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欠我一辈子啊!”静婵突然露出笑容来:“我就是要让他欠我一辈子……”
云寂突然住了嘴。
他停顿了片刻,转过身去,对着白淳淳说道:“白少爷,这事,到如今便真的要了结了,什么手啊脚的,今后就不要再提。”
“那那、那也实在是……”白淳淳回过一口气来,觉得云寂这提议太不上道:“难道这贱婢拿刀子比划一下,就能……”
“我说,已经闹得够了。”云寂打断了他:“若是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便让白麟运来与我理论。”
白麟运乃是白淳淳的大伯,白家的当家主人,其人刚正严苛,白家子弟个个畏之如虎。
听到白麟运的名字,白淳淳的气势顿时焉了。
“阁主……”
“王爷,我方才请你先讲,是尽了地主之谊。”他打断了殷玉堂:“朝暮阁中出了这等事,我若装聋作哑就此揭过,又怎配坐这阁主之位?”
他一说完,又转向白淳淳。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白淳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白少爷,你江东白氏门高门望族,我朝暮阁留不住你这样的贵人,明*你便下山去吧!”云寂往自己的位子走了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说道:“你带个话给白麟运,此番若有得罪,还望他多多包涵,但是从明日起,只要我云寂在一日,白家子弟便不得踏进千秋山一步。”
第20章
白淳淳听完这番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回味过来云寂话中的意思。
无数名家子弟皆以能进入朝暮阁,成为上阁弟子视作极为荣耀之事。哪怕远在上京,只要是说一句“我是朝暮阁弟子”,也是极为令人艳羡的。
虽说白家嫡系目前并无适龄孩童,但旁支之中却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在他来朝暮阁之前,白麟运还特意嘱咐过,让他仔细打探一番。
云寂这句话一说,便是彻底断了白家入朝暮阁的想法。
想到回家之后,白麟运知道了这事,会有多么生气,白淳淳脚又软了。
“阁主,这是何必呢!”殷玉堂站了起来:“纵然阁主觉得白淳淳行为失当,也不用将怒气移到整个白家身上。”
“王爷此言差矣。”云寂丝毫不肯下台阶:“我朝暮阁挑选弟子,首重人品x_ing情,而依今日之见,白家子弟品行若都如这位白少爷一般,我朝暮阁也是高攀不起的。”
“阁主……”
“云寂,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到白麟运的火气有多可怕,白淳淳急了:“你真以为占了个山头,就能在这里称王称霸了吗?我跟你说,我们白家可是皇亲国戚,我只要跟我姐姐说……”
“哥,你疯了!”白乐乐冲过来一把拽住了他,拼命捂他的嘴巴。“快跟云阁主道歉!”
“道什么歉?我说错了吗?他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
“够了!你吃了什么疯药,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殷玉堂勃然大怒:“来人!把白淳淳给我拖下去!”
殷玉堂话音刚落,身后的侍卫如虎狼一般窜了出去,其中一个一掌将白淳淳打晕,另两个一边一个夹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门外拖去。
“王爷!阁主!”白乐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哥哥昨日伤到了头颅,所以今日行事方才如此颠三倒四,还请王爷和阁主宽宏大量,切莫责怪哥哥。”
“就按阁主说的,你们明日便下山去吧!”殷玉堂一脸不愉快:“我头痛得紧,先告退了。”
他第一个离席。
赤琏站起来同云寂告了罪,静怡过来扶了静婵也退下了。
慕容瑜左右看了一眼,跟在了她们后面。
白乐乐不敢再留下来,灰溜溜地走了。
云寂坐回了位子,再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口口吃完了饭菜。
他似乎因为这场闹剧心情很差,整个宴厅里鸦雀无声,余下的众人如坐针毡一般捱过了这餐。
至此,清明大祭之后的筵请,近乎不欢而散。
静婵和静怡跟着赤琏回了天风楼。
待关上了门,赤琏坐在妆台前,静婵静怡都跪在了她的面前。
赤琏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个,一个字都没有说。
最后静怡受不住了,战战兢兢喊了声小姐。
赤琏先是笑了一声,然后眼泪便流淌了出来。
“小姐!”静婵和静怡都慌了神。
赤琏自小x_ing情倔强,受了委屈生气恼火,却极少会流眼泪。
“小姐,都是我的错!”静婵跪行到她面前,对她磕头。“我让您受了委屈,不论什么责罚我都愿意受的。”
“不是你,总还有别的人,别的事。”赤琏抬手擦去了眼泪,仰起头来:“他们不过欺负我死了父母……这些人!这些人……”
“小姐,你别难过了,阁主不是帮我们出了气了吗?”
