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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即使已经当了两年特种兵,成才还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亲眼看到这种程度的爆炸现场。
先于冲破耳膜的轰鸣到来的,是爆闪的强光。
地底窜出凝聚的黑色火焰,然后急速膨胀,至暗红,至鲜红,至橙红,继而开出巨大的死亡之花。
五官丧失功能,大脑暂时停顿。
然而短暂的失聪也不妨碍这夺目的景象烙入脑海深处。
成才知道自己的皮肤在燃烧,却感觉不到痛。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想张口呼喊,却未能做到。
黎明,燃烧殆尽。
**第1次**
猛地睁开眼睛,视野里是熟悉的天花板,然后一件T恤落下来盖住了脸。
“两遍哨了,你睡死了吗?”是吴哲的声音。
……
“喂”,身上的被子也被扯掉,“快起床,今儿还有球赛呢!”
……
“成小花!”
上铺的人终于坐起身来,表情肃穆又茫然。
他打量了一番自己穿着背心短裤的身体,又抬起胳膊审视了几秒自己的双手,最后揉了揉眼睛,看向站在床边仰头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的人,“锄头?”
“……什么情况”,吴哲挑起眉,“玩失忆?”
“不是”,说话间只见狙击手抬臂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然后疼的直咧嘴,甩了好几下手才发出个疑问,“今天是几号?”却也没等回答就翻身下了床,捞起桌上的电子钟死盯了半天,“这表准吗?”
……
锄头已然无语,一个爆栗敲在他脑门儿,“准的不能再准了!今天正是20**年3月23日,星期六,咱今天和二队这场球赛如果再输,就只能裸奔了”,他瞪着眼睛,“你就是装作失忆,那也得上场!”
“哦……”
狙击手应声,却依然心不在焉地举着时钟。
“成小花!”吴哲终于忍无可忍,“醒醒!别做梦啦!”
……梦?
也许真的,就是个梦。
一个预言之梦。
梦中的情节始于这个鲜活的早晨,止于最终升上天际的那朵蘑菇云。
所有的细节历历在目,就像是刚刚亲身体验过一般。
被锄头吆喝着的成才机械地洗漱换衣,脑中却又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梦”里发生的所有。
20**年3月23日,星期六。
这天然是休息日,可大家还是早早起床了。A大队本年度民间足球挑战赛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今早的比赛将在二、三中队之间举行。
八点半比赛准时开场,双方打对攻但都无进账,鏖战至第八十四分时,边锋许三多趁对方守门员失误与后卫冲撞,连人带球一起滚入球门,随后三队将此战果保持到终场哨吹响,一比零胜出,追平了和二队的分数差,免于“输了就裸奔”这一赌约的践行;
皆大欢喜的赛后,午餐供应的是油炸萝卜丸子、西红柿j-i蛋和土豆红烧r_ou_,石头和二队拌嘴笑得太开心被一颗丸子卡住,咳了一分多才吐出来,差点儿就去了医务室;
下午自由行动时间,午觉一直睡到三点,之后聚众捉老A,三多继早上吉运后继续手气超群,即使不怎么会算牌依然打的风生水起,分数遥遥领先,但期间队长来视察了一次后便每况愈下,最终输到要洗大家整整一盆脏袜子;
晚上九点队长继续贯彻没有规律就是规律的原则,吹响了紧急集合哨,然而全员到齐后,他还没来得及下命令,就被铁大队长的勤务员叫走,全员就地解散,豁免了这场加餐;
平淡无奇的一夜后,周日清晨时分,园丁吴哲在照顾花园时被队长招去做技术支持,成才和许三多受他嘱托去打理花Cao;
两小时后三中队全体接到通知参加紧急作战会议,会议于午间一点准时召开,时长近三小时,结束前铁大队长亲自下达了作战命令;
整理行装检查设备完毕,三中队全员在夜幕降临之前出发,离开基地;
将近十二个小时的行程,水陆空转换,最终于凌晨五点二十分,秘密登陆毗邻我国领海的公海上的无名小岛;
登陆后各小组按计划推进,搜索可疑武装与军事设施,一切行动顺利;
凌晨六点四十五分,根据锄头的定位信息,D小组准确找到疑似军事基地入口,敌方防务并不严密,本组领队D1成才下达了入侵命令;
障碍清理完毕后,现场发现高科技屏障,D1通讯呼叫技术支援,正在陈述情况时,基地入口突然响起蜂鸣警报,D1下令暂时隐蔽,抬手看了看表,正是清晨6点59分;
几十秒后警报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低沉危险的轰鸣,之后……
便是石破天惊、摧毁一切的爆炸。
梦境,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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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了运动衣,套上球鞋,成才又看了眼桌上的表:7点20分。
距离叫醒自己的第二遍起床号已过去20分钟,而距离“梦”中的终结时刻,还有1天23小时40分。
加在一起,正好48个小时。
所有的细节,清晰到令人发指。
根本不像是一个梦。
但若不是梦,那又是什么?
