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勤胜扭开门锁,迅速跑回了屋里。薛适盯着父亲那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后,才听屋内传来一记大喊:“开吧!”
即刻,薛适破门而入。他走进家门,见大厅、主卧都很整齐,唯独小卧室,房门紧锁。
理直气壮的薛适,生平头一次觉得,在与父亲的对抗之中,自己占了上风。他站在小屋门外,挑拨着问道:“爸,你在睡觉吗?
”
“啊!”门后的薛勤胜气愤地回应了一声。
“你给我点儿钱,我要买汽水儿。”薛适斜眼瞟着小屋的门,故意说道。
“下次!”听父亲那咬着后槽牙的回应,仿佛已是处于忍耐界限的边缘了。
即刻,薛适想到父母总在教导自己的,家丑不能外扬。他赶紧从自己的存钱盒中抠出了两元钱,继而迅速跑出了家门。
楼外平台上,那三个男生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薛适扬着手中的零钱,欢快地说:“我爸给我的!咱们去买吧!”
话音未落,两个傻男生愣冲冲地跑下了楼梯。矮子却有些不安,慌张地瞄了薛适一眼。
薛适铁着脸,狠狠瞪了矮子一下。
下午的课,薛适全没听进去,脑中浮现的,一直是父亲与女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画面。
熬到放学之时,薛适走到家门前,发现房门是虚掩的。推门走进,见母亲已经回来了。
傅雪萍手拿一块干松的抹布,哼着歌,悠闲地擦着家具,就像在玩乐一样。
薛适一直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漫不经心地聊着学校的事,不断试探着母亲的情绪。看样子,母亲对于中午的丑事,丝毫不知。
薛适憋着心中的怒火,很想一吐为快,将父亲那恶劣的罪行,抖落个干干净净。
小卧室的房门仍是紧闭的。突然,便传出了薛勤胜的命令:“水!毛巾!”
薛适的愤慨倍增,他不解,父亲竟还能如此安心地支使他们娘儿俩。
依照惯例,傅雪萍将茶沏好,递与了丈夫。而薛适,则默默走进了卫生间,挑起了毛巾。
薛适将毛巾递给父亲,继而,便一脸怨恨地怒视着对方。
薛勤胜连眼都没有睁开,他径自接过毛巾,在脸上一阵胡噜,接着就将毛巾举向空中,示意儿子速速取走。
薛适单手接过,气呼呼地走出了小屋。
躺在床上的薛勤胜,悠哉地吸了支烟。罢了,他换上背心和短裤,走出了小卧室。
傅雪萍擦着电视,无心地问了一句:“今天干啥了?”
薛勤胜随口答道:
“睡了一天呗。”
只这五个字,便瞬间惹恼了薛适,即刻,就坚定了他揭发父亲的信念。
薛适站起身,双手插腰,恶狠狠地说:
“我今天中午看见,爸爸和一个女人在小卧室里,两个人光着身子,滚来滚去。”
一句话说完,薛适只觉浑身的郁气都散尽了,痛快万分。随后,他瞧见母亲的落寞样,胸口便立时堵满了浓重的悔恨。
傅雪萍站直了身子,默默看着丈夫,一语不发。
薛勤胜站在小卧室的门口,干笑着说:“你……你他妈说什么呢?你看错了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薛适不顾母亲,极力辩驳道:“就今天中午!我爬阳台的时候看见的!”
薛勤胜听了,呆愣几秒,继而便矢口否认着。
恼怒万分的薛适,扯着谎大喊:“我们同学都看见了!”
傅雪萍瞄着丈夫,并无太多情绪,只是透着一股无奈,略带一丝尴尬。
一家三口人,围作了三角形,沉默不语,互相对峙着。
突然,楼道里传出大铁门被推开的声响,一双得意的高跟鞋正步步逼近。三人齐齐回头,只见房门推开,露出了海燕那张春风得
意的脸。
见家中这副阵仗,海燕的脸瞬时通红。她站在那里,虽羞愧,却不畏惧,只是死死地盯着薛勤胜的双眼。
薛勤胜懊丧地呵斥起来,他哄着海燕,自己也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隐约中,薛适听见父亲骂了句“死孩子”,接着,大铁门就被重重地摔上了。
傅雪萍也不再过问儿子,只默默地擦起了家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对于父亲的愤恨,薛适已是宣泄过了。当下,他只觉得后悔。他怕母亲因此伤心,动了情绪,再将老病诱发出来。那么,已过半
年的倒数计时,就将全部作废了。
那几日,薛适胆战心惊地守在母亲身旁,虽说担忧,但更多的却是恐慌。意外的是,母亲竟然没有病发。薛适是庆幸的,也是疑
惑不解的。他甚至猜测,母亲的无动于衷,是因为她对父亲的心,已是彻底死了……
薛适一直觉得,女人的命运,是极其悲苦的。尤其是母亲,竟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更为悲惨的是,母亲患有癫痫病,她不能有
过度起伏的情绪,对于如此苦闷的生活,连哭喊抱怨的权力都不能有。
一直看似平静的母亲,不知积累着多么深沉的怨念。有时薛适就想,癫痫病的发作,或许就是长期压抑的母亲,不堪重负,走投
无路,濒临崩溃时的
最后爆发吧……
第12章:崩塌的心灵
一九九七年,大年初六。对于母亲服用灵药后癫痫抑制的倒数,薛适已成功熬过了四百一十天。
熟睡中,一道强烈的灯光透进眼皮,梦中的虚幻场景瞬时消散一空。薛适挣扎着眯起眼睛,竟见父亲衣冠整整地站在大屋中央,
他急躁地喊着:“快起床!要出门了!”
薛适虽困,却丝毫不敢懈怠。他咬牙掀开被窝,即刻袭来的寒气将身上仅存的温热迅速驱散。薛适又冷又慌,微微打颤的牙关不
断呼出白色的雾气,他摸过衣服,一件件慌忙地穿着。
薛勤胜脚上的皮鞋快速踩踏着瓷砖地面,那急促的阵阵声响就像是号令一样,让人紧张。他打开高处的储藏柜,费力扯出了一条
极厚的毛毯,抱到了沙发上,又胡乱翻出几件衣服,一股脑塞进了手中的布袋里。他不断催促着,并在家中四处徘徊,但凡见到
有用的小物件,便揣进自己的腰包之中。
薛适独自穿好了衣服,总觉有些臃肿。他抬头望去,见时钟正指凌晨四点。
蓦地,傅雪萍便从小卧室里摇摇晃晃地飘了出来,薛适反倒被母亲的无声无息吓了一跳。只见她,穿着睡袍,耷拉着脑袋,低垂
的长发遮蔽着面容,那萎靡的样子,确是有些恐怖的。
薛勤胜见妻子一身睡衣,便呵斥道:“怎么还不换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