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必沉默不语,此案本官已知晓详情。你哄骗赵夫人,哦,那时还是张小姐写就书信一封,谴责你哥哥薄情,将你哥哥约到湖边,你埋伏在他身后,趁其不备将其推入水中,本官说的,可有半分差错?”叶思睿问。
周徽额边暴起青筋,却咬着牙什么也不说。
“可笑周兴为了点桃花债命丧于手足,那位张小姐却是为情郎赔上终身。”叶思睿嘲讽地调侃。
周徽终于忍不住了,“你什么都不懂!血口喷人!张娘,张娘她根本不……”他有所醒悟,猛然闭嘴,只恨恨地盯着叶思睿。
“是了,张小姐根本是被蒙在鼓里,因为她的情郎根本不是周兴!”叶思睿提起声,“坏了她清白的人是你!她却因被你下药昏迷误以为是周兴,你妒忌你哥哥,想方设法要得到爱慕他的女子,却目睹她因你哥哥订亲而伤痛,迷惑她下了死手!”
“你什么都不懂!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张娘她,张娘她只是识人不清!”
“她是识人不清才会信了你!”叶思睿冷哼一声。
黑暗中,赵夫人,赵天泽的母亲,曾经的张小姐款款走出,跪倒在叶思睿面前,泪如雨下。“民妇知罪。”
“张娘!张娘!”周徽霎时乱了心神。
叶思睿又挥挥手示意狱卒把那小吏和赵夫人都带了下去。
周徽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呵,呵,你竟然都知道……她竟然都告诉了你……可是你也没有赢!”他的笑容狰狞,“旷少爷不是还昏迷不醒吗?大人不请我这个先生前去探望一二吗?”
“你!”叶思睿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第一次出现恐惧。夏天舒在一旁紧紧捏住他的肩膀。
“我在点的香里动了点手脚。”周徽轻蔑地说,“一种毒而已,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老太婆也吃了点,不过分量可轻多了。我没料到她发现了,还藏起来拿来对付那小子。”他向地上啐了一口,“我倒是要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他又大笑起来。
叶思睿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周徽笑够了,又说:“你想要救他也不是没办法,放我出去,给我准备马车车夫送我入京,待我金榜题名,我自会把解药方子双手奉上。可是你要是敢耍什么把戏,你侄子命可没那么大。”
叶思睿冷笑一声,根本不搭理他,对着狱卒斥道:“还不把他带下去!”
周徽的身影一消失,叶思睿便瞬间脱力,夏天舒又用力捏了捏他的肩,逼着他站直。“带我去看看叶旷。”
叶旷已经气若游丝了。夏天舒面色不变,手指搭在他腕上,又俯身翻开他的眼睑,查看他的嘴唇。叶思睿耐着x_ing子等他忙活完,问:“怎么样?”音微微有些颤抖。
夏天舒点点头,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这毒,我可以解。”
清晨,开堂。
叶县令开堂断案,百姓们纷纷聚拢来看热闹,把县衙二堂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看到堂下跪着周氏母子俩时更是大为震惊。赵耀祖清早被衙役带来,颤颤巍巍跪在一边。“大人,不知……”
叶思睿伸手一指周母,“那便是杀害你儿的凶手。”
赵耀祖身体一震,“二牛不是被文曲星收去做弟子了吗?”
“乡野传闻,无稽之谈罢了。”叶思睿笑一笑,“来人,带赵氏!”
民众开始吵嚷起来。赵耀祖一脸茫然,束手无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带着面巾,被狱卒带上来的女子。赵氏略一掀开面巾,露出了憔悴却面色沉静的脸。
“堂下之人可为赵氏?赵耀祖之妻,赵天泽之母?”
“回大人,正是。”
“赵氏,你儿被文曲星收去做弟子的谣言可是由你放出?”叶思睿神采奕奕,不怒自威。
“回大人,正是。”
“十二年前,周家长子周兴死后,被文曲星收取作弟子的谣言可也是你传的?”
“回大人……正是。”
“你可知你儿为谁所害?”叶思睿不顾堂下一片惊叹声,提高声音问道。
赵氏顺从地回答:“民妇知天泽是被周家人害死的。民妇害怕当年周家大爷被害的真相被揭露,故隐瞒不报。”
这一下便像是点着了爆竹,四面喧哗声久久停不下来。赵耀祖像看着陌生人一眼盯着结发多年的妻子。
叶思睿拍了拍惊堂木,“肃静!”又接着问赵氏:“周兴是怎么死的?你从实招来。”
赵氏这次半天没开口。
“速速招来!”叶思睿又一拍惊堂木。
赵氏被吓得一哆嗦,这才缓缓开口:“民妇写了一封信,约周家大爷半夜河边见……周徽趁他等着时,从背后将他推下水。”
堂下又是一阵惊呼声。
“你信里还写了什么?”
