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不知什么原因,薛适很少再见到吧台中的那位清秀男子了。
而且,薛适也不再冒险,利用父亲的电脑,进入同志聊天室了……
第19章:恶梦重来
初一下半学期,薛适仍是没甚机会接触网络。他只得在学校中,与侯明明逗贫,亦或是对叶爽幻想一番,以此暂时安抚自己躁动
的心绪。
当时,班内已悄然分成了三个帮派。
其一是崇拜《古惑仔》的痞气团伙,由体育委员领导。
其二是恣意散漫、来去自由的无党派人士。
最后,则是联合了班中大部分女生,以侯明明和薛适为首的干部圈。
颇有人气的薛适,每逢午休时段,总是被女生围作一团。他会将教职员办公室中的丑事大肆渲染地披露出来,比如各个老师之间
的嫉恨纠葛,或是某位老师整容过后惨遭同事排挤之类的稀奇八卦。众女生听着薛适滔滔不绝的演讲,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而在老师心中,薛适则是最为得力的爪牙。他成绩优异,态度谦卑,尤其是那一张嘴,甜腻得沁人心脾。
最关键的是,薛适告密本领一绝,消息准确且不露马脚。被他揭发的同学,还会找薛适哭诉,怒骂老师的狠毒与刻板。薛适总是
看似同情地安慰敷衍,其实又将这些新的罪证牢牢记在了心里。
双面人的生活虽然滋润,灵魂却像是被榨干一般,愈发空虚。
薛适最为渴望的叶爽,始终就像是一根憨木头,没日没夜地傻学,成绩还谈不上拔尖。体育课上,薛适总是故意站在叶爽身旁,
趁机磨蹭对方的手臂。叶爽多是没有反应,只因偶遇天热,才再发觉躲开。许多夜晚,薛适假借请教数学题的名义,往叶爽家里
打电话。叶爽兀自讲题时,薛适便紧贴听筒,感受着对方低沉的嗓音,并幻想着他那隆起颤抖的喉结。
每天,薛适和侯明明依旧上演着疯癫的戏码,这两人,又将秦霞也认作了女儿。在其他男生眼中,薛适和侯明明实属异类,简直
就像小丑一般。可当下的薛适,已然沉浸在了这迷乱的舞台之中,他享受着女生们疯癫的追捧,无法自拔。独自走在校园中,凡
遇到男生调侃自己,薛适只是低头,摸摸鼻子径直走掉。
薛勤胜这一家三口,就像是没什么交集的独立个体,分别在自己的世界中寻乐,各自承担内心的凄苦。缺乏关怀,亦即是缺乏束
缚。各自任由欲望行事,直至最后,扭曲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终也于事无补了。
三人之中,看似最为平和的傅雪萍,其所承担的压抑,也只有陪伴在旁的薛适才能领会。
谁知,傅雪萍寻乐放纵的方式,反倒将心底抑制不住的苦闷,成倍地施加到了薛适的身上。
儿时恐怖的梦魇,卷土重来……
二零零零年七月上旬,难得的暑假才刚刚开始。
某晚,参加单位宴请的傅雪萍迟迟未归。薛适独自守在家中,不顾入睡时限的临近,大肆玩着电脑游
戏,而对于母亲的安危,仿佛也不是那么在意。
少顷,家门传来一阵声响,薛适不得不关上电脑,为被打断的游戏进度,默默抱怨着。
谁料,走进家门的人,竟是薛勤胜。他径直推开儿子的房门,怒目命令道:“穿衣服!跟我去接你妈!”
薛适匆匆出门,跟在父亲身后,坐进了那辆新近购置的黑色帕萨特。
薛适卧在后座内一阵迷糊,再睁眼看时,车子正在狭窄的胡同之间快速穿行着。少时,前方发出了炫目的光芒,昏暗的平房之中
,突兀树立着一栋高楼,那夸张的霓虹灯不停变换着花样,薛适只觉得十分刺眼。
车子逼近楼前,只见一孤零零的女子,摇曳着身姿,踉跄而来。直到靠近时,薛适才惊觉,那正是平日里端庄贤良的母亲。
薛勤胜侧身,吐着怨气,将副驾车门一把推开。
哼着小调的傅雪萍,先将上半身俯进了车内,继而双手撑在座椅上,扭动屁股,拖入双腿,最后才勉强关上了车门。
一路上,傅雪萍大笑不止,口中浓郁的酒气,全然弥漫在了车厢之中。然而,薛勤胜和薛适也竟毫无危机感,只是欣赏着难得出
丑的傅雪萍,傻傻陪笑。
一家三口回到尚荣庄园时,已是深夜了。薛适不堪困意侵扰,迅速睡去。对于父亲照料宿醉母亲的过程,全然不知……
朦胧之中,薛适混乱的思绪挣脱了梦境。他缓缓眯起眼睛,四周仍是幽暗一片。
大致估算,晨光即将要攀入屋内了。薛适聆听一阵,只有静默,想必母亲酒醉过后的兴奋早已结束了。
蓦地,被封印已久的恐怖画面隐约袭来,薛适心中略有不安,却又反复否决着自己的无端多疑。
母亲已经痊愈了……
那可怕的病,已经痊愈了……
薛适默念着,缓缓闭上了眼。
“啊啊啊啊!”
寂静中,凄厉的惨叫声瞬时响起。
久违的惊恐,残酷撕扯着薛适脆弱的神经。他只觉纠结万分,两手堵住双耳的同时,又不可置信地屏息聆听,仿佛这惊叫声只是
梦幻泡影而已。
无奈,它异常真切,就像是变异的母亲直接贴在自己的耳边嘶吼,尖锐的音波直灌入脑,高速萦绕着。
躺在床上的薛适,双脚正冲着父母的房间。他呼吸困难,胸腔内痛如刀割,母亲的惨叫就像是冰封万物的怒吼,将薛适那剧烈颤
抖的双腿冻得毫无知觉。即刻,薛适赶忙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双手死死压住耳朵,使劲揉搓,唯恐听到其他任何声响……
半梦半醒之间,惶恐的薛适再次睁眼,见房内已染上了金灿的阳光。
薛适谨慎站起,走出卧房。大厅内弥漫着一股潮气。卫生间方向,传出了花洒喷水的声响,那单一的频率,就像是水流
直接砸在地上一般。
蹑手蹑脚的薛适,推开了父母卧室的房门。只见父亲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眉头紧锁,面如土灰。
对于凌晨发生的事,薛适仍抱有一丝希望,企盼那是自己的幻觉。他站在门口,怯懦地瞄着父亲,低声确认道:“爸,我妈犯病
了?”
薛勤胜那双骇人的眼睛瞬时瞪起。薛适见状,心底仅存的妄想也彻底破灭了。只听父亲,愤怒地逼问道:“你听见了?那你为什
么不过来啊!”
即刻,薛适赶忙转身走掉,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失神的薛适,卧进了大厅的沙发。他打开电视,拨到清晨放映的动画片,却全然无心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