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齿轮在轴承中运转无论怎么不情愿也要依设定的轨道运动,身为小人物的自己根本没办法抵抗命运的安排。连饭也顾不上吃的华野只是匆匆地刮了下胡子就走出家门。来到公寓楼下门町的一刹那间阳光如同倾倒下来一般撒在脸上,刺得人眩目,华野再次流下了眼泪。回想家里就像地震般发生的不真实的一切,自己只能在别人面前隐藏的寂寞和心酸都留在了那写满鲜明标记的留言上面,
“哥,请回家吧,对不起。”
29
上班的途中华野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拨打家中的电话,可是单调的占线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个不停,直到此时华野才后悔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直接买机票飞回家去,可是越想时间越分秒地流逝,来不及悔恨的自己只能用几乎麻痹的食指不住按着通话键。
因为自己的脸色已经太差以至野兽般的表情,同组的同事谁也不敢和自己讲话,就连高原也躲在距离自己半径两米开外的地方不敢靠近。
晚上回到公寓的自己踩着早晨来不及打扫的闹钟碎片走进卧室,躺在床上饭也想不起来吃地只会机械重复着按键的动作,在那过程之中,不光目光,就连心也麻痹得听不见任何声音。
当手机中终于不再传来占线的嘟嘟声而改为待机的长音时,华野居然也自动忽略过而按下停止键。
再次拨号时自己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此次又一次拨通。当话筒中传出母亲熟悉的声音时,华野激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喂?”
母亲在电话那头奇怪地问,
“喂,找谁啊,请问你是哪位?”
待觉察出母亲的声音中并无异样时,华野不禁勃然大怒。
“是我!”
“咦,小野,是你吗?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回家?”
母亲没神经地发问终于引得华野爆发。
“我还要问问你们,为什么一直不挂电话?我从早晨开始一直打到现在耶,就算没人在家也要把电话挂上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我——”
要是华文出了什么事的话该怎么办?华野没说出来的是这一句。
母亲不明白自己的心情还在慢悠悠地解释。
“哦,是家里的电话机出了故障嘛,总是挂不严。本来我还想着找电信公司来修理可是因为平时你们也不常打电话来就忘记了。要是你没什么别的事要说我就挂了,对了,小野冬天你那边很冷记得要多加几件衣服哦……”
华野对着话筒犹豫再三,还是不能不张开口。
“妈……我有事要问。”
“你能不能等我说完啊,真是性急的孩子。”
母亲不悦地说,“对了,我也有事要问你,你哥在你那里住时有没有给你添过什么麻烦,这个孩子今天一早就跑回家,连个招呼也不打,弄的你爸爸还担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也知道他那种温吞性格和你合不来啦……”
“华文……我哥他真的回家了?”
华野不敢相信地大喊。
母亲似乎更奇怪了。
“是啊……咦,难道说他也没和你打个招呼?这个孩子脾气怎么这么怪啊,你们是不是真的吵架了?”
“……没有……”
“那就好。”
母亲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他就是那样啦,心里想什么都不会告诉别人,不过听你说我就放心了。其实就算吵架也是亲兄弟没什么好介意的,你们不吵反而才奇怪哩。”
咭咭呱呱说完一大串的母亲急于挂上电话。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我还有事要准时出发才行,就这样啦。”
“妈。”
华野抢住母亲的话尾。
“我哥他……回家后有没有说什么?他表情是不是怪怪的?”
“没有啊。”
母亲粗神经般爽快回答,“我得赶快走了,不然就会迟到——”
“喂,你儿子好不容易打电话回家你就这么应付啊。”
母亲的不在乎使华野焦躁,他好想好好打听华文的状况可是母亲仿佛一点也不关心。
“就算有什么重要的约会也是儿子这一方比较严重吧,我有正经事要问,而你也不可能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对不对?”
华野的言外之意是身为家庭主妇的母亲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好办,说是重要的约会想必也就是些鸡毛蒜皮。果然母亲听了之后明显地不高兴起来。
“我也不是整天闲着啊,家里的大小事情还有你们的事我也都操心啊。”
“我们有什么值得你操心的事……”
“怎么没有。”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颇自豪,“像今天就是你哥哥去相亲,这件事可是我一手安排的。本来你哥还在犹豫但回家后一看对方小姐的照片就一口答应下来。现在他已经先过去了,我这个准亲家母当然也得过去做陪啊,不然人家的家人都去了我们不去有多失礼,要不是要给你爸爸准备晚饭我也一定早走了……”
母亲轻描淡写的话对华野来说就好象青天霹雳一样。
“相亲……怎么可能……”
自己握着话筒喃喃而语,母亲立刻抓起自己的话尾兴奋地讲述起来。
“是呀,你哥也老大不小,总是一个人也不是办法嘛,我还想他现在不工作会不会被人家瞧不起,可是对方说女方一看见照片就特别喜欢,一定要亲自见一面。对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你哥结婚时你也回来一趟吧,那女孩子不仅活泼又可爱,而且长得好象那个电影明星叫什么薇的……”
为什么到处都有不在乎华文没有工作而硬是送上门的女人,华野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那女孩子也是大学毕业,对方家庭条件也不错,父母都是医生,生活不用发愁,就连你哥那么挑剔的孩子一看见照片也立刻敲定了,阿弥坨佛,我想这一次你哥是遇到真命天女了。”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华野克制不住地扔下电话,也不顾电话那头母亲一头热的唠叨而切断通话。这样做后的自己只觉得全身血向上冲,他抱住头跪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