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庞统有可能利用她对自己有情,借她之手暗害刘芒,再让她挑唆狄素与刘芒斗殴?”展昭皱眉道。
“我倒觉得,她是自愿帮了庞统这个忙。”白玉堂道,“我曾问她,庞统不像个没抓拿的,怎么会放任她卖笑为生却不纳娶。她却说庞统曾经提出纳她为妾,是她不愿被高门大院束缚住,况且早看出庞统情有所属,心思根本不在她这里。她与其入府做个深闺怨妇,不如在风月场里快活自己的,给他做个红颜知己。”
展昭闻言,倒觉得九歌是个阔达洒脱的奇女子。她若听闻庞飞岚的遭遇必然愤愤不平,帮助庞统出手报复刘芒狄素也不无可能。
九歌心系庞统,纵然抵不住白玉堂的“美男计”,将自己与庞统的交情说了出来,但必然不肯交代这番设计。
展昭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理,看天色已晚,遂问白玉堂道:“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刚才还口口声声叫我再别回来了,这会儿又嫌我回来得晚,你这猫可忒难伺候。”白玉堂笑道,见展昭转身就去抓剑,忙欺身上前把住他胳膊道,“不过是回白府去开了个单子让人送回陷空岛,让大哥把我用得着的书籍谱册家伙什都运送过来。跟皇家这门生意做得划算,五爷我可不能只拿报酬不干活啊。”
展昭想到他向来是来去随心、自在快意的,研究机关术不过是兴趣所在,如今倒要常驻开封府免费给皇家打工了,不由有些心疼。
白玉堂见他面色不快,便拉着他道:“忘远说是明日就启程,也不知他跟小五和好了没有,咱瞧瞧他们去。”
赵离已拜别了赵奕夫妇,看过了新生的小侄子晖儿,也不回濮王府去住,只打算在开封府客房借住一宿便仍闯荡江湖去。
两人遂往那处挺偏的客房小院去,半路遇见盼儿气呼呼地走过来,见了他们道:“昭哥,白五哥,你们还没睡呀?”
“刚补了觉,还不到困劲儿。”展昭笑道,“你可是从你哥哥那里来?”
“可不是,你们能劝便劝劝吧,我可不管他俩了。”盼儿气道,自回房睡觉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皆摸不着头脑,不知赵离和殷鸿到底在闹什么别扭,都是兄弟朋友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走到院门外,两人耳力都好于常人,立时察觉里头动静不对。白玉堂摒了气息,运起轻功落在赵离窗下附耳上去,展昭虽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分明听见屋里另一人是自家表弟殷鸿的声音,也忍不住依样听起了窗根。
里面传来的声音,竟像是激吻得难解难分之声。
展昭听得面红耳赤,一想难道是赵离欺负了小五?气得几乎要闯门进去,却忽听赵离的声音急道:“小五,你不要这样!”
小五这孩子长本事了啊,还能把赵离欺负了去?展昭不由大惊。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然而他又听到殷鸿跺脚道,“那晚我可曾让你‘不要这样’?”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自恃百毒不侵受了j-ian人算计,没想到那□□诱的是情热,与一般□□不同。”赵离声音颓唐低沉,“杀光那些人后,我分明让你走,你为什么非要留下?”
“你那晚运功太甚,不立刻解毒可能就没命了。”殷鸿急道。
“做出这样的事,让我怎么面对你?”赵离沉声道,“听我的,回萍水派去住一段日子,看看师父,看看爹娘,你会慢慢忘了这件事的,也会忘了我的。”
窗内外两厢沉默了片刻,接着殷鸿的声音恳切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你,那晚我是乐意的呢?”
展昭和白玉堂听傻了,赵离在里面想必是也傻了。
“离哥,我想要跟你在一处,像我爹娘那样一辈子天天厮守着,像你爹娘那样死在一块葬在一块。”殷鸿缓缓地说,“那晚之前我不知道两个男子也可以在一起。既然可以,咱们何必磨磨叨叨地相互为难?”
“小五,这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赵离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他的声音中分明透着喜悦,“我不在意旁人眼光,也巴不得不要娶妻生子延续这不清不白的血脉,可你难道不用传宗接代吗?你就甘愿陪我浪迹江湖吗?”
“我本来也是要闯荡江湖的,不陪着你,难道非得自己孤苦独行不成?你不就是想要行侠仗义替父母赎罪嘛,我陪你,陪到你再也不感到负疚了的时候,咱们就可以逍逍遥遥地行侠仗义了。”殷鸿终于将心事说出,语调不由轻快起来,“师父他老人家什么都不以为奇的,无非是我爹娘那里不好过关,这点难处你都不敢面对?”
“你怎么就觉得你表哥这里好过关呢?”白玉堂出言笑道,拉着又气又惊的展昭出现在门口,全然没有听窗根的羞赧。
□□......这个展开也太落俗了。但是,对于促成孽缘来说,一贯很有效。
展昭曾经一度以为赵离对盼儿有意,然后两人便成了亲兄妹,也曾一度认为殷鸿喜欢上了盼儿,如今才发现自家表弟倾心的是赵离,而赵离一路行来待殷鸿分明与他人不同,甚至比对待亲妹都亲热几分,他是怎么做到视若无睹的?
