说,“好好照顾他。”
边云并不看他,轻哼了一声,“我会的。”
杨南又看了看我,终是转身而去,只是脚步显得沈重,仿佛步步皆艰涩,而那关门的声音也让我心里颤抖不停。
缓缓闭上眼睛,知道边云在看著我,却没有力气去遮掩自己的心情,真的做错了很多,将他逼至此地,实是我的不智,人的情感完全不是我能够控制和左右的,我以为在为他好,可是却从没问过他,是否真正觉得好过,一意的照自己的准则去安排的,却是两个人的生活。只是再无法回头,再无法矫正,如同一本本已印刷完毕的杂志,连收回的话都是不能说的,只能沈默著继续向前走去。
“先把衣服换了吧。”边云轻语著打破了我的沈默,睁开眼,我点了点头,看看上面又是胸管,又输著液的,早已无寸缕,只用被子盖著,需换的只有裤子了,整条裤子间隔著都沾染了血迹,从上到下似乎无一幸免,那斑斑点点经过一夜的时间,早已干透,近乎黑色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布满裤子,显得十分肮脏。
边云解开我的皮带,搂著我的腰将我的身子略微抬起,顺势将裤子褪了下来,然後拿出一条我平日在家穿的运动裤帮我套上。完成时,我心里轻轻舒了口气,这样的身体接触让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不禁逃避地想到,如果那夜没有听到他的醉後真言该有多好,就只是朋友,那样单纯的以为,自私地不想失去这份关爱。
微斜目光过去,边云的脸也透著红润,他也在不自在吧。
“被无故捅了一刀,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真佩服你的肚量。”他稍有讥意的说了这麽一句。
我即刻收敛了对他的情绪,转到杨南身上,仍是黯然,“并不是无故,我本来不该那麽做的。”
“不该哪样儿?和他分手,还是把我找去?”
“都有。”我坦率地说。
“後悔了?”他看著我,阳光下瞳孔猛地收缩。
我摇摇头,目光转向窗外,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後悔了就说出来,你这个样子,让人看了……心里才难受……”他象憋著气不能呼出来似的说著。
我苦笑,不是什麽事情说出来就可以觉得轻松的,发生过的事唯一的价值或许就是让人从其中汲取更多的经验和教训吧,而诉说这种方式,太过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