“走了,成小花!”吴哲很不耐烦,“你昨晚该不是发了春梦吧,看你这回味无穷的样子……”
“春你妹”,成才y-in沉着脸,深吸口气,“走!干翻二队!”
两人一如既往勾肩搭背出了门,吴哲唠叨着他仔细思考过后的球场战术,成才有一搭没一搭心不在焉地应着。一到楼梯口,就碰上了也正好准备下楼去的袁朗,他似乎刚洗了个澡,发茬s-hi漉漉的竖着,飘着一股子香皂味儿。
“士气不错啊”,他上下打量着两人,“我相机可备好了,就打算抓拍你们的球场英姿呢”,笑,“万一有裸奔,也一定给你们拍照留念。”
“烂人”,锄头毫不掩饰地翻白眼嘟囔。
成才却有些发怔,跟着一起走了两步才突然开口,“队长,您换香皂了?”
……
三秒的静默,两张错愕的面孔。
只有狙击手怔怔地等着回答。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不是,那什么”,挠头,血液冲上脸颊,“就是这味儿……”
“没错”,袁朗终于接了话,“是换了,今早刚换”,表情特别正经,语气却相当轻浮,“这都被你发现了,这么关注我啊。”
算了。
成才咬牙埋头走路。
以不变应万变,是对付队长的最好方法。
“自恋狂……”吴哲打破尴尬,刚刚也莫名惊诧的他此时却像是被恶心到,“队长你慢慢走,我们先去热身了”,说完就拉起室友大步撤离。
身后响起轻笑声,吴哲又扫了眼狙击手猪肝色的侧脸,“你今儿魔障了?那问题还真是……嗯,娘们唧唧……哎,不过也是想不到,真可惜了你那敏锐的观察力,研究点儿什么不好……”
“闭嘴!”成才的害臊秒切至杀气。
“嘿——”,吴哲拖了长声儿,就此闭上了嘴。
那问题确实是暧昧了些,但并非成才的本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气味本身。
之前的梦里有这个片段: 早晨碰见袁朗,一股子香料味儿飘过来,味道很冲难以忽视,不禁暗自腹诽队长是拿了什么玩意儿洗的澡。
出门前梳理情节时还未注意到这点,可一碰到袁朗,他就想起来了。
为什么连味道都能记得这么清?
之前似乎从哪里听说过,人类梦境里不是只有影像与画面,鲜有味觉与嗅觉的吗?
这到底……
没了锄头的碎碎念,思考得以不受打扰,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得出什么结论。
跑跳热身,转眼就到了八点半。
后勤的大刘穿着件黑T恤站在中圈,业余时间考过国家二级足球裁判的他算是专业级别,此时威风凛凛一声哨响,场上就跑动起来。
成才踢的是中后卫,和狙击手在突击队的作用差不多,负责在防守的同时,兼顾从后场发起组织进攻。一般他不会冲过中场,机会特别难得或是得了定位球时,才会自己s_h_è 门。
平心而论,成才的球踢得还是不错的,意识好,技术也将就,搁在三队算妥妥的首发。
然而此时他却显得脚步拖沓,跑动得也不怎么积极,一脸心事重重。
关于球赛,他心里有个结果。
他又害怕看到结果。
他想要验证那个梦,又害怕,这个梦真的被验证了。
“成才!”
守门的齐桓一声爆喝,唤回了狙击手的魂儿。
成才一个激灵,发现皮球正从自己的身边擦过,冲着球门就去了,显然是来不及拦截了。
所幸齐桓的站位合适,他自己一个腾跃,伸手捉住了球,然后黑着脸走过来,给了走神的后卫后背一巴掌,“发什么呆呢?”
“哦,对不起”,成才连忙道歉,就地蹦蹦,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