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成才拒绝,“这场比赛我已经踢得快吐了,就看看吧。”
“哦,好。”
两人在稍远处的看台找了个地方,并排坐下来。之后便保持着安静,成才注视着赛场,袁朗则在看他。
一直过了几分钟那么长,狙击手才转过脸对上他的视线,“队长,您对我很好奇?”
“哦,是的”,袁朗不想掩饰,成才此时淡定无谓的态度让他好奇心更盛,“看来我已好奇很多次了?”
成才轻轻笑了,“有什么想问的您就问吧,就算问题重复了我也会认真回答的。”
“谢谢啊,成老师”,袁朗终于收回视线,摸出烟来点上,却没再发问,而是转脸看向了赛场。
于是成才也耸耸肩,转回头。
然后他自己先开口,抛出个问题:“49356什么意思?”
……
袁朗深深地吸了口烟,“之前三次是我没告诉你?还是……你没问?”
“是我没问”,成才回答。
果然。
“那为什么现在又问?”
“因为重复了好几回,我还是好奇,我想知道。”
那次爆炸前,袁朗抓了成才过去,只在耳畔留下一句话:下次你只要对我说“还记得49356吗?”就可以了。
“是个任务编号”,袁朗轻声道,“前期情报出错,整支小队全灭……只除了我。我的排长掩护我撤退,让我把情报带了回去”,他呼了口气,“保密级别高,只能说这么多。”
“懂了。”
虽然这件听来久远的事,就算有保密守则限制,也还有许多内容可讲,但成才觉得已无需再问。
于是又恢复沉默。
球场上的场面有些紧张。
缺了成才和吴哲两个中后场主力队员,三中队的防守还是明显被削弱,此时齐桓在门前来回救急,嗓子都快喊哑了。
然而二队今儿像打了兴奋剂般拼得相当凶狠,场上11号速度极快闯入禁区,眼看就要抬脚对空门,后卫C3一脚铲球将人放倒,裁判大刘立刻吹了哨。
点球。
场边的人都紧张地站起来,二队队长10号亲自站在了罚球位。
伴着一声哨响,他小跑加速灵巧挑s_h_è ,皮球应声落网。
成才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好球!”
其兴奋劲儿与沮丧的三中队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输球就这么开心?”这回袁朗终于没忍住,“还是……你喜欢裸奔?”
……
又为好球握了两下拳,成才转向他,“都不是”,再摊手,“虽然也都无所谓。”
“那……”袁朗突然像想起什么,“这问题我也问过?”
“没有”,狙击手的嘴角抿出梨涡,“这是第一次”,他眼里闪着亮光,“因为这个点球,也是第一次。”
之前的三次,虽然也都缺了他们几个,却一直维持着一比零的比分,依然是许三多进的球,只是进球时间有所漂移。
“小概率事件发生了”,狙击手的视线又追逐起场上的拼杀,“我就是想看这个。”
小概率事件。
袁朗突然觉得喉头发涩。
按照成才的说法,这已经是第十一次重复,再加上最初的那一次,他们已经在这里踢过十二场球,度过十二个这样看似平凡的周末,并将第十二次踏上神秘之岛奔赴死亡。
每一次,对于自己和其他队员们来说,都是全新而未知的,每场球也都值得全力拼搏。
而对于此时身旁的人来讲,那只是大数据积累中的一个采样而已。
袁朗攥紧了手,指尖的烟卷从过滤嘴处断掉了。
“队长?”成才似乎察觉了他的异样。
“嗯”,袁朗的声音听来也发涩。
“只要小概率事件还能发生,我们就有机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是的”,袁朗喃喃。
不过是二十来天的记忆空档,袁朗出神地想,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狙击手简直像是学会了读心术……
是大数据的积累让他做出了准确的预判?
还是……
那些凭空消失的记忆,那些被他盗取的记忆,其中到底有些什么?
