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发现原田真一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于是一拍茶几,怒道:“我告诉你,老子愿意当那个什么委员也不等于就是投降你们了,老子就是气不过,老子也要过好日子,那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活儿谁爱干谁干,老子反正再也不干了!”
原田真一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围着气鼓鼓的高城看了又看,最后拿定主意,说道:“高营长,你真的决定了?”
高城一瞪眼:“你当我刚才说笑话呢,那拖泥带水的老娘们事老子从来不干!”
原田重重拍了他坐着的沙发背一下:“好!既然这样,那我欢迎高营长的加入!”他绕到高城面前,弯腰对上对方一双虎目,道:“不过今晚的大会已经结束,半个月后,我们将为高营长单独举行一个仪式,到时候会像今天一样隆重,绝对不会亏待你。”
高城脸上的轻快神情一下子暗淡下来,继而开始往铁青方向转化,但正当原田真一确认自己的话已经产生效力的时候,高城猛的站了起来,险些撞上他的下巴。
“我还有个条件!”
“请尽管说。”
“我要你放了我的三个兵,给甘小宁治伤,不许给他们带刑具,我要天天见到他们!”
“可以,既然你已经加入临时政府,那么你有权任用自己的部下。”
“还有,老子要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你们特务大楼的破公寓休想打发我,老子要住希尔顿饭店总统套房,吃法国大餐喝贵州茅台!”
原田真一又有些不知就里了,他看着高城愤愤不平的样子,说道:“高营长,你这是在发泄怨气。”
高城横眉而对:“老子就是要发泄,当了二十多年正人君子,老子要学坏啦,我告诉你,你不是要我当汉j-ian吗,那我得有个汉j-ian样子啊,所以,吃喝嫖赌,一样都不能少!”
说完他又坐回沙发上嚷着叫人上茶水和点心,原田真一转过身走出贵宾室,默默擦掉了喷溅到脸上的吐沫星。
齐桓站在一座简陋的阁楼上看外面的毛毛雨,吴哲坐在屋里吃着满满一桌子菜。
“吴哲,老袁怎么样了?”
吴哲嘴里塞得满满的,勉强道:“没事,祸害活千年,之前让人胖揍一顿,有点内伤,肚子上穿了个眼,但是子弹早取出来了,也没感染。”
“这叫没事啊,够他躺一个月了。”
“一个月?这不才过去一个礼拜,他就又开始蹦跶。”
“他又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呀,铁老板这次不追究他擅自行动受伤已经很护犊子了,他可不得赶紧做点成绩讨好一下上司啊。”
“你是说搜查共党电台?这用得着他出马么?”
“本来是用不着,可是他受伤那天晚上,我本来带人去教堂抄电台的,结果什么都没抄到,死共党狡猾得像狐狸,不知道是得到情报提前撤了还是怎么回事,所以这次才非老袁来办不可。”
齐桓走回桌前坐下,捏着吴哲下巴将他的脸从盘子之间捞起来,问道:“我说你先等会儿再吃,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吴哲用力咀嚼,腮帮膨胀着说道:“老板说再等两天,你别着急,这两天你闷得慌就多做点年糕汤团什么的,回头给我煮着吃!”
齐桓甩手丢开他的下巴,说道:“我还琢磨着要是再没有命令让我出去复职,我就在这楼下开家饭馆算了。”
正文 第42章
成才腋下夹着一个荷叶包,刚出了家门便在附近巷子里被一个人拦住。
那人斜靠在墙上,显得慵懒,依旧西装革履,头戴礼帽,大部分的脸都被墨镜遮住了。
“袁……袁大哥……”成才本能的后退了两步,做好了情势不妙立刻撒丫子的准备。
然而在他刚露出要转身的姿态时开口道:“使劲跑,别让我追你追得太无聊!”
成才给他这句话震住了,急忙打消刚才的念头,陪笑道:“谁说我要跑了,我都没转身……”
袁朗伸出手指头向里勾了勾:“过来过来,站那么远干什么,好像我有多可怕似的。”
成才不情愿的挪过去,嘟囔着:“您有什么可怕的,我亲近您还来不及呢……”眼里却是满满的憎恶。
等成才到了跟前,袁朗又搭上他肩膀:“老弟,最近过得不错吧?”
“呵,呵,凑合,托福……”成才全身肌r_ou_都绷紧了,但脸上仍故作亲密客气。
“怎么能叫凑合呢,你把我调查过史今的事都告诉他了,哪能不给你点好处?史探长那在租界可不是一般人……”
“没,没有!”成才一听就立刻摆动双手,嫌自己一双手不够用般的频繁,“我我我怎么敢呢,大哥你不要冤枉我啊!”