“你懂什么!若没有依仗,他白家真的有胆子动我的人?”她愤愤地驳斥静怡:“舅舅从上京传来消息,我那个皇帝叔叔此次有意让他远征边域,这其中定然是白翩翩动了手脚,他们白家想取谢家代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是,木贵妃……”
“木怀吉就是什么好人了?”赤琏冷哼了一声:“舅舅让我千万忍耐,我才不得不忍气吞声,总有一日我要让这些人知道……”
“小姐,慕容郡主过来了。”门外突然有人传话。
“这慕容瑜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疯……静婵,那个晏海是个祸害,你不许再去见他。”赤琏低声的说道:“你忘了,当年他回绝了与你的亲事,害得你大病一场差点死了,如今他算是还你的情了,自此两不相欠。”
说完,她站起身来,对着妆镜整理了一下。
“可是小姐……”
“或者,你现在就去问问晏海,若是他肯娶你,我也再无二话。”她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舅舅让你跟着我来朝暮阁起,我们也已经相处了十年,我也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但晏海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归宿,你好自为之。”
静婵低着头跪在那里,纤弱可怜却又极是倔强的模样。
静怡叹了口气,匆匆跟上赤琏走了。
她一个人跪在屋里,直到过了许久,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晏海的住处走去。
同住的人已经搬了出去,这间屋子里现在就住了晏海一个人。
晏海坐在桌边,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纸笔,细细勾勒出绿鬓簪花,羽衣环佩,只是那画中人的容貌,却是一片空白。
“这画上的是不是就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晏海放下笔,抬起头望向了她。
“望之若神女。”静婵与他四目相对:“你当年对我说‘心有一美,再无颜色’,不如你便画与我看看,这一美,究竟能有多美?”
“静婵……”
“工笔讲究的是精细巧密。”静婵自顾自地说着:“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虽然一副又傲气又不讲道理的样子,但却是个心思缜密细腻的人。”
“静婵姑娘,我觉得……”
“画给我看看,行吗?”静婵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这些年来,我一想起你当年拒绝我的话,总觉得如鲠在喉,如今我想做个了结,其余的倒也没有什么,我只想让你把那个在你心里多年的人,画出来给我看看。”
晏海有些迷茫于她的态度,但是在她的目光里又看出了一种无法逆转的决心。
他犹豫的时间其实不长。
然后,他拿起笔,将那空置的面容一笔一笔描绘了出来。
静婵就这样看着他,看着那张在他手中慢慢成形的美丽容貌。
作为赤琏的贴身侍女,她对琴棋书画也是颇有涉猎,她能够看得出来,与从前以及现下的那些画师们相比,晏海的技巧其实有很大不同。
他笔触更细,人物也就愈加精巧,简直栩栩如生。
那真的是一个十分美丽的人。
静婵心中酸涩,却不得不这么承认。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双杏眼略微上挑,容貌虽然略带稚气,却已美若春华。
若真是这样绝色的人物,也怪不得多年来晏海念念不忘,不能释怀。
“看她装扮神情,应当也是高门大族的小姐。”
“诗礼簪缨,富贵人家。”
静婵站起身来,晏海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这人也真是奇怪,和一般的男子好不相同。”她微微一笑:“我在这世上见过的男子,不论怎样一往情深相思不悔的,过了些年头也都淡了倦了不在意了,你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守着一个心上人矢志不渝,让人不敢信是真的。”
“为什么不是真的?喜欢了谁,不就是想要与他在一起吗?”晏海认真地和她说:“也许还要费些时间,但我们总是会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