“民妇……民妇谴责他薄情寡义,坏了民妇的清白,却又另娶他人。”赵氏涩然。
叶思睿不得不再拍惊堂木维持堂上的安静。“给你下药,坏了你清白的人,究竟是周兴还是周徽?”
“是周徽!”赵氏第一次露出了愤恨的表情。
叶思睿没有接着讯问周徽,而是转向周母。“周母,杀害赵天泽,你可知罪?”
周母坦然一笑,将自己把赵天泽用药迷晕后扔到水里的过程和盘托出,又细细讲起当年往事,“民妇看过了赵氏的书信,恰巧那一晚那孽子也外出了,衣裳还溅了泥点……民妇知道兴儿之死有冤,可是民妇不敢毁了他的名声,谁料,谁料,”她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谁料那大逆不道的事也是这孽子做的!”
叶思睿已差人将赵氏带下堂。周徽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
“民妇自知罪不可赦,那孩儿像极了我儿少时,我儿年少时,也是这么聪明。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可是我没有别的法子,空口白牙去说,谁会信我?唯有以我这一条老命……豁出这一条老命……愿大人还我儿周兴一个清白。”周母老泪纵横,仰头望天,又望堂上的叶思睿,最后颤颤巍巍地叩了个响头。
“周徽,你可知罪?”叶思睿厉声问道。
周徽原本见叶思睿面色如常,已知威胁他失败,一直灰着脸沉默不语,此刻却又大笑起来,“我有何罪?我不堪为人手足,他周兴也配?同样是一个娘的孩子,他有功名,有人疼,回乡宴请宾客,我买纸笔的银两都没有?他凭什么?他有贤妻美妾,凭什么还要勾引张娘?”
周母已泣不成声,“孽子,还不快快认罪!”
典史心里暗惊,挥笔如飞。
退了堂,叶思睿先换了衣,便见叶旷已经蹭了过来,先是有模有样的行礼,“见过睿叔。”便扑到他的怀里,“睿叔审完案子了?”
“嗯。”叶思睿笑着摸摸他的头。“大病初愈,不要乱跑。”
夏天舒当真替叶旷解了毒,还给中毒不深的周母一道解了毒。自己欠他的人情可大了。他不想叫叶旷知道真相,处理了府里所有的香,只说他染了风寒,卧床昏睡几日。饶是他没有提夏天舒的救命之恩,只说他来探望了几次,叶旷就喜滋滋的合不拢嘴,叫叶思睿心里有些泛酸。
他已经写了折子将案情来龙去脉上报州府,不过,叶思睿冷笑着想,还有个问题没有解决。
他还记得夏天舒为他解说:“这种毒无色无味,引人昏睡发热,轻者精神不济,重者或可致死,十分罕见。”周徽一个穷举子,哪来的□□?
“大人,大人,不好了!”主簿冲了过来。
叶旷不等吩咐,便乖乖地退出了屋子。“什么事?”叶思睿扬眉。
“犯人……周徽,自尽了。”主簿压低了声音说道。
叶思睿果然神色不快,“负责看管的衙役各扣二月月钱,连个犯人都看不住,要你们做什么?”主簿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叶思睿冷下脸哼了一声。
“旷儿,要去找夏叔叔玩么?”叶思睿走出屋子,已经是笑容满面了。
“好!”叶旷开心地应了。
叶思睿早吩咐人备了马车,又给叶旷加了件披风。叶旷卧床几日三餐只喝些清淡的粥,已经消瘦了许多了,可不敢再叫他见了风。
夏天舒的院门开着。两人走进来时,他在院子里练剑,手上挽了个剑花,贴着地面擦过去,整个人身体在空中翻转,最后稳稳落地。
叶思睿若有所思。
夏天舒停下来看他们,“你们来了。”叶旷上前见礼,他竟然也有所反应,点了点头。
叶旷围着他团团转,对着他的剑仔细端详,艳羡之情溢于言表,时而眼巴巴地看叶思睿一眼。叶思睿无可奈何地开口:“天舒兄,你可愿教旷儿功夫?”
“好。”夏天舒似乎毫不惊讶,斩钉截铁地答应了。
叶旷一瞬间有些不可置信,继而惊喜万分,向夏天舒叩首,“徒儿给师傅见礼!”
“束脩改日奉上。”叶思睿无可奈何地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