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我们马市每天都从外面拉很多马进来,没人怀疑的。”
袁朗摇头,“不,我说的不是这个,王掌柜当然能带许多马进来,只是我们的马认主人,别人去牵,恐怕要被踢死的。”
王强怔住了。战马和主人是生死之谊,爱马的将士王强见多了,但爱人的战马,这还是头一次见,这些战马如果主人死了,怕是活不过夜。
王强点了点头,他知道袁朗一行的身份,听过他们的传奇,但那些到底是道听途说得来的,虽然钦佩却是艳羡占的多,今天听到袁朗说战马,王强才真正敬重他们,回头看马队,扫到几个人,王强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袁大人你胆子可真大,明知这件事机密,居然还带这么多汴梁城的熟面孔。”
“王掌柜认识他们?”袁朗表现的一脸惊讶。
王掌柜没好气的说:“怎么会不认识,那个白衣书生当年可是跨马游街的榜眼,状元都没他威风,全汴梁城的百姓都知道要不是他年纪小肯定是状元。至于你队伍最后那两个,殿前司、侍卫司谁不知道,尤其是紫衣营,那可是他们的袍泽故旧。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这是要掀天了。”
“是我莽撞了,我没想到汴梁城查的这么严,而且是紫衣营查城门。”
“咱西疆大捷,燕云十城这次全都收回来了,又恰赶上陛下过四十大寿,各地进京的车马太多,怕戎狄的细作混进来,告诉你”王掌柜低声道,“陛下这次是准备巡街与民同庆的。殿前司能放松吗。”
袁朗点头,“我看殿前司的兄弟,各个精明强干,保护汴梁城安全绝对不成问题,我们这群人上阵打仗是行家,但查人盘点可比上他们,不知要我们来是做什么?”
白衣书生听到此一愣,原来袁朗也不知此行的目的。
“我就是个跑腿的,能知道什么”王掌柜淡淡一笑,“马市里有人等着袁大人,我们快走吧。”
皇帝六百里加急送密诏云麾将军,让他挑派底子最干净也最精锐的士兵秘密进京,袁朗被云麾将军叫去时,问过要做什么,将军说去了就知道,于是袁朗挑了十五个人跟他一起进京。
袁朗一路都在想,为什么皇帝会召他们进京,怎么都说不通。兄弟们追问,他故作神秘,吊大家胃口,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西城马市离城门不远,整一条东西街都是马市,即使在马市袁朗他们的马也很招眼。
拐进一栋四开门的院子,王强让下人招呼其他人,自己带着袁朗往里走。
西厢一个偏僻的小院内站着一个人。
皇宫在北城,袁朗跟着陈公公从偏门进去。升平楼门前有个大广场,能容下千余人,平时空荡荡的,现在却挤满了人。
袁朗低垂着头,紧跟在陈公公身后,脚上新换的鞋子有点小,夹的他脚疼。
广场上堆满了各种箱子,黑衣将士穿梭其中,每个箱子都被打开仔细查验,文书在一旁登记造册,繁忙却安静。这里离崇政殿很近,没有人敢喧哗。
陈公公和袁朗快到升平楼时,忽然听到有人高喊:“甘小宁!”嗓门很大,一股子不耐烦。
“有”一个一等兵抬起头。
“你磨蹭什么,那个箱子你都看了一个时辰了,快点让文书登记抬走,别在杵在门口,下一批马上就到!”
“是”
袁朗震惊于他的嚣张,刚想抬头看,却听见身边一个副尉低笑道:“都指挥使受不了,等着吧,下午脾气更暴。”
另一个校尉合上箱子,示意士兵抬走,“别起哄架秧子,去弄点茶,天热他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上午了。”
“好,我这就去。”副尉放下手里的玉器,向东跑去。
走到升平楼前,袁朗首先看到的是一匹火红色的大宛马,袁朗爱马如命,只看蹄子便知这匹马是汗血马。
“高大人辛苦了,你看这天热的。”一路趾高气扬的陈公公这会儿变得跟孙子一样。
“陈公公出去了?”马上的男人问道。
“是啊,今天奴才轮休,所以出去逛了逛,街上很热闹。”
“我们侍卫司也很热闹,洪指挥使那边怎么样?”
“他负责的是漕运,也很辛苦,这两天江南的船都到了,码头都停满了。”陈公公是大内总管,从十四岁起就跟着陛下,就是参政知事见了他也得谦让三分,而这个年轻的男人却对他毫不客气,竟然坐在马上询问起事情来,陈公公得仰着头跟他说话。不用抬头袁朗也知道他是谁了。
“这个公公没见过啊,新来的?”
