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健这时才回过神来,使劲掰张禹清的手说:“你放开!你放开!”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来。
张禹清把谢健的小脑袋搂在自己怀里,不肯放手,说:“以后我给你买一条狗,以后也会生好多好多的小狗,好不好?”
谢健一边推他,一边哭:“它死了!它死了!他们肯定把它煮了吃了!”
张禹清心里有点难过,他明白这条狗对谢健的重要性,但是此刻无计可施,只能抱着谢健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说:“别哭了,以后我给你报仇就是了。走吧,我们回家去。”
谢健哭声不大,泪水却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面掉,哭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泪汪汪看着张禹清说:“我们把它埋了好不好?奶奶说死去的人都要埋进土里,灵魂才能升天,否则就会变鬼,我们把它埋了吧?”
张禹清答应了一声,说:“现在不行,刚才有人看到我们了,一会晚点,我想办法把狗皮弄出来,你去找个纸箱什么的,我们到时把它埋到河边的树林去。”
谢健点头答应了,泪珠子还在啪嗒啪嗒的流,被张禹清拉着往外面走。
出了大门,张禹清说:“你去找个纸箱,然后去河边的小树林等我,我一会就回来。”说着左右看了看,一猫腰钻钻进了小树林。
谢健一直以来,对张禹清就有莫名的强大信心,听了这话,知道张禹清要再转回去偷狗皮,忙用手背抹了泪水,朝家里跑去。
谢健在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空箱子,突然记起路口的小卖部阿姨也许有,书包也没放,赶紧去了。费不尽的力讨了个半大盒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装的下,又怕张禹清等急了,忙去了小树林。
谢健到时,张禹清还没来,等了一会,谢健焦急的跑到外面张望,正想着要不过去看看,就看到张禹清飞快的朝这边奔来。
谢健迎上去,还没说话,被张禹清一把拽了躲进小树林。张禹清大口的喘气,好一会才说:“我被人看到了,不过我跑的很快,没被逮到,以后我们也不要去砖厂了——他们应该不知道我是谁。”
说着从衣服里掏出狗皮来,狗皮已经被晾得半干了,谢健眼又红了,含着泪把狗皮卷了起来,勉强塞进小盒子里。
张禹清找了个粗点的树枝掘土,但是土有点硬,不太好挖。谢健见状也找了跟树枝帮着挖起来,纸盒子不算大,但是靠树枝挖这样大一个坑还是不容易,一会手上就磨红了。
谢健咬了牙没吭声,他今天是下了决心要让大狗入土为安,再苦他今天也认了!
张禹清挖了一会,手有点痛,抬头看了看谢健,谢健有些出汗,咬紧了牙,手里动作不停,他力气小,每次只能抠一点下来,但就是这样,他也一直神情专注的挖坑。
张禹清有些佩服的看着他,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大的毅力,真不容易。
谢健挖了一会,感觉手又酸又痛,停了下来,说:“我休息一会。”
张禹清说:“你休息吧,我来挖。”说着更用力的挖起来。
天已经快黑尽时,两个人才勉强挖了一个能容纳纸盒的坑,把纸盒埋进去填好了土,两个人筋疲力尽的坐在地上,相对一笑。
谢健是因为完成了心里的愿望,显得轻松,张禹清却是因为完成了谢健的愿望,得到了满足。
过了几天,正是一个周末,谢健在家跟着养父一起在做煤饼,张禹清突然兴冲冲的来了,他也主动蹲到一边帮忙,两个人用手捏着软乎乎湿哒哒的煤泥,玩得不亦乐乎。
养父忙了一会,吩咐两个孩子好好弄,又忙着去拿钱准备上粮站买米。
张禹清瞅着养父离开了,忙凑到谢健旁边邀攻似的说:“我在河边找到一只死猫。一会我们把它放到砖厂去。”
谢健没明白,看着他问:“放到砖厂干嘛?”
张禹清神秘的笑笑,说:“吊在他们食堂的门口,让他们都恶心死,看他们还吃不吃狗肉。”
谢健也升起一种顽劣的报复感,一口答应道:“好!我们把这里弄完了就去!”
张禹清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说:“现在去吊,肯定会被人看到,等晚上天黑了,我们再去,现在反正没狗了,不会被发现的。”
谢健赶紧点头,连说:“好、好、好。晚上去。”
天微黑,谢健三口两口扒完饭,跟养母说了一声,赶紧朝张禹清家里跑去,张禹清等他到了,两个人摸到河边小树林取了那只已经发臭的猫,用袋子装了又趁黑翻墙进了砖厂。
张禹清出门前带了条绳子,套在死猫脖子上,然后垒了砖垛爬上去,把死猫吊在了食堂门口的门框上。
两个人把砖垛还了原,忍着笑跑了出来。
转眼到了年底,这年冬天说不出的冷,傻子哥哥突然得了场病,高热36个小时不退,养父赶紧送了他去医院检查。
在医院住了两天,让本已捉襟见肘的家庭经济更加困难,养父一咬牙,不得不把傻儿子接回来,然后早晚送医院打针。
这一病就病了两个月,拖累得一家四口天天牵肠挂肚,养母咬了咬牙买了几次肉煮给傻儿子吃,家里三个人有时连干饭都吃不上,顿顿喝粥,青菜也难得上回桌子,餐餐都是咸菜当菜。
春节之后,又到了开学,养父愁得几天没睡好,辗转反侧,终于悄悄把谢健叫到了一边,告诉他可能下学期读不了书了,并许诺说,等过两个月凑齐了钱一定让他去读书。
谢健并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听了之后,难过的点头答应了。开学那天张禹清在学校里没看到谢健,中午放学便直接来了他家。
谢健拉他出了门,告诉了他前因后果说:“我这学可能读不上书了。你把你的旧课本借给我吧,我自己在家看。”
张禹清想了会说:“我有存钱,不知道够不够,走,回我家去数数。”
谢健一听,大喜,赶紧跟着张禹清直奔他家。
塑料瓶里一堆零角分分,两个人重头到尾数了三遍,只有不到7元钱。张禹清愤愤的把瓶往床上一砸,说:“都存了一年了,怎么还这点钱。”
学费是30元,这怎么都够不上,两个人愁眉不展的盯着一堆硬角纸币,搅尽了脑汁想办法。
最后谢健只得说:“我在家看书一样的,等你放学了,我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你。你给我辅导吧。”
张禹清想想,答应了,说:“那好吧,我放学回家吃完了饭,就去你家,你白天好好看书,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谢健答应着,把张禹清的旧课本收拾收拾,想着自己天天看,应该也不能拉下多少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