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近日正忙得不可开交,两年前他在此处又开了燕归楼的分店,生意一直清淡,却不料断匕山庄的少庄主成婚在即,倒是招来不少三教九流之人,为店里也添了大笔生意。
他这次从本店赶过来,便是怕生意一多,这手下人便招呼不过来,特来打点。
“哈哈,李公子,这边请,本店的红牌已在天字一号房等候了。”
白三捏着泥骨描金的折扇对来往的客人笑脸相迎,满满一副商人作派。
“白三爷,多年不见。”
他听闻一个颇为冷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立即转身去看,面前这男人的眉宇间依旧飞扬,却少了分年少轻狂,多了几分沧桑。
“啊,这不是锋少吗!快请,快请。”
刑锋站在门前不动,只是转头望了望门外的马车,又道,“我车上有位朋友,不知可否一起进来。”
白三看他面色沉郁,似有什么心事,他轻拍了下折扇,仔细思量了一番,目光微微一沉,低声笑道,“那位朋友,不知是否也是故人?”
“我这里只有这间屋是空的了,暂且委屈二位。”白三将横抱着时夜的刑锋领进一处y-in暗的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又叮嘱人去送些水食进来。
刑锋倒不介意,他安顿时夜躺到床上,吻了吻对方的额头,这才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时夜看上去憔悴异常,面色惨白,他望着刑锋,勉力笑了笑,又觉得一阵难受,闷咳不止。
“唉……在下尝闻y-in帝已为天鹰盟的任盟主正法了,没想到却是落得如今这般。”
白三轻抚折扇,哀叹不已。
刑锋照顾着时夜吐出几口淤血,眉头早就紧拧在一起。
他扶时夜又躺好后,这才急促地问白三道,“不知三爷可否安排我们安然进庄与林傲等人相会。他这病拖不得了。”
白三一听这话,撑开折扇扇了起来,他的细眸微微一眯,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要送锋少与y-in帝进庄这倒非不可,只是这上下打点,恐怕花费甚多……在下店小利薄,实在是……”
刑锋冷哼一声,把怀里仅剩的几张银票都掏了出来,向白三扔去。
“够不够?!”
白三急忙弯腰捡了银票,仔细一看,立即乐得合不拢嘴,“够了,够了,在下这就去筹办,明日便送二位上山。”
他拿了钱,心满意足,也不再多留,转身告辞便出了屋去。
刑锋轻叹一声,替时夜捋了捋颊边的发丝,柔声道,“你再坚持下,明日我们上了山,见到神医便好了。到时林傲也在那里,即便被人发现,也会安然无事的。”
时夜点点头,已然说不出话,只是缓慢喘息,不一会儿便觉得疲累地闭了眼。
当夜一封急信便从山下的燕归楼送到正在断匕山庄里和冷飞畅饮言欢的林傲的手中,他喝得伶仃大醉,听见这信是给自己的,只是漫不经心地拆开看了看。
“林傲亲尸(启)……岂有此理!谁敢说我亲尸体!”
林傲刚看了开头便勃然大怒,抖着信破口大骂。
冷飞瞧他这样子必是又认错了字,这才一把抢下来拿在手里。
“人家写的是林傲亲启,怎么到你嘴里就是亲尸了。”冷飞嘲讽了他一句,继续往下来,脸色骤变。林傲在一旁醉醺醺地喝着酒,不时偷瞄一眼冷飞,恨不得他这大哥能借着酒意将自己按在地上凌辱一番,哪怕一次也好。
可惜他知道冷飞这辈子是没这等魄力,两人难得合欢两次,次次都是自己借题发挥甘做主动,而且每次合欢完后的下场都让自己心有余悸。
林傲趁醉意 y- ín ,丝毫没注意到冷飞渐变的神色,倒是下身一热,竟真起了歹念。
“大哥……”他厚着脸皮拉了把冷飞,满面都是哀求之色,“不如我们……”
“看来时夜情况不妙,我看这事还是你亲自走一趟护送他上山来为好。”
“这……什么啊?”
林傲醉眼蒙胧不明所以,酒到嘴边还未咽下,头已被冷飞的话彻底搞糊涂了。
第25章
燕归楼是欢场,林傲踏进这纸醉金迷的地方时,飘飘然想起了从前自己过的那些醉生梦死的日子。只是往日难追,林傲叹了声,继续往里走,信中说时夜和刑锋暂时落脚这里,究竟是在何处呢?
“这位客官,可是来玩的?”