袁朗冷笑:“冤枉你?谁不知道你成才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除了你自己谁都能卖!说说吧,那史今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成才欲哭无泪:“大哥您杀了我得了,我是跳进黄埔江也洗不清了!我真没说,史探长最近这些日子都没来教堂做礼拜,我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怎么给他通风报信啊!”
袁朗抓住了他话里的一丝马脚,追问道:“那你们家许三多知道他最近在哪儿吗?”
成才一哆嗦,急忙否认:“不不知道,那呆子整天迷迷糊糊的,连路都认不清,这些事儿他当然也不清楚啦!”
袁朗却话锋又回来了:“行啊,既然他不如你,那还是你替我办,再把史今前些日子干什么去了给我弄清楚,然后有你好处!”
成才慢慢从他臂膀中滑出来,小心翼翼问道:“大哥,您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袁朗也不介意,掏出根烟点上:“这你别管,总之你听话就没坏处,要是不听话,你那么聪明,总想得到是什么样子。”说罢又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去吧去吧。”
成才痛苦的转身,慢吞吞的走掉了,由于沮丧几乎忘记了刚才要尽快摆脱身后这恶魔的念头。
袁朗的住处,卧室内回荡着轻微的酒精气味。
吴哲洗干净手,走进来给躺在床上的袁朗检查伤口。解开外面的绷带之后他吸了口气,恶狠狠的说道:“妈的,你就不能每次安生一点,伤口又裂了!”
说着便着手处理,袁朗仰面朝天躺着,摘掉墨镜的脸上还残留着日前被殴打出来的瘀伤。
“我也想安生,可铁头儿那边能饶了我吗?唉哟你轻点!”
染血的纱布一块一块被扔到床头柜上的托盘内,吴哲开始重新包扎,动作熟练而麻利。
“你自找的,非要去救那个什么营长,这下好了吧,人家不领情,自己回去了,你还得带着伤去查共党的电台,赔了夫人又折兵!”
“谁说我赔了,那位营长回去不是真要当汉j-ian,我觉着他能在鬼子那里当个眼线,以后没准用得上呢。”
“你自己用吧,我们别人可用不上!脾气爆得像炮仗,他能忍气吞声给鬼子当孙子那才怪呢……”
包扎完毕袁朗挣扎着坐起来,刚要下地就被吴哲按住:“你消停十分钟行吗?我刚给你裹好的!”
袁朗一脸不在乎的笑:“我好歹是你的上司吧,什么时候你开始教训我了?”
“上哪儿啊你?”
“还能上哪儿,下一步怎么办,我不得找铁头儿报告么,难道我躺着,让他上门听指示?”
“这么说你已经有头绪了?”
“头绪其实早在那儿摆着,只不过以前我大意了,过了那么多年,能在上海滩留下来的共党能是那么容易就查到的,光靠成才那小滑头可不行,现在咱们有了史今这条线索,就应该从许三多身上下手,派人盯着那死心眼的小家伙,不怕没收获。”
吴哲用力揉搓着手中已经脏污了的纱布和绷带,看着袁朗戴上墨镜和礼帽摇摇晃晃出了门。
“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材料做的。”
成才进了希尔顿饭店的门便匆忙赶到更衣室换工作服,出来就拼命往楼上跑,迎面撞上前些日子住进来的那位外国女士,她手中的东西散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成才一边忙不迭道歉一边蹲下来替她捡东西,然而那女士比他更显得有些慌张,一把将他拦住,自己迅速把地上的包裹抓起来,快步离开,那个样子好像有人在后面追她似的。
刚要转身,成才发现脚下躺着一只女式皮夹,他猜想大概是那位外国女士掉的,于是拣起来去追。
“这洋妞真奇怪,怎么钱包掉了没看见,就只顾着怀里的纸包?”他跟大堂经理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
铁路办公桌上放着一叠报纸,袁朗进门时就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终盯着版面角落内的一篇豆腐块大小的文章瞧。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则寻人启事。
他乐了:“登报找一个叫老A的人,头儿,难道这是重庆那边最新研究的接头暗号?联络人还取个外国名字,沃尔菲娜……”
铁路却没有笑,他没有皱眉,但目光里是深深的忧虑。
“这张报纸今天早晨出来的,寻人启事也是第一天登,可是跟重庆一点关系也没有。”
袁朗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坐下说道:“您的意思是——”
铁路抬头看着他:“我觉得这寻人启事上要找的老A,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