原来他以往cao的那些心都偏离到外婆家了,他空长那么大一双眼睛可别是瞎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猫看起来呆其实早开窍了,虽然开窍了但是真的呆
突然走一下副cp线,对不起就是很想洒狗血
顺便求一下展大人本章的心理y-in影面积
☆、仇怨易解
展昭本来是万分震惊且万分震怒的,但他毕竟没有白玉堂那么厚的脸皮,见殷鸿红着脸却满眼坚定直视着他,见赵离微微抬手将殷鸿护在身后一副“有什么冲我来”样子,半晌只憋出了一句“小五年纪轻,离兄弟,你要好好待他”就快步落荒而逃。
白玉堂在他身后放声大笑,拍拍赵离的肩朗声说:“有空回开封来找我喝酒。”又对殷鸿道:“忘远若欺负你,只管找白五哥教训他。”
今后的路,还需他们自己走了。江湖之大,幸好有人苦乐与共。
白玉堂回到两人所住的小院,见展昭正站在梅树下怔怔地愣神。
“你知道,我不能不担心。”展昭缓缓说道,“有许多难处苦处,他们如今根本预想不到。”
“猫儿,人世八苦,我想最苦的莫过于求不得。”月色如水,在一袭白衣上流泻出枝影横斜,待白玉堂抬眸相望时,便在他眼眸中静静涌动。
月色与眸光一同映入展昭眼中,令他一时失神,半晌方缓缓道:“求而不得,才会觉得它最苦,若求而得之,就会知道这之后有多少苦楚远胜于它。”
庭前黄花委地,又是秋暮萧索时节。站在他的身边,展昭却忽然感受到说不出的寂寥,内心有个地方,空寂得能听见花落的声音。
他总是有事可忙,有案可查,有朋友可结交,有亲故可相伴,本该十分圆满了,可那种空悬悬有什么位置没填满的感觉,恍惚间已伴随了他很长时间。实际上,在他终于察觉到这种感觉时,就已为其深远其久长而惊异,可他选择将它藏得更深更久。
那感觉愈发不可忽视了,哪怕展昭每一日都过得充实甚至快乐,也能意识到忽略它的存在变得愈来愈艰难。且不说两厢分别时那些格外漫长的时日,即便是他和他朝夕相伴时,他面对面仍忍不住思念着他,愈是亲近无间愈是抑制不住那汹涌的思念。他的相伴令他欢愉,可他愈是因他而感到欢愉,就愈是因这欢愉而被喷薄欲出的渴望所淹没。
身畔之人离自己明明那么近,白玉堂的声音却仿佛从他无法触及的远方传来:“之后有多少苦楚,兵来将挡就是。如今这求不得之苦,已折磨得人不堪消受了。”
一步之遥,为何不能决心踏过呢?山海之远,为何不能奋力一平呢?
展昭本以为相伴着就足够了,可他忘了,他和他都不是可以揣着糊涂过日子的人,有真相就必须查明勘破才可满足,有爱愿也必须说明道破才可安心。
若我说,你的苦并非求而不得,却是爱而不言呢?天地山川皆寂寂,展昭听见自己声音在心底如是说。
可他终究不能说出。秉侠道行走于世间,他其实恐惧很多东西,因珍视和敬畏而战战兢兢。
秋意阑珊,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在某年某月某个时分他们或许终究可以说出,他们正是这样无限接近着那个令人情怯的时分。
第二日一大清早,赵离和殷鸿便趁人稀烟少时启程了。众人在府门口分别,展昭本想再送一程,见殷鸿在他面前多少有些羞赧,也就作罢了,反正以后又不是见不到。盼儿诧异两个哥哥怎么忽然又和好了,只当是展昭白玉堂吵架吵得多、劝架也劝得好,并未多想,自然也没人好意思告诉她,只让她日后慢慢悟便是了。
临别时赵离上了马,俯身悄声跟白玉堂言道:“泽琰,你和展大哥要拖到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顾着你自己吧。”白玉堂笑道,在他马屁股上拍了那么一下,那马边载着赵离蹭地窜出去了,殷鸿也忙驾马追了上去,空旷的街巷间远远传来二人的笑声。
今日太后没有召集早朝,估计被众臣吵烦了。送走了赵离殷鸿二人,包拯便给狄老将军递了帖子邀他过府一叙,展昭则便奔着胡玉阁走去。白玉堂问他是什么打算,他只笑道:“推庞统一把。”
胡玉阁的姑娘恩客们大多还在鸳鸯帐中好眠,张龙赵虎正在附近百无聊赖地盯着九歌。展昭吩咐了两人几句让他们先行离去,也不惊扰众人,却含笑对白玉堂使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