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守在家中的薛适,忐忑不安。他倒像是个家长,为第一天上学的薛勤胜担惊受怕,唯恐对方闯祸,为自己丢脸。
还不到散会时间,父亲竟然大摇大摆地回来了,口中还不断谩骂着。薛适见状,也不敢过问,只盼父亲没做什么错事,一切安好
。
翌日,即是二年级的最后一天。
教室内异常混乱,大部分学生都兴奋不已。极少数个别的,沉闷地坐在座位上,定是因为成绩不好而被家长打了屁股。而成绩最
差的那个男生,依然十分折腾,脸上那模糊的巴掌印,旁人看着都疼,但他自己倒是丝毫不在乎。
薛适坐在座位上,被一群女生簇拥着。那个羊角辫女孩,天生就散发着浓郁的三八气质,她靠着薛适,嗲声嗲气地问道:“薛适
,放暑假了,让我们也去你家玩儿吧。别只让潘玉去啊!”
话音刚落,女生们哄笑一团。薛适望向前方,见脸颊微红的潘玉,赶忙转过了她那副娇小的身子。
潘玉是薛适的绯闻女友,其实两人的关系,是被众人哄闹出来的。薛适与潘玉的成绩拔尖,不相上下,每次上台演讲,也总被凑
成一组,久而久之,便被莫名其妙地配成了一对。薛适本就没什么心思,但潘玉却是稍显主动的。她与薛适同住一楼,时常会来
家中拜访玩乐,上课时,也总是悄悄回头张望。薛适装作毫无反应,其实都看在了眼里。
多数时间,薛适觉得,这些都是因为潜在的自恋,而引发的自作多情。但时间长了,他也干脆假戏真做起来。
全是为了维持现实生活中的形象。难以置信,八岁的孩童,竟会这般事故。
突然,脸上挂着巴掌印的那个男孩挤到了潘玉身边,他用一只胳膊搂住潘玉细弱的肩膀,继而骄傲地宣扬道:“潘玉早就是我沈
强的人了!”
女生都鄙夷地调侃着沈强,而薛适,则怒目冲冲地直视着他。倒不是因为潘玉,而吃了沈强的醋。只是沈强肆意玩弄着薛适苦心
经营的绯闻假象,这简直就是在挑衅薛适的地位与声誉。
“真的!”沈强大言不惭地补充道:“我们俩小时候一个幼儿园的!我知道潘玉原来是大舌头,后来做过手术!我让潘玉张嘴她
就张嘴,然后我就把洗涤灵灌进去了!我还去女厕所,把潘玉的裙子扒下来过……”
众女生嘘成一片,都在骂沈强流氓。薛适发觉自己真不如沈强那般了解潘玉,便不禁更加恼怒了。
混乱中,薛适瞥见潘玉,她脸颊绯红,但那盯着沈强的眼神,却异常温柔。
“闹什么呐!”
教室门外传来一声怒吼,所有学生都精准迅速地窜回了自己的座位,顿时,教室一片寂静。
走进门的班主任老太,是薛适强大的靠山。平时,喜好仗势欺人的薛适,若与他人发生了纠纷,老太肯定是无条件偏向薛适的。
端坐的薛适,以矫揉造作的目光,深切望向严肃老太,期盼着对方的夸赞……
“薛适!”
严肃老太怒目呵斥了一记。
薛适一阵惊吓,摸不着头脑。只听老太继续训道:“以后别让你爸来参加家长会了!什么玩……啊!迟到也就算了,都不道个歉
啊!不道歉也就算了,怎么还成心打他那个大哥大电话啊!摆谱怎么着!炫富怎么着!”
薛适的脸颊,被烫得皮开肉绽。同学们纷纷扭头望向薛适,他只得低下脑袋,默默咒骂着给自己惹事丢脸的父亲。
无心一瞥,却见沈强正得意地坏笑着。他那双细长的眼睛不停挤弄,反复挑衅着薛适。
锱铢必较的薛适,将此番行为,牢牢记在了心里……
放学铃声响起,暑假正式开始。
沈强跟着一群男生,蜂拥着挤出学校大门,都往小花园跑了去。最后一个走出学校的薛适,蔫头耷脑的,很是懊丧。
从学校到家这一分钟的路途上,薛适一直紧皱着眉头。当他推开楼道的大铁门时,一阵浓烈的烟味蹿入鼻腔,即刻便知,父亲在
家。于是,薛适咧开嘴,扯起嗓门,开始放声大哭,唯独那真实的眼泪,却冲不破伪装,一滴都没挤出来。
只穿着内裤的薛勤胜,光着脚,大踏步地走出来,他见儿子这番惨状,便厉声问道:“怎么了儿子!谁欺负你了!”
薛适还未将泪水酝酿出来,只得用双手捂住了眼睛,继而带着哭腔,嫁祸道:“沈强……”
“妈的兔崽子!他又怎么欺负你了!”薛勤胜恶狠狠地追问道。
“他打我!”薛适为了掩饰心虚,只得提高了音量,继续装哭,那分贝,已然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你等着爸!”薛勤胜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了一番。发现目标后,他套上了背心与短裤,继而踩了双拖鞋,便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
薛适白眼一翻,不紧不慢地放下书包,悠哉地倒了一杯果汁。他走到窗边,倚着玻璃,斜眼盯着小花园内那热闹的场景。
正在玩闹的孩子们,见薛勤胜来了,就像看到怪兽一般,都吓得呆愣住了,纷纷规避。薛勤胜直奔沈强而去,他拧上孩子的耳朵
,不顾对方的哭喊,转身拖行。
薛适挂着得意又邪恶的笑容,翘首企盼着。他并不知道,父亲的此般溺爱,对自己的成长,全无好处。
薛勤胜也不知道,即便是如此放纵了儿子,但平日里却疏于关怀,对儿子肆意泄火,如今再怎么溺爱,也都是无济于事的了。
这就是父亲的榜样。
这就是薛适唯一能用到父亲的地方。
楼道里的大铁门传来一声巨响。薛适迅速将果汁藏进了冰箱,然后他走回大卧室,侧坐在了沙发上,一只手掩面,假装哭泣,活
脱脱一个受辱过后的无辜怨妇。
薛勤胜率先走进了大卧室,后面紧跟着的沈强,被薛勤胜死死地掐着耳朵。
“我让你欺负我儿子!”
说罢,薛勤胜便劈头盖脸地,狠狠扇了沈强一个耳光。
虽然沈强比薛适高出半头,但在薛勤胜面前,毕竟只是个无力反抗的孩子。
沈强左脸上的模糊掌印,是他母亲昨晚的杰作。如今,右脸上那新鲜出炉的火红印记,更为深重。薛适看着沈强这副模样,心里
顿时畅快了许多。
“叔叔我没……”沈强哭着,刚想解释,薛勤胜便又抡过了一巴掌。
沈强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屈打成招道:“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欺负薛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