“啊,不是,只是以前在浣衣局,现在不是人手不够,看他机灵就挪来用用,他对汴梁熟,所以奴才就带他上街了。愣什么还不快见过高大人。”
袁朗上前一步,屈膝跪下,满脸恭敬,一头磕在地上,“见过高大人。”
“起来吧,谁让你跪了。”男子一点也不领情,语气鄙薄,他最讨厌奴颜婢膝的人,这个公公年纪不大,谄媚倒学了个十足。
袁朗站起来,偷偷看了男子一眼。
二十四五岁左右,一身墨黑劲装,袖口衣襟都绣着红金线,脚上蹬着小牛皮军靴,手里拿着轻骑马鞭,腰板笔直的坐在紫金马鞍上,通身贵气逼人。
袁朗对他的兴趣远没对他胯下骏马的兴趣大,那实在是匹极漂亮的马。腿细,脊直,火红色的皮毛犹如织锦一般,鬃毛极长,直垂到脖颈下房,马头高高的昂着,鄙视的俯瞰着前方,不可一世。
袁朗一直觉得天下没有哪匹马比他的黑炭更傲慢,直到看见这匹汗血马,袁朗才觉得黑炭其实非常温柔可人,这么匹马要搁在他们队里,肯定会被其他马围攻。
飞扬跋扈的人,飞扬跋扈的马,还真是绝配,一对血统高贵的花架子。
走过升平楼,陈公公道:“刚才的高大人是侍卫司骑兵都指挥使高城。”
“哦”袁朗故作恍然大悟,“他就是辅国公的公子啊。”
“对,他还是陛下的外甥。”
“怪不得器宇不凡,尊贵不凡”袁朗是个能把反话说的无比真诚的人,就连人精陈公公也没听出他的挖苦。
“谁说不是呢,老奴一直跟着陛下,晚辈里陛下最喜欢的就是他。”
这点袁朗早有耳闻,陛下对他这个外甥宠爱的无以复加,太子都排在他后面,只说这在皇宫骑马,除了他再无他人。
高城出身显赫,他的母亲泰安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陛下幼年失慈,全靠泰安公主才能在皇宫长大,后来皇位争夺,也是因为泰安公主,辅国公才力顶陛下登基。
那是本朝建国以来最为血腥的一次皇位更迭,地位低下的武官扳倒了文臣,成批的文官头撞垂拱殿自杀身亡,直到辅国公攻下燕云五城,皇帝的根基才稳定。
袁朗虽然长期在外,对这件事却知之甚祥。
由升平楼向东走,穿过大庆殿,就到了垂拱殿,垂拱殿后是文德殿,袁朗要见的人就在那里。
正文 第2章 寿诞
汴梁是座古城,春秋时叫启封,寓意“启拓封疆”;到战国改名为大梁,是梁国的首都,住过魏公子无忌,有过千秋二壮士侯赢、朱亥;汉代它是梁孝王刘武的国都,刘武在大梁城东南修了一座鼓吹台名曰梁园,司马相如在那里写过赋;唐朝时李白、杜甫、高适三人结伴凭吊梁园。
黄河改道过很多次,汴梁倾城被埋于地下也有几次,但每次汴梁的百姓都在原城址上再建,执拗的不肯换地方。到了本朝,汴梁成了首善之区,汴梁的百姓想,这下肯定不会被淹了,于是更加努力的建城,一直建到黄河边上。
临着黄河,又是南北大运河途径的地方,汴梁城河道纵横,行船乘舟也可到达任何地方。
河两岸店铺林立,脚店繁多,前朝的王城也许比汴梁城更气派,却绝不比上他繁华。因为汴梁城的闹市并不是集中在某个区域,而是全城皆商市,户户临街开。
连虎第一次来汴梁,看什么都新鲜,非要和成才一队。两人乘着舟,顺着河道一路游玩,行到勾阑区,连虎不肯再走,跳下船就往勾阑里钻,成才一把拉住他,“连虎,别闹,我们是带着任务出来的。”
连虎甩开他道:“我就是在执行任务,队长说了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勾阑人就多,快进去说不定能遇到谁呢。”说着一弯腰就挤了进去。
成才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要找的人绝不会出现在这里,连虎玩心太大,钻了袁朗话里的漏洞,一头扑进棚里看杂技。
汴梁的勾阑很多,种类也各异,除了连虎看的杂技,还有弹唱、说书、皮影戏,大的勾阑能容数千人,连虎钻的这家是其中最出名的,成才想今天的任务他们肯定完不成了。
齐桓和李则无是一队,他们负责的是州桥附近。州桥向北正对着皇宫南门,往南直通朱雀门,坐落在汴梁南北最大的主道上,是最繁华的地方。
临着州桥有一家汴梁最大的酒楼叫明月楼,齐桓和李则无如今正坐在酒楼二楼临街的位置上。
“吴哲”齐桓已经喝了三壶喝茶嗑了一桌瓜子了,“坐在这儿有用吗?”
李则无将目光从街市上收回来,“有用啊,不然我来这干嘛?”
“我怎么觉得你是冲着他家的黄河鲤鱼来的,这已经是第二条了。”齐桓指了指桌子上已经被扒的只剩鱼骨的鲤鱼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小二,再来一条黄河鲤鱼。”
“吴哲”齐桓低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