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也是如此,那比呼吸更缓慢的枪声,依然维持着稳定均匀。
确实是个,有点了不得的南瓜。
袁朗在路边倾听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开腿向靶场走去。
听到脚步声的狙击手爬起来,“队长?”
“我就听着像你”,袁朗道,“打得如何?”
……
这对话似曾相识,成才一时忘了回答,搜刮起记忆,是哪次?第一回重启吗?但是似乎更早也……
“成小花?”
“呃”,狙击手终于有所反应,“您要看靶纸吗?”
“不用了,也不是规定训练”,自己来也不是为了看他成绩,“练够了吗?”
“差不多吧”,成才看看已渐昏暗的天色,“队长您找我有事?”又瞅到他手里的那袋包子,“哦,我们赶紧回吧,要不您晚饭该凉了。”
……
“走吧。”
又是往常的他了,和狙击手一起走在路上的袁朗看着树影出神地想,安静敏感,总保持合适的分寸。
恰如此时的沉默。
“你晚饭还没吃?”于是袁朗先找了个话题。
“中午吃太多了,不饿”,成才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了,队长,锄头他有消息吗?”
“下午打了电话来,说是中午到的有些晚,只能改约了晚饭,明早再赶回来。”
“这样啊……倒也没关系”,成才看了看表,“再过一阵儿情报处的首长就来了,您今晚的时间都在开会,他有什么消息我们也得明早再说。”
“……成才啊。”袁朗踱着步子。
“什么?”
“你对我这两天的行踪,是不是已了如指掌了?”无论如何,总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接下来会做的事,还是不太适应。
“啊,并没有”,狙击手赶忙否认,“只是那些与任务有关的,晚上的情报会,明天的讨论、作战会议,还有最后出发、登岛……除此而外”,虽然也没有多少空档了,“属于您自己的时间,我并不怎么清楚,就好比,今天下午。”
摊手,解释到这里,也就可以了吧。
哈,袁朗轻笑,“我下午也就是睡了一觉,按你的说法,晚上可不会早”,看了眼低头跟在一边的人,“别多想,我问你这个,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一遍遍的重复里,我就一遍遍地做着些一成不变的事……”
他语气听来自嘲,却未盖住尾音的惆怅,成才低头挑着眼角看了看他,抿嘴,然后说道,“也并不像您想的那样”,呼气,“至少您,一直都是在变的。”
“唔”,袁朗点上了一支烟,“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之后就又是沉默,但也没人想再打破沉默。
一路无话直到宿舍三楼的楼梯口,“那我回去了,队长”,成才率先告别。
“等等”,袁朗叫住他,“先到我这儿来一下。”
“好”,狙击手也不多问,服从命令地跟上。
走到走廊尽头,跟在后面进入最近还算熟悉的那间宿舍,成才轻轻关上门,站在原地。
袁朗把包子放在桌上,转身就走去柜子边打开门,取出个小盒子拿过来,“欠你的。”
“啊,不用了”,狙击手显得慌张,“其实我就是开个玩笑,也不是必须……”
“你知道许三多为什么总是那么任x_ing吗?”袁朗突然抛出个毫不相干的问句。
“呃”,成才一愣,然后他抿住了嘴,尽管他觉得,自己是知道的。
“因为他总是无条件相信别人”,像是料到沉默,袁朗自己说出了答案。
“不要太在意”,他把香皂塞进了狙击手的手里,“至少在当下,你总得有人可以信赖。”
成才盯着他,缓缓垂下胳膊,手心里的盒子已捏作一团。
“好的。”他轻声说道。
13
那果然是一块具有助眠效果的香皂。
即使下午已睡了很久,此时躺在床上,枕边飘来的熟悉味道,依然带来了睡意。
每48小时里,这是唯一一个躺在床上的完整觉,成才十分珍惜。
所以他想,就按队长说的那样吧,就只保留着这一点小小的任x_ing要求。
直到,打破终局,让一切再回复正常的秩序。
合上双眼,一夜无梦。
睡到两遍哨都吹过,睡至锄头开门进来。
“我的天!”那家伙心理不平地掀开他的被子, “小爷我天还没亮就急着往回赶,你却趁我不在睡成了一头猪!”
睡眼惺忪的狙击手坐了起来,“锄头”,哈欠,“有科学家的消息了?”
“当然!”