一个清雅俊秀的男倌看见林傲一身上好的锦衣,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立即贴了过来。
若换做平日,如此美人迎身而上,林傲岂有不好好收下之理,可他现在毕竟身有要事,虽然心里贪恋着美色,可还是淡淡摇头,拂袖而去。
白三在一旁忙完,安顿好新来的两个男倌后这才急忙下楼,他听闻下人说林傲已到了这里,实在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但他若知道林傲在累死了一匹马后,更是施展轻功急弛而来的话,便也不会如此惊奇了。
“您来了,这边请。”白三又见故人,还记得第一次对方在自己店里耀武扬威势要给自己下马威看的样子,如今再见,更觉此人光彩照人,浑身上下皆是一派武林宗师的气质,当然更有一方土财主的架势。
“夜郎他怎么来这里了?”
林傲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一边警惕地冷瞄着周围前来寻欢的人,生怕其中有什么人听了风声。
白三拂扇一笑,凑到林傲耳侧低语了一番。
“唉……这怎么回事!”林傲暗自怨骂间,已到了时夜和刑锋的暂住处,白三替他开了门,正见刑锋在替时夜喂粥。
“那我就不打扰三位了。”白三知趣地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不过几日不见,时夜看上去比以往更憔悴了几分。
林傲走到床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愣愣地望着双目微阖的时夜,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他……这是怎么了?”他转头去问刑锋,却发现刑锋的脸上挂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大概是倦了。”刑锋放下碗,替时夜擦了擦嘴,又扶他躺下。
时夜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恰似一声叹息。
“别磨蹭了,还是快送他上山去吧,司空神医不是在你大哥那里吗,有他在,时夜才会有救。”“哦,对,对。”林傲还在发呆,听见刑锋这话,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他和刑锋两人平时都是各自见了互不理睬,而如今却为时夜忙做一团。
莫寻山上终年积雪,时夜穿得单薄,又失了一身内力,怕是不能耐寒,林傲和刑锋商量一番,取了被子把他干脆和衣裹了进去,又怕被人看到面目认出身份,刑锋亲自撕了块衣襟绑到时夜脸上好歹遮了起来。
两人同时都要俯身去抱时夜,不料却撞到了一切。
林傲想了想,退后一步说道,“你来吧,我先去让白三把车准备好。”
他说完话就出了门,苦笑着摇了摇头。
“三位慢走。”白三带着刑锋一干人从后门出来,直上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仍恭敬地伺立在一旁,替林傲牵着缰绳。
因为林傲路熟,所以车由他来驾,他见白三喝副牵着马缰不放的样子,正要发作,忽然想起什么地从怀里摸出两锭黄金递到白三面前,冷冷淡淡地说道,“辛苦你了,白三爷。”
“不辛苦,不辛苦,为几位做事是应当的。”
白三小心地揣好金子,这才把缰绳交到林傲手中。
林傲脸色木然,心中仍为时夜突如其来的病势还忧心,他回头看了眼抱着时夜坐在车内的刑锋,眉目一敛,扬手挥鞭,随即催马急行,驾着马车从这烟花柳巷中飞驰而出。
山路难行,走到一半马车便无法向前,林傲一跃下马,把缰绳松开,让刑锋抱了时夜出来。
半山腰上已是积雪厚重,寒气逼人。
刑锋抬头看了看黑压压地山顶,烦闷不已,“这上山还要多久?”
“最快也得两个时辰吧。”林傲低头念道,把马牵到了刑锋身边,“你们上马吧。”
“你呢?”刑锋问道。
林傲慨然一笑,满不在乎地抬头道,“我来牵马,带你们上去。你这小子难不成还认识路吗?”
刑锋瞧他这副得意模样,也跟着笑了声,再没推辞地抱着时夜跃到了马背上。
时夜靠在刑锋怀里,身上仍裹紧了那床被子,却仍是冷得不自觉地发颤,连呻吟声都有几分哆嗦。
如果他那一身内力还在,何至于受这样的苦?
刑锋心里隐隐作痛,不声不响地抱紧了时夜,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快到了,你再忍忍。”
时夜唇上本是冰冷一片,如今被刑锋一吻,这才稍稍有了点暖意。
他闭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费了半天劲才缓缓说出一字,“好……”
林傲听见时夜出声,急忙垫了脚去探看,却借着月光看到刑锋的脸颊上不知何时竟挂了道泪痕。可惜,自己竟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何谓情深?
看来已和时夜做了如此多年夫妻的自己倒是远不如刑锋了。
林傲自嘲地笑了声,知趣地牵着马,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在厚实的雪地上往山顶的断匕山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