焦虑暗生。
“队长”,成才恰好又在此时开口。
“什么?”回答已带着不快。
“想知道什么您就问我吧,我不会瞒着您的”,他很诚恳,却又一语中的。
“是啊,反正两天后我也会忘记”,调侃的口气。
“您可以再问”,狙击手依然坦率。
“哈……”不能再敷衍的笑。
“队长”,这次成才干脆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幸好有您,一直在问我。”
……
袁朗愣住了。
“幸好,有您的问题”,狙击手的瞳孔漆黑,“我才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客气啊。”
真没什么好再纠结。
全然忘却,或是单独记得。
那都不是主观选择的结果。
他们皆是被扭曲时空所束缚的困兽,当下的任务,唯有冲出牢笼。
当袁朗把折断的香烟灭在脚底,复又点燃一根时,球场上又发出了欢呼。
只是不太热烈,小金猪已急着把球抱回了中圈。
因为许三多虽然进了球,但平局依然是输掉总分的结果。
他们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必须抓紧时间再拼一下。
成才拍拍裤腿站起来,“咱们走吧,队长。”
“啊,你不是……”临阵脱逃吧?
“我是。”
“不是说裸奔也无所谓?”
“嗯,无所谓,但不奔更好。”
“可我已经答应了齐桓,这样不太好吧。”
“没事儿,您说的话,他也不会太当真。”
……
“去吧”,被噎到死角的袁朗依然没放弃,“反正没人会记得。”
……
“好。”
终场哨吹响,一比一的比分终成定局。
场上的队员们跑到了最后一刻,此时都躺倒在Cao地上,不愿动弹。
齐桓摘了手套,铁青着脸走回场边,就看到了等待在休息席的袁朗和成才。
多少还是有点儿吃惊,“你们……哎,锄头呢?”
“出差了”,袁朗耸耸肩,“但我把成小花带来了。我说话算话。”
嗯,确实少见,齐桓腹诽,毕竟不是你自己奔。
但是向来心眼儿多的成才居然也如此配合,此时立在一旁一脸坦荡无谓,竟没有一点儿借机逃避的意思,也是让人惊讶。
不过齐桓并没有更多时间跟他们纠结,因为二队的人已经浩浩荡荡地杀过来。
“哈,袁朗你也来了啊”,领队的大块头林队长走到眼前,笑道,“本来看你不在教练席,还以为你预料到结果,怕了呢。”
“怎么会?”袁朗乐呵呵地回答,完全没一点儿沮丧,“这种为了活跃部队气氛举办的活动,输赢都是为战士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做贡献嘛!”
“嗬,说得好”,林队叉着腰,“那咱就现在,就地践约?”
“行啊”,袁朗点头,“怎么着悉听尊便。”
“听好了啊”,林队放大了音量,聚在周边的球员们和广大看热闹的老A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刚踢完球大家都累,咱们也不为难人,就这儿,这cao场,三队的小子们,把你们那身皮扒了跑两圈,咱就算完成赌约!”
“好哎,嗷嗷……”
在场的人们嚎叫、鼓掌、吹口哨,越来越多的路人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
只有三中队的队员们个个垂头丧气,队长倒是说的好,为精神文化生活做贡献……明明是做牺牲嘛……
身为特种兵,上刀山下火海都无所畏惧,但当着众人脱衣裸奔,实在是为难的紧。
尤其是等着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起哄声越来越大,他们就越来越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儿就地遁走。
然而杂乱的吆喝已渐渐统一,“脱掉!脱掉!脱掉!”,整齐的呼声在cao场上响起。
齐桓的脸色已不能看,袁朗还是挂着微笑。
这时,一旁的成才突然扯开腰间的武装带塞给袁朗,向前跨了一步。
和身着运动衣裤的场上队员们不一样,他本来就没打算参赛,所以除了没戴帽子,身上可是全套齐齐整整的春秋常服。外套、领带、衬衣、背心、长裤、内裤、军靴、棉袜,一样不少。
现在他便一样样脱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成才扯开扣子除下外套,抽了领带、皮带,衬衣的扣子倒是解的小心,估计是怕弄掉了不好找,然后蹲下松了鞋带踢掉靴子,顺道连袜子也脱了塞进鞋里,再站起来松开长裤拉链,让笔挺的裤子一落至地,抓着背心边儿抬起膀子,由下而上从头顶lū 掉,最后,手伸到腰间,拽住了底裤松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