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十户九贫,能每顿吃饱饭就是很不错的事了,肥肉末星星一月也就见那么一回。
可家里还有一个傻儿子,养父养母虽然算不上虐待谢健,但是也偏心亲生儿子,常是等半夜谢健睡熟了之后,单独给傻儿子开小灶,吃点油渣或煮鸡蛋。
谢健刚8岁出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吃点咸菜稀饭怎么也长不胖,张禹清常常笑话他是小萝卜头。
谢健很是气愤,但是事实胜过雄辩,于是他聪明的避开这个问题。张禹清觉得他瘦的可怜,偶尔会把爷爷给的煮鸡蛋省下来给他吃。
谢健开始不肯,后来张禹清虎下脸不高兴了,谢健才默默的收下鸡蛋。
但是张禹清觉得这不是办法,鸡蛋并不是每天都有,他以为谢健每天吃一个鸡蛋肯定能长胖,于是搅动他的小脑袋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发财养胖谢健的妙招。
那时的废铜烂铁书报纸张都可以卖钱,张禹清的爷爷每天必看报,看了后都会整整齐齐的堆在墙角,等积多了一起卖给废品收购站。
张禹清回家先把墙角的废报纸收集好拿绳子扎起来,又去厨房翻了十几个空酒瓶,拿袋子装好,抗着一溜烟小跑去了收购站。
收购站一个瘦小个子的小胡子称了称,数了2毛4分钱交给他。
张禹清把钱存进一个大塑料瓶子里,压在枕头边,睡觉前拿出来摇一摇,听到里面的钢崩响,激动着盘算多久能存到5元钱。
5元钱就可以买一只鸡,如果鸡能够每天下一个蛋,那谢健就可以天天吃鸡蛋了,如果鸡每天能下两个蛋……那他自己也能吃上了。
这个目标远大而有意义,老师才说了要做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于是张禹清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坚定不移的朝着存钱买鸡生蛋的目标进发了。
现在还没有母鸡,张禹清于是只得忍着煎熬天天在爷爷面前做出努力学习费脑思考的假象,爷爷心痛孙子学习用功,想了很久,一咬牙悄悄挖出床下埋的瓦坛子,把儿子的抚恤金拿了一点出来,准备天天给张禹清买鸡蛋补脑。
张禹清揣了第一天早晨得的鸡蛋,激动的找到谢健,然后说了自己怎么怎么聪明,怎么怎么可以天天得到一个鸡蛋。谢健听了后,把鸡蛋又还给了张禹清。
张禹清一楞,说:“你吃啊,专门带给你吃的。”谢健推攘了几下,看他不收,小心剥开蛋,两手一撇,分成了两半,递给张禹清一半。
张禹清一楞,推开说:“你吃吧,你吃吧。”说着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谢健固执的伸着手,眼睛眨巴着看着他,说:“给你一半,你不吃,我也不吃。”
张禹清其实早在自己肚子里吞了几口口水,这时要坚决的拒绝确实很难,半大小子的饭量都好,他迟疑的接了半个来,看到谢健笑的很开心,也跟着笑起来,很珍惜的咬了一口。
这个蛋大概是这辈子最香的半个蛋了,张禹清学着谢健的样,慢慢地小口小口的咬,让蛋黄在口腔里充分融化,再把这香甜感觉顺着神经输送进大脑,由大脑加工整理出一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妙感受,最后让这美妙感受随着血液慢慢弥漫散开,直达四肢。
谢健嚼着蛋,看着张禹清珍惜的小口咬着,忙把自己咬了两口的半个递过去,张禹清不接,催促他快吃,一边还说:“以后我们天天都分着吃!”谢健含笑答应了。
报纸一天只有一份,酒瓶一个星期也只有一个,张禹清觉得这速度太慢了,又萌生了新的想法。轮到他值日的时候,他把教室先打扫了一遍,然后蹲在垃圾边,把里面的纸片一张一张捡出来放进准备好的塑料袋子里——居然也有十几张。
于是天天留下来值日成了张禹清的新习惯,他帮着打扫完,总是主动提出去倒垃圾,垃圾堆在学校后面的破墙处,因为都是做焚烧处理,离学校教学楼很远,同学们都不愿意跑这一趟。
张禹清每天理好垃圾里面的纸,再把别班倒的废纸理出来,装进袋子里带回家,不多久又去了一次废品收购站。
可收购站的小胡子说废纸收购价低,比报纸要便宜两分钱,让张禹清郁闷了好一会,不过想着又可以增加1毛6分钱,他还是笑裂了嘴,他昨晚又忍不住拿出来数了数,加上今天的,已经有4毛钱了,5元的希望不会远的!
张禹清做完值日回家,突然发现堂屋里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看到他进来,惊喜的说:“长那么大了啊?虎头虎脑的,跟班长一个样啊!”
张禹清看了对方一会,确定自己不认识,还是有礼貌的叫了声:叔叔好。男人笑眯了眼,招呼他过去,从脚边的包里掏出两个铁皮盒子递过去,示意他拿着。
张禹清看了眼爷爷,没敢接。男人拉过他的手,把铁皮盒子放在他手上,又摸了摸他的头,说:“真象啊,真象。”
爷爷赶紧阻止,说:“你怎么不留着自己吃?本来也没发什么东西,你怎么就全拿来了?”
男人笑起来,说:“正好顺路过来看看你们,没啥可送的,就把罐头带来了。孩子年纪还小,正在长身体,还是要吃点肉才行。”
张禹清没听明白,但是肉字他听清楚了,看着手上沉颠颠的两个铁皮罐头,他思索着里面肯定是装的肉!
他一想着能让谢健吃上肉,高兴起来,笑嘻嘻的对着男人说:谢谢叔叔!转身就跑了。
张禹清钻到厨房想了很多办法,就是打不开那铁皮罐头,但是又不想放弃,准备揣上罐头去找谢健。
他想了想,留了一听在厨房,抓了一听放进书包,又抓了一把刀,一溜烟的去找谢健去了。
谢健正在喂傻子哥哥吃饭,傻子哥哥正含着一口饭,乐呵呵的傻笑。张禹清有点不耐烦这个傻子,朝谢健使了个眼色,说:“快点,我在外面等你。”说着转身出去了。
好半天,谢健才喂完饭出来,说:“啥事啊?我作业还没写呢。”
张禹清神秘的笑笑,说:“好东西。”说着拽着谢健就朝预制板厂跑去。预制板厂旁边有一丛小灌木林,正适合干破罐取肉,分而食之的勾当。
等张禹清拿出罐头,谢健这才看明白,眼睛发亮,可是打不开,这可怎么办?
张禹清苦恼的指着罐头上坑坑洼洼的刀印说:“太硬了,怎么都打不开。你说怎么办?”
谢健拿着罐头翻来翻去看了半天,心里一横,说:“刀拿来!”说着接过小刀,一用力就插?进了罐头。
在刀拔?出来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肉香味散发出来,两个饿急了的小子眼睛都发绿了,张禹清拿手抹了一点拔刀时带出来的肉沫,放到嘴里一舔,哇哇大叫:“快!快!快!好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