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堂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围墙上黑衣猎猎的身影。
“他……”
晏海朝他点了点头。
殷玉堂深深吸了口气。
“大胆贼人!”他朝着场中喊道,“居然敢假扮王妃试图行刺本王,本王今日绝对不能轻易饶过了你!”
这句话非但让在场的众人都呆住,那“假扮承王妃的贼人”突然就动了。
殷玉堂大惊失色,一个转身藏到了晏海的身后。
这院子本就不大,那“贼人”距离院门也不远,纵然只是寻常行走的速度,很快就能清楚看到那眼睛中厚厚的的白翳,以及那张惨白的脸上,有一条条蓝紫色的经络凸显而出,
“枭先生救我!”众人的惊呼声中,晏海极为镇定地求救。
枭并没有立刻动作。
“贼人”此刻已然快到晏海面前的台阶之下。。
枭没有动,慕容瑜的箭却已经到了。
既然殷玉堂说了那种话撇清关系,慕容瑜自然也不用顾忌什么。
以她箭术,这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但是就在她松开弓弦的一刹那,却不知怎的手肘被人撞了一下,整个失了准头。
箭术不比其他,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眼见着原本瞄准头颅s_h_è 出的箭,却是错过了贼人的脑袋,往晏海的面门呼啸而去。
变生肘腋,猝不及防。
眼见着晏海就要被一箭s_h_è 穿脑袋,却有一道暗色的光芒闪过,那支箭被从中央破开,一分为二,擦着晏海的脸颊疾飞而过。
接着那道暗芒折转了方向,直直平切了出去。
头颅高飞而起,过了一瞬,没了头颅的尸首才往前倒在了地上。
枭提起长剑,慢慢归入剑鞘,他这把长剑的剑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居然是乌黑的颜色。
一切如电光火石,直到枭的长剑全数归入剑鞘,众人也未反应过来。
殷玉堂更是脚一软,跪坐到了地上。
就在台阶下几步的位置,“贼人”已然身首分离,倒在了地上。
似乎是因为剑太快,那切开的脖颈处,并未有大量鲜血喷涌而出……
众人正要围拢过来,晏海突然拿起了身旁挂着的灯笼,整个丢在了那具尸首上。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停住了脚步。
按理说没有引火之物是烧不起来的,却不料那灯笼中的明火一遇到“贼人”的身子,猛烈的火舌便窜了起来。
火焰边缘散发着某种明亮的蓝色,还夹带着一种奇异的香气。
晏海走下了台阶,用脚将那个头颅踢进了火堆之中。
那头颅仰面朝上,在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那双眼睛中的白翳猛地消散,露出了里头……但那应当只是火光造就的错觉。
不过片刻,那具尸首连着头颅,已然化作了飞灰,星星点点的飘散在空中。
没有人发出声音,听得到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晏海往后退了几步,他本就烧的厉害,几乎是强撑着做完了这一切,松了口气之后只觉得头晕目眩,根本站立不稳。
枭用余光望见他摇摇晃晃,伸出胳膊一把将他揽住了。
晏海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胸前,尽管脑海中晕眩不已,但鼻端却闻到了夹杂在浓烈香气之中,一股仿佛淡淡冰雪的清冽气味。
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念了那个名字。
枭低头看到了,狭长冷厉的眼中似乎有光芒闪过。
第49章
慕容瑜在屋里不停兜圈子。
“郡主, 你坐下来歇一歇吧!”坐在桌边的冒疆被她转得头晕。
“歇什么?”慕容瑜怒从中来:“黑狼, 你倒是说说清楚, 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黑狼低着头跪在地上, 一言不发。
“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慕容瑜走到他的面前,用脚踢他:“你故意撞我干什么, 你说啊!”
冒疆看不下去了, 站起来把慕容瑜拉开。
“毛毛你别拦着我, 你不知道他刚才那是做什么吗?那是杀人!”慕容瑜挥开他,执意要问个清楚:“你要借我的手杀了晏海, 是为了什么你总要跟我说个清楚吧!”
黑狼喉头发出了咕噜声,却还是没有说话。
“黑狼。”冒疆挡在他们中间:“你若是有什么原因说就是了,怎么对着郡主还学会遮遮瞒瞒了?”