袁朗显然已在办公室恭候多时。
烟灰缸里已有存货,白板上有他列出的几个疑点。
1、地下实验室,目的?
2、科学家,是否监禁?
3、全岛监控,是否有其它入口?
4、潜艇?作用?
锄头凑过去看,狙击手依然显得没睡醒,耷拉着脑袋尽力规矩地站着。
“睡多了反而更困”,袁朗看了他一眼,“我抽屉里有茶自己去泡吧。”
“我也要一杯!”吴哲跟着提要求。
本还有些收敛的成才便未再犹豫,沏茶倒水,给袁朗的杯子也换了新茶。
并不是什么好茶叶,但闻起来很舒服。
吴哲抿了一口,满意地咂了咂嘴,然后他放下杯子,把丁仁义三个字写在白板上。
接下来,他便像个说书人一般开了场。
“丁仁义教授,在他们业内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他是19**年生人,今年应该是57岁,比魏嘉的导师杨教授大了两岁。
“他是个二代华裔,祖上都是小生意人,家里并没有什么学术氛围,父母在他幼时移民出去后,在唐人街开了小饭馆,忙忙碌碌也算衣食无忧。
“偏偏这个丁教授从小就对生意啊家业啊完全没兴趣,一心痴迷数学物理,与家人也比较生疏。但此人确实天赋异禀,从上学起就频繁地参加各种级别的竞赛,获奖如家常便饭,16岁时拿着全额奖学金进了首屈一指的大学,读了他最喜欢的物理专业,之后他五年修完了别人十二年才能完成的课程,拿到了博士学位。此时,也就刚满21岁。”
“喔,比你还厉害”,喝了茶的狙击手活了过来,c-h-a嘴道。
“比我高十几个数量级呢好嘛?”吴哲难得不好意思,“总之丁教授就是那种标准的天才型选手,他进入那个世界知名的SR物理研究所时,是那里史上最年轻的研究员。
“他研究的方向也是理论物理中比较前端的内容,属量子物理的大范畴,十年的时间他脱颖而出,在所里建立了自己的实验室,并开始摸索全新的实验系统。
“杨教授就是那个时候去的美国,读博的同时在丁仁义的实验室实习。虽然应算作师生,但大概实验室里就只有他们是华人的缘故,两个人在有些生活习惯尤其饮食上比较接近,那时的关系也还不错。对这段经历杨教授感慨万千,那两年的时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对物理的理解也产生了全新的思路,甚至深刻地影响到他现在的研究。”
“杨教授博士毕业后,丁仁义曾挽留他在实验室工作,但因为杨教授的家人都在中国,所以他还是选择回来了,之后两人还有联系,就是没有特别密切了。”
“那后来呢?”成才问,总感觉到目前为止这故事都没啥特别。
袁朗也挺好奇,吴哲讲到这里都像是在为一个天才科学家的诞生做铺垫,可他们搜索到的后续信息似乎却转了方向。
“后来……其实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并没觉得什么”,吴哲的表情卖起了关子,“但作为科学家之间,就觉得不能理解了。”
……
“好吧……”,对面两张板的平平的脸着实无趣,吴哲选择继续,“大约十年之前,丁仁义突然宣布解散现有的实验室,而转投知名的跨国公司GSD,搞起了应用物理研究。这在当时他们圈子内,引起一片哗然。
“杨教授提及这一点十分感慨,毕竟那是他搞了二十多年的研究,在国际上都小有名气了。此时转投应用,就等于把之前的一切成果都放弃了。
“有人说是因为他的理念和研究所的方向有分歧,他是负气离开,也有人说他是因为缺钱。可据杨教授讲,丁仁义的父母那时已去世,而他本人也只醉心于学术研究,一无家室二无不良嗜好,金钱上应该也没什么需求。所以到底为什么,也没人能说清。”
吴哲喝了几口茶水,“总之后来,丁仁义就为GSD公司服务了。这家公司的经营范围十分宽广,涉及能源科技、医疗设备、生物工程等多个领域。丁仁义的工作似乎集中在新能源探索,以及医疗中的物理应用研发等方面。”
“这倒是和我们在网上找到的新闻很相符”,袁朗思索着说道,“那这两年呢?网上再没有他近期的消息了。”
“重点来了”,吴哲又一次亮起了眼睛,“他确实……是消失了!”