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慢慢又开始做他的插花。
季明野等了很久,但就在他失望地要放弃的时候,莫时与停了手,问:“明初呢?”
夏明初?季明野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太忙碌,太心力交瘁,这段时间,他想到夏明初的时间,竟然并不多。
但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心里某个地方,便会微微地悸动。他仔细想了一会,谨慎地说:“要我现在就放下以前的一切,你也知道不是这麽容易的,不过我答应你,以後我会努力放下他,这样可以吗?”
你做得到吗?莫时与想。但是他最终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人能就这个问题给出确实的答案。有些东西,只能等待时间证明。然而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相信。更或者,季明野,本就是为了敷衍他。
但季明野的手一直伸在他面前,带着哀求又惶恐的神情看着他。手伸得太久,已经有些发抖。
真是个自私又任性的孩子,什麽都要抓在自己手里,却不管其他人会有多麽受伤。他苦涩地想着,手却终於伸出,放在那只颤抖着的手里。
随他吧!
浮华 39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恢复了一些,相处时的气氛不再那麽沈闷而尴尬,又有王彻和金乘风不时过来查看,莫时与的情况也慢慢有所好转,不再如前孤僻。
然而季明野很快就沮丧地发现,这绝不意味着莫时与就回心转意了,两个人说的话虽然多了一些,交流情况却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改善,莫时与对自己,仍然是淡淡的。
他只是被自己逼得不得不“相信”自己,季明野知道。
不过这一点他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在莫时与真正放下心结之前,两个人的情况根本不会得到本质的改变。反正他现在只求不再恶化,别的都可以留待以後。等家产的问题解决,莫时与又亲眼见到自己对他没有任何改变,就算一年不信,两年不信,五年、十年,总不可能还不相信。
很快过去一个月,眨眼就是五月,莫时与的生日到了。
这样一个挽回感情的好机会,季明野理所当然地请了整天的假,莫时与的花店也停业一日。两个人先去的海滩,後来又去附近爬山,从始至终,季明野都牵着他的手,和他分享同一瓶饮料,和他亲密地贴耳私语,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这一天,莫时与必须得到最好的一切。
没有和当年一样开游轮出海。那一回,本该是两个人最值得纪念的第一次,却也是莫时与陷入他当年阴谋的伊始,季明野怎麽敢不怕死地提醒他这样的往事?虽然莫时与也未必就会想起来,他却不敢冒险。
入夜时分,两个人去了云中月会馆。当然订了最好的包厢,烛光晚餐和蛋糕,还有一边的钢琴师,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全部精致到奢华。
莫时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两个人坐下,开了红酒,季明野举杯,笑问:“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碰到的情形?”
那一次?莫时与想了想,嘴边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我想刁难你,结果反而被你将了一军!”季明野继续说着,目光闪闪,因为看见他的笑意而忍不住地雀跃起来:“後来进了包厢,我被一群人耻笑,还被明初骂,都快要气死啦!”
莫时与笑,又叹口气,说:“你总是这麽任性,连欺负人都可以理所当然。”
季明野放下酒杯,认真地说:“以後我都不会再欺负你,只有你可以欺负我,我绝不反抗,这样好不好?”
听起来,真是美好啊!莫时与淡淡一笑,虽然并不太相信,心底还是觉得柔软起来。
季明野显然感觉到了他态度上的细微变化,欢喜地在蛋糕上插了六只蜡烛,又一一点燃,而後关了灯:“许愿吧!”莫时与已经三十六岁,但总不能真的插满三十六只蜡烛,而且就算是男人,对於年纪渐长的事实也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
许什麽愿呢?莫时与望着眼前的蜡烛,目光慢慢转向略上方的正热切地注视着自己的季明野,慢慢地觉得心房居然又有些悸动。
他想自己不该再相信他的,即使他作出了那样的保证。可是他一直想要放弃这个人,想了这麽久,竭尽心力,都没能做到。想要看淡一些都不行,再怎麽样拼命压制,还是轻易就会为他伤心,为他难过。
既然怎麽也走不出去,要不要再踏回来试试?总不能一直这样站在边缘。
或者这一次,会可以?
他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季明野恼怒地伸手按掉。但很快,铃声再响。
莫时与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季明野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一边接电话:“什麽事?”口气绝不愉快。
但下一刻他就跳了起来:“你说什麽?混帐!不是让你们看好她的吗?”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麽。他不耐烦地皱眉:“好了好了!现在情况怎麽样?……我问你孩子有没有事!……还在检查?在哪家医院?……”
关掉手机,他咒骂了一声,目光转向莫时与,脸色瞬间变得尴尬而不安,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
莫时与沈默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季明野终於开口:“叶原出了点事,孩子可能会有问题,我……”
莫时与慢慢点头,还有没有说话。
季明野叹了口气:“对不起!”咬咬牙,说:“你先吃点东西,等下自己回家吧,我不能先送你回去了。”过来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就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莫时与慢慢地说:“你现在,还觉得叶原和她的孩子,对我们不会有任何影响吗?”
浮华 40
季明野愣愣地回头看着他。想要解释,却只觉得脑子里混乱一片,根本不知道该怎麽解释。对於这件事,他一直深信不疑,可是相信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他终於还是不说话地走了出去。
他赶到医院时,叶原已经从治疗室里出来,躺在病床上休息。季明野没有直接去看她,径直找医生:“孩子怎麽样?”
医生回答:“叶女士跌倒後有点腹痛,不过由检查来看,孩子没什麽问题。”
季明野点点头,掉头去病房。
叶原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明野,你来了!”
季明野嗯了一声,皱了皱眉,沈着脸叫过阿杰:“怎麽会出这样的问题?”
阿杰低着头:“我们一直跟着叶小姐的。但是叶小姐去洗手间,我们总不能也……不过我们已经守在外面了,叶小姐一叫我们就冲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