黑狼抬起头来, 一双发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慕容瑜。
“你说啊!”慕容瑜突然觉得有点气短,这倒霉孩子看着太可怜了。
“那个人……很危险。”黑狼垂下头:“要杀了他。”
“晏海?”慕容瑜呆住了:“危险?”
然后她就笑了。
“你说晏海危险?他那个病歪歪的样子?我们随便谁一拳就能打倒他了。”慕容瑜摆出了手软脚软的样子:“你是不是这几天吃了坏东西,又拉又吐的傻掉了?”
黑狼很生气,他一直都最喜欢郡主, 但是他决定从这一刻开始,要把“最”字去掉。
“不是那种。”黑狼垂下头,讷讷的却又说不清楚:“要保护郡主的……”
“郡主, 黑狼绝不会无故如此。”冒疆站出来为他说话:“何况方才您应该也看到了, 那晏海非但与承王是旧识, 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而且那个‘刺客’……”
“往前想想, 似乎也是有迹可循的, 在朝暮阁的时候,承王对晏海的态度就很奇怪,如果他们真是旧识也不出奇。”慕容瑜沉吟了片刻:“黑狼,你耳力好,有没有听到他在院子里对承王说了什么话?”
“他说得太轻了,我不是听的很清楚,我只听见他说‘把头斩下来’。”
“我听到承王喊他翠什么。”
“翠微君。”黑狼连忙说:“喊了几次,我听得挺清楚的。”
“毛毛,你听说过这个名号吗?”
冒疆摇了摇头。
“你传讯给慕容极,把这事跟他说了。”慕容瑜下了决定:“我先去看一看晏海。”
晏海睁开了眼睛。
明亮的光线自高高的花窗中散落进来,将坐在那里的人照得形影虚华。
“云寂。”他有些迷茫地问:“什么时辰了?”
那人靠近过来。
最近,好像做过这样的梦……
“月倾碧?”他喃喃说道:“谁让你喜欢殷九了,你要是喜欢的是我,我也不会杀了你的。”
那人已经走到了床边,低头看着他。
“你长得这么好看,杀了你以后,我一直都很后悔。”晏海微微一笑:“不过我后来遇到了更好看的人,他叫云寂。”
那人低下头来,长长的头发有一缕垂落到了晏海的脸上。
“云寂,你最好看了。”晏海对他说:“比月倾碧还要好看,所以我最喜欢你了。”
“你到底是谁?”那人问他。
“你怎么能问我呢?”他伸出手去,摸上了那张被遮挡起来的脸:“云寂,你看一看我,你认真的,看一看我!”
二人四目,相对无言。
紧贴着脸的面具突然炙热了起来,他有些慌张的把头后仰,摆脱了那只胆大妄为的手。
晏海看着他几乎夺门而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热度已经退了。
“倒是和从前一样!”他笑了起来。
不过转眼,笑声又渐渐低了。
“可惜……”他叹了口气,可惜什么倒是没往下说。
承王的车队在这个地方休整了足有五日,方才重新上路。
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大家都讳莫如深,根本没人敢提。
你要说那些流传于乡野之间的奇闻异事,当然是都曾经听说过的,但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当朝律例之中可是有这样一条,擅传怪诞,从重惩处。
据说之所以有这样一条,是因为在前朝曾设国师一职,位高权重,帝王笃信后受其害之,最终花费了极大的气力才能平定乱局,史称“亡君之乱”,正是因此一乱奠定了前朝衰亡之势。
当今立朝之后将此视作前车之鉴,虽不曾彻底废弃僧庙道观,但若无处能以宣扬,神鬼之道终究虚无缥缈,而这些年来世人向往之心渐歇,各类教义也就难以为继了。
何况,今次这件事发生在承王的身上。
要是可以,大家都希望自己那天晚上,并没有出现在那座院子附近,并没有看到那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就连一向敢说敢做的慕容郡主,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形容成“对付刺客”。
是的,那一晚上有刺客欲行刺承王,杀了几个护卫,最后被赤琏公主身旁的高手当场格杀了。
至于细节之处,承王都没有追究,别人哪有置疑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