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阿霁跟着他四处游历,也曾见过不少漂亮的仙子,可也没瞧出他好色的毛病,怎么现在家里多了这么多画似的姑娘?是丫鬟还是侍妾都看不出。
顾枕澜在这里很是失魂落魄了一会儿,十分忧心阿霁的修行前途。y-in阳调和乃是天道,他们这一派的功法也不忌这个。但是……调多了终究不好啊。
顾枕澜在树后头足足蹲了一个时辰,一个男人也没看见,他终于死心了:这破院子里,恐怕连灵智没开的鸟儿都是母的!顾枕澜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大腿,眼不见心不烦地走了。
烟雨楼离栖风阁原本就不远,现在烟雨楼这么一扩,院子后头恐怕就是了。顾枕澜所料果真不错,他只绕了半个院子,就看见了自己原来的住所。
隔了老远,顾枕澜就心情复杂地顿住了脚步。
这跟近乡情怯无关,而是跟栖风阁一如既往地破败和与此前所有都格格不入的画风有关。
他的栖风阁,跟他临走之前的模样并无二致。
院子还是那个小院,墙上缺了几块砖,连补也没补过;破楼也还是那个破楼,除了岁月不可避免地留下的痕迹,这里没有任何改变。
与热闹华丽的前院不同,这里老旧又肃杀,院门只象征x_ing地落了一道锁,显然平时也是没人进出的。
顾枕澜心里难过极了。如果说之前他还能自娱自乐地自欺欺人的话,那么在看见这个模样的栖风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了:院子扎眼成这副模样,他都不肯管一管,看来阿霁是真的很恨他啊。
顾枕澜落寞地伸出手,想打开那道锁,进到里面去看一看。然而他的手还没碰着锁,就被一个大惊小怪的女声给打断了:“哎,你干什么?!”
可把顾枕澜吓了一跳,他霍然回头,发现他身后如临大敌地站着的,正是那漂亮的女管家戴姑娘。
戴管家认出了他,表情便松动了些。她疑惑地问道:“劈柴工,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顾枕澜干笑了一声,随口道:“我叫顾岚,干完活了随便转转,没别的意思。怎么,这里不让进?”
戴管家没好气地看着他:“这是禁地,当然不让进,你若是不嫌命长,最好一个指头都不要碰!而且,你若是还想在这里多待几天,学些本事,这个名字最好也不要叫了。”
顾枕澜一愣。
只听戴姑娘又道:“掌门不准招姓顾的,也不准要名字里带‘兰’字的,你可好,两个全占了。唔,从今以后,你就叫沈红吧。”
沈红:“……”
戴姑娘仿佛忙得很,叮嘱完了他就匆匆转身要走。临走之前嘴里还在咕哝着:“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弄进来的,回头查一查,那管事的别想干了!”
顾枕澜气得简直想把这院子直接掀了。不过他并没有机会付诸行动,因为戴管家很快又回过头来,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走!掌门马上就要回来啦。”
顾枕澜权衡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大徒弟虽然已经出落成了个欺师灭祖的混蛋,可他还是想去看他一眼。因此顾枕澜只好暂且放下了推到院墙的幼稚想法,跟在戴管家身后离开了。
顾枕澜一直跟着戴姑娘来到前院,才真正看见了如今天机山人丁兴旺的模样。比广场还要大的前院现在几乎全都站满了人,只留了个丈许宽的过道,能容人行走。
顾枕澜一头扎进了人群里,也没有人看得见他了。他抬眼看着,只见戴姑娘站在最前头,翘首以待;门外还有一个上蹿下跳的顾静翕,脖子伸出去好几尺,恨不得第一个看见她掌门师兄。
顾枕澜不由得暗自叹道:这才是一个门派的主心骨应有的样子啊,阿霁能在短短百年里做到这样,真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全院的人都低着头默然不语,唯有顾静翕聒噪个不停,一个劲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掌门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然而并没有人理她;顾静翕也不在意,反正她自问自答也能叨叨小半个时辰。
好在,不多时,院子里就掀起了一阵和煦的微风,一个御剑而来的身影好端端的落在顾静翕的面前。她眼睛一亮,一个箭步扑上去就搂住了男人的脖子,欣喜地叫道:“师兄,你可算回来啦!我都想死你了。”
这人正是阿霁。他的相貌与百年之前一般无二,只不过一身玄衣,通身气派威严而肃杀,叫人不敢直视。一眼看去,便是个大宗掌门的模样。
……顾枕澜照着徒弟的样子反省了一下自己当年那个吊儿郎当的德行,发现自己简直就是在丢天机山的脸。
阿霁难得一笑,宠溺地揉了把顾静翕的头发,道:“想我?我不在家,你有多自在?没人催你修行、也没人抽打你做功课。丫头,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给你带礼物啊?”
顾静翕还是一如既往地心大,那点儿小心思叫人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也不气恼。她笑着挽着阿霁的手臂往里走去,边走边道:“……我自然是都想的。师兄快点儿,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
阿霁嗤了一声:“你?是戴婷的手笔吧。你不把旁人给我准备的东西吃光,就算是心疼我了。”
顾枕澜随着人群,簇拥着年轻的掌门走进正堂。他的目光落在他的一对弟子身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慈爱。一百年啊,他们早就安然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往后只剩下一帆风顺,再不需要自己的庇佑了。
顾枕澜这么想着,真是又欣慰、又心酸。
正堂中早已摆下了丰盛的宴席,阿霁坐在正中的主位,顾静翕坐在他的下首,其余人等按照身份井然有序地排列下去,但是人实在太多,像“新来的砍柴工”就只能坐在院子里了。
不过这些修士个个都已辟谷多年,像阿霁这种有着凡人的口舌欲的着实不多。因此人群共饮三杯泉水酒后便渐渐散去,只剩下阿霁兄妹和戴婷,还有零星几人。
酒过三巡,顾静翕的脸上渐渐爬上了一抹潮红,神色也迷离了起来。阿霁见状放下酒杯,扶住她的肩膀:“回去休息了。”
顾静翕傻笑着摇摇头:“我不,我要吃那个烤雀儿。”她拉着阿霁的袖子撒娇道:“师兄,你不想念么……”
顾静翕醉了没看见,旁人却都不瞎。顾枕澜明显看见阿霁的脸色变了。戴婷连忙过来扶起顾静翕,强行把她带了下去。
顾枕澜悄悄叹了口气。他知道阿霁为什么忽然生气,大概是因为那烤雀儿一开始是他做给他们兄妹吃的。
等到吃完了这顿饭,自己还是悄悄离开,以后也尽量别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吧。反正一百年前那件事已经尘埃落定,知情人全死光了,只要他改头换面从此绝迹,就再无泄露的可能。
这时,戴婷已经送走了顾静翕,重新回到了厅里。刚才欢快祥和的气氛一扫而空,主位上的那一位脸色黑得如同锅底,而剩下的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全都人人自危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戴婷无声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对阿霁道:“ 掌门,小师叔已经睡下了。”
阿霁点点头算是回应,而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厅。
第83章 jjwxc独家发表
顾枕澜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走, 可是到底不放心醉酒的阿霁一个人漫山遍野地瞎溜达,于是他犹豫了一下,也放下了筷子,悄悄跟了上去。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阿霁根本没落过单,那位漂亮的戴姑娘自打他一离席,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呢。
顾枕澜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他们倒是没绕多余的路, 直直穿过几重院落,径直往烟雨楼去了。
他们到了烟雨楼却没停下,而是一直绕到后门。顾枕澜心里直嘀咕:这楼里究竟养了个什么娇客, 主人家晚归都得从后门走?
只见阿霁和戴婷就在那里站定了。阿霁望着她没说话,似乎有点送客的意思。
顾枕澜就藏身在不远处的树丛里,看着这一幕暗自摇头:不请姑娘进门、不送姑娘回家、连声谢都没有,难怪一把年纪了坐拥万千财富, 可还是个单身狗!
那厢戴姑娘却没半分责怪的意思,反而柔声问道:“掌门, 是想去看看小师叔么?”
阿霁因为醉酒的关系迟疑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这么晚了,我往个姑娘房里,不合适了。”说着, 阿霁惆怅地叹了口气:“虽然是只猫,可她也大了。”
戴婷温柔一笑,又问道:“那直接回去休息么?”
阿霁点点头:“是,你回去吧。”
戴婷脸上的笑僵了僵, 马上又重新挂了回来:“你喝醉了,也没人照顾,要不今天就让……”
“不用了。”阿霁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句:“你回去吧。”
顾枕澜一口气险些叹出来,这个不解风情的臭小鬼哦。不过他很快又有些愉悦地想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姻缘天定,自己是管不了的。顾枕澜最后看了阿霁一眼,在夜色的掩映下悄然下了山。
自今晚起,“顾枕澜”这个人已亲手被他画了句号,从此世上只有个云游四海的自在散修。
……唔,名字还没想好。
再说阿霁,守着自己的领地寸步不让。戴婷最终黯然低下头,委屈地投降了。阿霁这才转身进了院子,走的却不是烟雨楼的后门,而是年久失修的栖风阁。
阿霁的手在触到门上栓着的那道锁时,激灵打了个寒颤,酒全醒了。他厉声叫住戴婷:“等等,我不在的时候……有谁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